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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团乱麻

婚宴即将开始,莫心洁静静地等待着。汪竞从她身边走过,两人对视了一眼,客气地笑了一下。小林忽然出现在门口,神情很严肃。莫心洁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连忙迎了上去,笑吟吟地说:“林警官来参加婚礼吗?多谢赏脸。”小林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喜庆的人群,她不便搅乱气氛,因此放松了面容说:“你曾经盛情邀请,我怎么敢不来捧场?我带了点礼物来。”她的眼睛眨了一下。莫心洁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客气地说:“你人来了就已经很让我开心了,还带什么礼物!到那边去吧,我好好欣赏一下。”

两人来到包间,莫心洁的脸色冷了下来,声调也冷了:“林警官不是想来抓人的吧?”小林的脸色也有些愠怒:“你自然明白我为什么来了。杀害莫振东的两名凶犯在山东落网了,他们是在作案时当场被抓获的。我拿了莫振东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供认不讳。不过,他们只说是见财起意,否认受人指使。当然,这种说法很荒唐。他们是流窜作案的罪犯,怎么可能那么巧在那么偏僻的路上碰到了莫振东,又碰巧莫振东身上携带了巨款?这分明是一桩买凶杀人案!但是他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把罪责一力承担,我们也没办法。可是你我都清楚,莫振东在上海的熟人只有你们母女俩……”莫心洁冷笑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熟人你未必调查过,这么早下结论未免太武断。你仍然没有证据,仍然只是给我敲敲边鼓。我说过莫振东的死没有给我造成心理压力,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小林点头道:“所以我上次只是说说,这次也只是说说。上次凶犯就已经落网了,我希望能有线索。如今的结果也许算是好的,我相信莫振东是个坏蛋,虽然我不知道他都做了哪些坏事。”莫心洁微微一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有的时候知道了,你会失去生活的勇气……大喜的日子谈论死亡怪不吉利的,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也就百无禁忌了。你老公的病……”小林扭过头去,似乎很痛苦,可是她还是做了回答:“弥留时期。”莫心洁幽幽地说:“这个时候你应该陪在他身边。工作是重要,可是家庭同样重要。一个人工作的时间不过四十来年,可是家庭却伴随着一生。工作得再出色,离开了工作岗位,那些荣誉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人生道路上的一个小片断。家庭、感情处理得好不好,却是终身成就。大禹治水九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是成功的男人,不是个合适的丈夫。做他的妻子很累很孤独。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嫁个整天围着我转的老公。”小林有点笑意了:“就象黄晟意那样?”莫心洁笑道:“我就没有未来吗?”小林好奇道:“有新目标了?”莫心洁莞尔一笑:“工作要不断进取,找对象也要推陈出新,我不会止步不前的。对了,你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不抓我又不参加婚礼……”小林叹息道:“跟你交朋友啊。象我这种圈里的人,很需要你这种圈外的人调节紧张的神经。”莫心洁似笑非笑:“可我是嫌疑犯。”小林忽而调皮地一笑:“看过《悲惨世界》吗?沙威最后以自杀的方式认同了冉阿让。我们之间没有阶级矛盾,我不需要自杀就可以和你称兄道弟。”莫心洁微微一笑:“人间自有真情在。”小林看了看表,露出焦灼不安:“我还得回去看他。看着一个人断气是最难以忍受的事……”

莫心洁回去的时候婚礼刚开始,袁美华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莫心洁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愿您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我相信我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袁美华点点头。汪竞也走过来,站在汪毅然旁边。莫心洁有点别扭,但还是和他合了影。

晚上回到房里,莫心洁往床上一躺,瞪大了眼睛望着黑洞洞的房顶。外边是车水马龙繁华一片,这里却是孤独寂寞凄凉悲伤。袁美华搬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房里进进出出了,象个孤魂野鬼。她早已习惯了黄晟意在她身边呵护着的热闹,哪怕是吵架甚至是打架,都比自言自语要强。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他写得文章无论是得到赞扬还是批判,都强过无声无息。人需要别人的重视,人是与社会生活密不可分的。她极端畏惧心灵的沙漠,然而现在她正陷落在沙漠中,连根救命稻草都找不到,更不用说水源了。她打开电脑,想找“我是亚当”聊聊,可是他不在。难道他灰心了?或是不耐烦等了?他上网的目的就是找对象?莫心洁沮丧地关掉电脑,又躺到床上。

电话突然大作,莫心洁连忙去接。哪怕是打错的电话也好,至少能听到人声,能感觉到温暖。电话是袁美华打的。袁美华笑着说:“我猜你不会那么早睡,一定在聊天。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吧?别硬挺着了,找个伴儿吧,人家想见你,你就见见面呗,说不定还就成了呢。老不见面,你什么机会都没有。”莫心洁苦涩地说:“人家都不在网上了,我再着急也没用。”袁美华不以为然:“真要有缘,紧着跑都跑不掉。他可能正忙着,也许已经睡了,明天再试试看。把握机会!”

一个早上莫心洁都没有机会上网,她忙得不可开交,等到她有点空闲刚坐到电脑跟前,姜伦又把她叫去了:“莫小姐,上次你要的机器我找到厂商了。钟老板约我过去看看机器是否适用。嗨,我是个大老粗,怕说错话惹人笑话,我想带你一起去,没问题吧?”莫心洁只得跟着他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莫心洁迫不及待地开了电脑。她刚上网,姜伦就走过来。她只得下了线。姜伦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是很温和地说:“莫小姐,明天晚上有空吗?钟老板盛情邀请,我推托不掉。以后用他的地方多着呢,面子不能不给。”莫心洁迟疑一下答应了。姜伦走出去,瞥见薛佩铃呆呆地望着电脑,什么都不干,不由得恼怒起来,冲过去猛拍了一下桌子,怒声呵斥道:“公司给你配电脑是用来工作的,不是白开着浪费电的!小吴!”吴述飞快地跑过来。姜伦气咻咻地说:“这个月的业绩下降了许多,我想是员工不卖力的缘故。你查一查都是哪些人干拿着薪水不做事,回头写个详细的报告给我!”吴述点头哈腰。薛佩铃吓得抖着手打字,吴述恶意地扫着她,一脸的笑容。

“我是亚当”仍然没有上线,莫心洁忽然发起慌来。难道她遭遇无言的结局?袁美华打过电话来:“联系好了吗?我陪你一起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我好报警。”莫心洁酸涩地说:“恐怕您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他失踪了,他不理我了。”袁美华沉默了,呼吸有些沉重。莫心洁不禁担心起来,劝慰道:“全中国这么多人,我就不相信找不到跟我有缘的人。放心吧,我采取地毯式搜索,总能搜出十几二十个的。”

下班后姜伦吩咐司机把车准备好,自己轻快地来到莫心洁的办公室,以审视的眼光看着莫心洁,末了直摇头说:“莫小姐,你的衣服有些过时了,上海已经不流行了。”莫心洁微微一笑:“赶潮流那是小姑娘们爱干的,我无所谓了。”姜伦嘿然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无论小姑娘还是成年女性,都有理由把自己打扮得时髦洋气。象莫小姐这样出众的人物,我敢断定你的三围很合国际标准,普通衣服可配不上你。”莫心洁没有说话。他终于开始发动攻势了。她并不害怕,只是好奇地看着他的每一个行动。姜伦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有些把握不住她的心态,但是他没有泄气,他很有兴趣继续玩下去。

将近十点钟时莫心洁才回了家。电脑静静地望着她,她畏惧地躲了开去。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她洗过脸,闷闷地上床睡了。然而她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象有只小老鼠在蹿。她心烦意乱地坐起来,预感有事要发生。她点燃烟,一口一口地慢慢吸着,想借此来平息烦躁。但是奇怪的感觉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严重。她赌气跳下床,奔到书房。反正睡不着觉,干脆上网看看娱乐新闻。

网络一打开,“我是亚当”就自动跳了出来,说了一大堆话:“今天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整天,可是总也等不到你。你是不是不打算理我了?我受不了这种等待,也受不了没有你的孤独。看得顺眼的人不算少,可是能谈得来的人很少,我愿意珍惜这份情意,我愿意给你幸福。不管你老公如何爱你疼你,但我相信他跟你不合适,他跟你一定无话可说。一个女人能跟外人说那么多话,正说明了她婚姻生活中的缺乏交流。”莫心洁手里夹着的烟突然掉在地上,她双手支住脑袋,仿佛承受不住这份突然。然而“我是亚当”继续在说话,她顾不上整理思绪,就连忙回了信:“我忙了一天,现在才空下来。想见我的话,明天晚上七点钟,南京路口,我穿一件白色上衣,手里拿一枝红玫瑰。”“我是亚当”很快回了信:“我也一样,和你穿情侣装。”莫心洁双手又支住脑袋,但是这次却是陷入无边的遐想中。

隔天袁美华跟了来,离莫心洁大约十米远,戴着顶宽檐帽遮住半边脸,警惕地看着穿白上衣拿红玫瑰的人。莫心洁紧张不安地朝路口张望着,手中的玫瑰花突突地颤动着。她的眼睛忽然瞪大了,露出几分不相信。汪竞东张西望地走过来,玫瑰花在他手中抓得很紧。他看到莫心洁,也分明现出诧异。袁美华迅速走出来,把莫心洁拉到汪竞面前,意味深长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莫心洁低下头,咬着嘴唇。汪竞扭过脸,不停地深呼吸。突如其来的,两人都开始大笑。袁美华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人进了餐厅,汪竞掏出烟来,莫心洁扫了他一眼,他敏感地又放回兜里,尴尬地说:“习惯成自然……”莫心洁看着他的手指说:“你该戒烟了。”汪竞微叹道:“本来已经不大抽烟了,最近这几天心里特别烦,拼命地抽……人生有喜剧有悲剧,我很庆幸碰到的是喜剧。”莫心洁微微一笑:“我很庆幸我把握住机会了。你想像中的‘发丝’是什么样的?”汪竞大笑:“反正不是你的模样!我构思了无数种形象,并且极力排斥着你,但最终还是逃不出命运的安排。”莫心洁一抿嘴:“很委屈吗?”汪竞盯着她幽幽地说:“难道你自认为你配不上我吗?”莫心洁傲然道:“我配你绰绰有余!”汪竞笑道:“那就是了。网络这东西真可爱,能把仇人变成情人。”莫心洁反问道:“我答应做你的情人了吗?”汪竞也反问道:“你不做我的情人还做谁的情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莫心洁笑道:“你伸出手来,看我能不能飞出去。”汪竞乐了:“你先飞给我看看。”莫心洁不依道:“你先把手变大了。”

侍者拿来菜单,两人的争论才算结束。汪竞很绅士风度地一让:“你来点吧,女士优先。”莫心洁倒并不客气,接过来刷了几笔,勾了几样菜,然后冲汪竞说::“身上带的钱够不够?我怕你付不出来,把我抵押在这儿。”汪竞吃惊道:“这么狠?”他随即笑了起来:“把我抵押了也可以。”莫心洁笑道:“你不怕我不回来吗?”汪竞做个鬼脸:“我好怕啊,怕得要死。”

第二天下班时,汪竞守候在公司门口,莫心洁一出来,汪竞就喊上了:“心洁,在这儿呢。”莫心洁紧着几步走过来,低声说:“太张扬了吧。”汪竞满不在乎地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姜伦的色心死不死就在我这举动中了,我汪竞的女朋友他还敢抢吗?”莫心洁钻进车,拍了拍坐椅,又打量了一番,嘲笑道:“这车够破的,就外面收拾了一下。”汪竞笑道:“我大伯的车倒是新,可是那车的一半被你老妈占领了,你只有霸占这辆破车了。”

薛佩铃眼看着莫心洁离开,连忙扭脸去看姜伦。姜伦的脸色有些难看。吴述在一旁煽风点火:“老总,莫心洁有主儿了,您看……这事儿可有点亏得慌。”姜伦哼了一声:“亏是亏了点,可是她能帮我赚钱,也不算没价值。我早觉得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吴述拍马道:“老总,今儿晚上去哪儿玩?工作太辛苦了,该轻松一下了。”姜伦没精打采地说:“你安排吧。”

转天一上班薛佩铃就听见同事们议论纷纷:“昨儿晚上我看见老姜去夜总会了,搂着个年轻女孩子,跌跌撞撞的,好像喝了不少酒。”

莫心洁走过他们身边,脸色阴沉沉的。薛佩铃连忙装作很勤奋的样子整理文件。她害怕莫心洁抓她的把柄,她害怕任何人的指摘,她脆弱到经不起任何波动了。其他人也注意到莫心洁的愠怒,心里有些慌慌的,赶紧闭了嘴,悄悄做事去了。莫心洁一言不发地回到办公室,紧紧关上门,抱着头靠在椅子上。她害怕听到类似的言论,她不堪回首当初莫振东说过的话。“你不肯做,我只好找她解决了,这能怪我吗?”社会对于男**望的发泄向来没有很好的解决措施,因此而造成的暴力事件,其责任应该归属于谁呢?电话很突兀地响了起来,她抓起听筒,虚弱地问道:“请问哪位?”汪竞显然很惊奇地说:“你怎么啦?病了?我来接你去医院。”莫心洁本能地排斥道:“我没事,只是工作上有点麻烦,我正想办法解决。你安心工作好了,别让领导说你三心二意。”汪竞虽然怀疑,可还是放下了电话。莫心洁趴在桌子上,依然抱住头,仿佛不这样做就无法减轻病痛似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莫心洁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呀?”电话那头传来黄晟意的声音,有些焦灼:“小威烧得厉害,一个劲儿地要妈妈。家丽管不住他,你能来一趟吗?”莫心洁吓得一激棂,顿时坐直了,急促地说:“我马上来。”

姜伦很大度地同意莫心洁回厦门几天,这倒让莫心洁有些吃惊。这个男人在私生活方面很糜烂,但是在公事方面却不失为一个知人善用体恤下属的老板。莫心洁迅速回到家,分别给袁美华和汪竞打了个电话,就匆匆踏上了回厦门的旅途。

黄浩威躺在床上昏迷着,脸烧得通红,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妈妈”。莫心洁心一酸,落下泪来,掉在黄浩威的头发上,莫心洁连忙给他擦去。黄晟意帮她擦掉眼泪,她感激地冲他一点头。黄晟意低声说:“烧好几天了,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我很害怕。”莫心洁紧张地问:“医生说是什么病?怎么会生起病来?”黄晟意痛苦地说:“高烧,有可能转成脑膜炎。不知道是怎么发的病,本来好端端的,忽然就这样了。”莫心洁突然揪住他:“你没有好好照顾他,你不配做他的爸爸。家丽自然不会好好待他。”翁家丽恰好推门进来,一听莫心洁的话,当时就火了:“你还怪我!我尽心尽力操持着这个家,对老对少都没有松懈过,你还这样说我!是你不要小威的,硬是推给了晟意,还反过来骂我,你配做他的妈妈吗?”莫心洁几乎脱口而出,但她强行忍住了,冷冷地说:“你嫁给了晟意,就必须接受他的儿子。我知道你一向都不希望晟意抚养小威,多次撺掇他把小威甩给我。”翁家丽怒声说:“天地良心!你说这话要遭雷劈的!”黄晟意挡在中间劝解道:“一人少说一句好不好?别当着小威这样说,他很懂事,他心里会很难过。”莫心洁闭了嘴,翁家丽一下子就哭上了:“我为你们黄家当牛做马,就换来她一顿责骂。我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你们复婚好了,随你们的心愿,我不拦着你们鸳梦重温!”她跑了出去,黄晟意拔脚就追。莫心洁坐在床上,抚摸着黄浩威的小脸蛋,心乱如麻。

护士拿进来冰块,莫心洁用毛巾包着冰块,放在黄浩威的额头上。黄浩威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发出难闻的气味。莫心洁给他慢慢擦着身体,象个机器人。黄母凑过来,有些担心地说:“我来吧,你歇一会儿。”莫心洁缓缓地摇头:“我不累。您回去吧,您守了好几天了。”黄母幽幽地说:“我也不累,我想看着小威醒过来。要不这样吧,我们去吃饭,有护士看着小威呢,应该没事。”莫心洁又摇头:“我不饿。”黄母叹息道:“不饿也得吃点。你不吃饭,身体会支持不住,万一小威醒过来,看见你病倒了,他会很难受。我给你买盒饭。”莫心洁感激地说:“有劳了。”黄母感伤地说:“客气什么!虽然你们离了婚,但我还一直把你当成儿媳妇。婆媳之间说这样的话,太见外了。”莫心洁淡淡地说:“现在家丽是晟意的妻子。我知道您和她之间的关系不大好,但是一家人老是彼此闹着别扭,谁心里都不舒服。”黄母不乐意地说:“她火气太大,我不喜欢她,她要是能温柔点,我还能忍一忍。我知道她爱晟意,可是她的爱在毁灭家庭。我们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你。其实婚已经离了,她达到目的了,还要求什么呢?晟意待她一心一意,她还要闹,非要把晟意据为己有。不是我说她的坏话,当初她以孩子要挟晟意离婚,我就对她很不满意。她分明是故意破坏你们的婚姻!现在想不要孩子多容易,她偏偏要怀上,她心计太深!我无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莫心洁幽幽地说:“我和晟意离婚不关她的事。那时我们已经闹矛盾了,就算没有家丽出现,我们仍然要离婚。”黄母愤愤地说:“也许不离了呢?你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难道我一点都不清楚?点点滴滴啊,都在我心头过,我心里亮堂得很。”莫心洁不愿意回忆伤心的往事,就转换话题:“我有点饿了,您去买盒饭吧,我看看小威怎么样了。”

两人吃着饭,忽听黄浩威喃喃地说:“妈妈……”莫心洁连忙去看他,他睁着眼睛,正看着莫心洁,尽管他还很虚弱,但是脸上明显现出笑意。莫心洁忙搂住他。黄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吃饭也吃快了。黄晟意走进来,黄浩威快活地叫他。他几步奔过来,拉着黄浩威的手不住地笑着。然而他的眉间有几分忧郁。莫心洁难过地看着他。黄母吃过饭,机灵地说:“你们都没吃饭吧,出去吃吧,我看着小威就可以了。”莫心洁敏感地问;“家丽呢?”黄母撇了撇嘴。黄晟意闷闷地说:“回娘家了。”莫心洁吃惊道:“她很生气?”黄晟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张嘴想发火,黄母扯了扯他,朝黄浩威瞄了一眼。黄晟意压住气,冷冷地说:“出去说吧。”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匆匆而过,仿佛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其实都只不过是瞎忙罢了。人生如梦,等人们醒了以后,就会发现自己今天的忙碌不过是为死亡筑一条比较通畅的道路。黄晟意恨恨地看着人群,脸色阴阴的。莫心洁忍受不了他的冷漠,强行打破了沉默:“听说许映秋过几天就要结婚了。”黄晟意不客气地说:“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莫心洁低下头试探性地说:“你这样恨我?我心情不好,说话不中听,你不要往心里去。”黄晟意冷峻地说:“心情不好就破坏我的家庭?我和家丽好容易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你一来就全搅和了。小威没事了,你回去吧。”莫心洁气道:“小威一天没有完全康复,我一天不会离开厦门。况且我和伯母好久没见了,我想和她多相处几天。”黄晟意发了火:“你明知道她们婆媳关系闹得很僵,你还要有意插一只脚进来。你想让家丽怎么办?退出这场游戏?”莫心洁奇道:“你认为我在玩游戏?你是游戏里的什么角色?你说这种话完全不经过大脑!”黄晟意抓住她,恶狠狠地吼道:“你是游戏的主宰!你想离婚就离婚,还把我们的离异伪装成第三者插足的模样,让家丽背上恶名,你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如今你不满意我们生活得开心了,就跑过来搞破坏,跟家丽争吵,拉拢我妈。一切都由你来支配,你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游戏的方向。你是变了,还是原本就是这样?也许是我没看清你的真面目,糊里糊涂钻进了你构设的婚姻陷阱。我很庆幸我摆脱了木偶地位,我终于重获自由!”莫心洁抵触道:“是你同意隐瞒真相承担骂名的。真相……”她忽而冷笑起来。黄晟意甩开她,大踏步地走了开去,头也不回地说:“我上了你的当。我想我还是比较适合家丽。她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她单纯,不会玩阴谋。”莫心洁看着他渐渐远去,恨恨地点上烟,猛地吸了几口。

翁家丽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用遥控器不停地换着频道。许映秋洗着衣服,并不干涉她,只有翁雪雁争争吵吵地跟她抢着遥控器。黄晟意摁响了门铃,翁雪雁跑着去开门。翁家丽扫了他一眼,把遥控器一丢,自己跑到卧室里去。许映秋冲黄晟意眨眨眼睛,低声说:“怎么这时候才来接她?她等得不耐烦了。赶快认错,否则你怕要失去老婆了。”翁雪雁嘻嘻笑着,显然她听懂了其中的含义。黄晟意有些尴尬,迅速走开了。

翁家丽没有插上门,明显在等待他来哄。黄晟意硬着头皮凑到她跟前,低声下气地正要说什么,翁家丽翻过身去,冷冷地说:“我要睡了,有事明天再来吧。”黄晟意喘了几口气,叹息道:“我跟她再也无法弥补了,她让我失望。”翁家丽倏然转过身,两眼炯炯有神,有点惊喜地说;“你终于肯放弃过去了?”黄晟意凝重地点头。翁家丽扑过来,抱住他激动地说:“我等了你这么久,总算没有白等。”许映秋闪出身来,晒笑道:“这么快就和好了?你不是说要给他厉害瞧吗?”翁雪雁探出头来,调皮地说:“还说要让他后悔呢。”翁家丽叱道:“小孩子瞎说什么!”

两人回家的时候,莫心洁正在客厅里和黄父说话。黄父显得很高兴。翁家丽头一昂,装作没看见地进了里屋。黄晟意不得不打个招呼。黄父乐呵呵地说:“今晚心洁就住在这儿。我回去了,你们好好聊聊。”黄晟意没有说话,里屋传来很大的声响。黄晟意连忙进去,原来翁家丽把皮包扔地上了,她自己坐在床上直喘气。黄晟意搂住她的肩头,她一下子甩开,冷冷地说:“你去跟她好好聊聊吧。我还是回娘家的好,我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黄晟意低沉地说:“该走的不是你。”

莫心洁悄然出现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翁家丽看到了她,傲然抬起头来,展示着自己的成功。莫心洁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并不走开,眼睛在卧室里转来转去。黄晟意走过来,把她拉出来,指着隔壁的卧室低声说:“你在这儿睡吧。”莫心洁摇了摇头:“我这就去陪小威。伯母该休息一下了。”黄晟意有些恼怒:“你不要总是表现得善解人意!我无法判断此刻的你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莫心洁微微叹息一声。黄晟意咬了一下嘴唇,因为无话可说而出现冷场。

天亮了以后,黄浩威精神转好,吃早饭恢复了平时的边吃边玩。黄母艰难地哄着他,面上带着笑容。莫心洁换下她,带着黄浩威出来玩耍。翁家丽脸色不正地出现在医院门口。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但她的步履依然快捷。莫心洁直接走向她,很友好地说:“我下午就回上海。你的胎儿很正常吧?”翁家丽有些诧异,紧绷着的脸不乐意地松开,勉强露出笑容说:“还正常。你不必紧着走,小威很需要你。”莫心洁微微一笑:“他已经没事了,我可以安心回去了。我在上海很不容易站稳了脚跟,我不能离开太久。也许你生小孩的时候我们会再次见面。保重身体!”翁家丽更加诧异。莫心洁转过身,拉着黄浩威出去玩。黄晟意走过来,拍着翁家丽的肩膀,仿佛看透了她的疑问似的说:“我们都必须为新家庭操心,没有精力再在往日的恩怨上纠缠不清。”翁家丽抚摸着凸起的肚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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