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青石台来住的这几个月,白慧清就只负责买菜这一件事,因为买菜可以到山脚转转,空气新鲜,山脚一大片平地就是天然的菜市场,不光有鸡鸭鱼肉青菜,还有衣服鞋帽玩具等各类百货,可以边逛边玩,锻炼了腿脚,又养了眼睛。
她没有买菜的经验,买回不少老白菜帮子和不算新鲜的鱼肉,赵贵诚一脸的苦笑,也舍不得责怪她,
只能有空时就跟她一起去,教她荤素搭配,营养互补之道,几个月下来,白慧清自觉可以当个小单位的司务长了。
不光是买菜,做菜也得教,赵贵诚说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
所以有时赵贵诚炒菜的时候,就拉白慧清站在旁边看着,偶尔切块姜剥头蒜什么的帮个小忙,
白慧清倒是看会不少做菜的方法,但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操。
擦地洗衣做饭的事赵贵诚也给包圆了,洗得比她自己洗还要干净,她仍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冰美人,比住宿舍时候还清闲。
想想住单身宿舍时还得自己去食堂打饭,打热水,吃完饭的碗筷还得自己去水池子里冲洗干净,现在成家了倒不用了。
不光是房东老大妈说,连白慧清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几分福气,
象歌里唱的一样,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也许平静的生活更能品出幸福的味道。
周一白慧清上班的时候,听见办公室里同事们交头接耳的在议论,说是下面各个分厂辞职去自己找工作的逐日增多,现在各单位都在抓紧统计人数,看还剩多少双职工还留在集团内,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跟赵贵诚说起这事。
赵贵诚说我正想跟你说呢。
王昕从单位辞职去了一家私企,还上过电视新闻的那家,工资多少,你猜猜看?
白慧清歪着头猜了个一千五,因为自己工作了四五年也就拿个六百加上乱七八糟的补贴也不到八百块,既然王昕愿意辞职,一定比现单位要拿得多,所以她猜了个二千,也是胡乱说的,心里没有一点谱。
赵贵诚摇了揺头,做了一个六的手势。
“不会只有六百吧,那比现在挣得少的话,为什么还辞职呀?”,白慧清吃惊地说。
赵贵诚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什么六百,基本工资六千,还不算奖金和各种津贴呢”。
白慧清吸了一口气说:“怪不得要辞职呢,是原单位工资的十倍,是挺吸引人的”。
赵贵诚在屋里走了两圈说:“今天王昕跟我聊了半天,劝我也辞职出去干,说别的分厂也走了好几个了,趁年轻出去干几年挣些钱,不然熬到哪一天才能住上楼房呀?“
白慧清觉得有些突然,辞掉铁饭碗,就等于失去了固有的保障,一时她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情。
“王昕他们也真够胆儿的,就不怕出去了之后干得不好失业吗?出去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白慧清分析着说
赵贵诚说:“是啊,凡事都有利有弊,这事还得想想,不能草率了“。
两上吃完晚饭上床睡觉,赵贵诚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直到大半夜,白慧清觉得他是动心了。
早上下起了濛濛小雨,青石板上有些水迹,白慧清起床去厕所,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
女厕所门前排起了长队,倒痰桶的大妈们都往前挤,白慧清皱着眉头在队伍里搓着手,手里没提桶,家里的痰桶早就倒掉了,每天一大早赵贵诚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完成了。
房东大妈看见她来了,忙对大家说:“你们年青人要上班的着急,你们先去上吧“,说完把白慧清推到队伍前面。
白慧清刚要说谢谢,只听住在东屋的一个大姐笑着说:“让这个俊媳妇儿先上吧,再多在雨中站一会儿,只怕她家屋里那位又要心疼的了“
排队的几个妇女哈哈笑了起来,白慧清闹了个大红脸。
赵贵诚做好的早餐摆在桌子上,有粥和包子油饼,一碟小菜,只等白慧清洗完手来吃。
还有一个红皮儿诱人的小苹果用小塑料袋包着,放在桌角,那是给白慧清准备着带去单位吃午饭的饭前的水果。
真的是体贴细心,白慧清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弯。
赵贵诚的单位稍远,他先出门骑上自行车走了,白慧清背上小包,不急不忙地往单位走去。
在单位门口,她遇见了钟淑仪,行动缓慢地走在路上。
“哎,淑仪,你月份这么大了还没歇着吗?快要生了吧”,白慧清担心地问她。
钟淑仪笑了笑说:“过两个星期再歇,医生说了,多活动活动,生的时候好生,在家呆着日子也难得打发”。
“那你上班吃得消么?“白慧清问。
钟淑仪说:“现在单位基本上也不怎么给我派活儿了,我就在办公室递个文件干个啥的,挺轻松的”。
“中午饭在哪儿吃?食堂的饭菜那么咸,吃得了吗?”白慧清还是不放心。
“我都不吃窗口的饭了,天天都是去餐厅吃小炒,比家里头还方便,再说小孙他妈做的饭菜我还吃不惯,还不如我自己做的好吃呢”,钟淑仪说。
“你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做饭?连灶台边都拢不了吧,得你家孙工给你做吧”,白慧清笑着说。
“唉,他哪有时间给我做呀,他现在忙得很,喏,你可能还不知道”,钟淑仪圧低了声音说“他从单位辞职去赛蒙斯了,说是马上就要添丁进口开销大,在原单位呆着发展太慢,还不如趁年轻早点出来多挣点钱”,钟淑仪说。
白慧清站在门口,想起昨晚赵贵诚说的话,王昕一个,钟淑仪老公是一个,怎么都这么大的决心要离开这个铁饭碗的单位呢?
她目送着钟淑仪走进她上班的楼里,一边想着问题一边往自己办室走去。
办公室的统计叶青青拿着一摞表格走了进来,在每个人的桌子上发了一张。
白慧清看了看是一张考核打分统计表,人事部下发的。
她按要求核对了一下部门、姓名、工龄、学历、职责范围以及部门领导评分,确认无误后,在表底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往年没有的,今年头一回有这类表格发下来,按照各项要素评分,累计积分,
科长说是新弄的,按积分高低排队分房。
但是分到房的希望何其渺芒啊,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人在等着呀,有些来得早比他们早几年的同事还没分到房呢,集团这么大,论资排辈要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她看了那一张白纸黑字的统计表,觉得它就是一个形式,象是画在那里的一张饼,只能让你看看有个念想,不能起到充饥的用途。
收表的时候坐对桌的李菲跟她对望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慢慢等吧,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她苦笑了一下。
她想到父亲母亲那一辈人,在国企干了一辈子,就是为了分一套房。
有房住,别管是多大多小,那都是个家,就象她家那套五十平的小屋,小小的两居室,父母一间,她一间,哥哥白慧新一直是睡沙发。
有一回,她过意不去,说让哥哥住房间,她睡沙发,母亲不同意,母亲说:“女孩子怎么能睡客厅?还是让你哥睡吧”,老人们都是有讲究的,她也就再没有谦让,哥哥白慧新一直到他工作后搬进单位宿舍才远离了那张沙发床。
现在白慧清成家了,家里原来她住的那间屋应该是空出来了,哥嫂应该是可以搬回去住了,但是他们执意不愿意回去,家里就剩父母两人了
只要哥嫂他们不生孩子,母亲就不给钱,白慧新他们只能在外面租了。
房子这个东西,是当下要成家的年轻人的心头宝,是多么的不容易得到啊!
白慧清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不想了”,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