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后他不够勇敢。不敢再哭,不敢再失去母亲,可他现在把一二丢了,还如何是好。
那年一二:“宴稀哥,这是我送你的同心结,永结同心,以后可以用来挂你的官印,你去拜门徒也要记得我啊。等你回来我一定变得美美的,翠翠婶和你的身体到时候都交给我,我养你们保证白白胖胖的,像我一样”!
“宴稀哥,这个鹌鹑蛋我娘说有营养,你读书累脑,我每天给你找两个,补补”。
一二再一次往他怀里跑“宴稀哥,你接住我了,你身体越来越好了!明天带你去打猎。”……
“宴稀哥,你回来了?”宴稀转头以为是一二,却没有人。
“在这里,我在这里”,宴稀低头见马下是越金柔。她也是他昔日学堂同窗,只比一二大两岁,彼时她任性就可以任意进学堂“上课”,此时她任性一样可以无所顾忌。
越金柔被看的别扭,霸道样子又现,见到他眼角泛光下意识的开口“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我回家找我爹去,给你报仇”。
宴稀转身踏马“风沙太大,越小姐快随仆从回去吧”,看着跑来的婆子踏马离去。
清婆婆终于见到小姐,一步并两步赶过来,倒像是有些武义:“小姐,婚前你和姑爷不能见面的,快回去了,让老爷知道会说老奴。”哄着她走。
越金柔想或许是她眼花,从来不伤心的宴稀,为了从她手里抢回东西,手上被她戳上一个血洞都不哭的顾宴稀,怎么会为谁流泪,是风沙太大了。
“这天气闷得很,老奴就买个扇子的功夫,小姐也能遇见姑爷真是有缘”。越金柔愣愣的看着前面的清婆婆,被她拉着往回走。
天气真的很闷人,连一丝风也没有。
顾宴稀今日在驿站给前任县长送行,没办法亲自送顾正,若是他仔细观察就能看到,窗外那个砸着红绳得小丫头不是别人,就是通体黑了许多的一二。
他当时只以为是自己魔障,看花了眼,可看见了又能如何呢?
是前日。“来了,药材和药方都给你放在那里了”,梦氏手指药台:“药方是有配比得,回去照着煎药就好,过段时间我再根据你娘得情况改动配比。”
这不是普通只有药材没有配比得药方。是真正得配方宴稀拿过很是感动:“谢谢梦姨,药材越老板已经给我,我…”一时语塞。
梦姗摇头:“你是我看着长大,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要不是能找的疾医你都求遍,也不会如此。”
只能说是命运弄人“你来一二及笄那天,我和你舅舅商量本是想让你代替翠翠,替她扶笄,偏那天来了城里的范疾医,他和我说了说你的事,你怎么不说?”
宴稀自知有愧:“我不知如何开口,我娘最想看一二及笄,我也想等一二及笄后再提,若梦姨说能救我娘,就一定能。”
梦姗点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梦姨知道。可范疾医那天既然告诉我,我就不能当不知道,你给他看的药方是我以前留给你的,范里告诉我他觉得少几味药材,怕我不给你药方的配比吗?”
宴稀摇头“就是梦姨恼我,也不会不顾我娘”。
“可惜翠翠等不了,越家是皇家药商自然不缺药材,想必范里也告诉你了,你却迟迟没有求来,不会是银钱的问题。”
宴稀摇头的确“不是”。
宴稀勉强微笑:“我们这一路是和越姬的船回来的,也请他家疾医看过梦姨的药方、给我娘诊断,都说写出这方子的人或许有力回天。”
梦氏倒不意外,这才对,否则她还真要佩服越姬的运道太好,步步压着鼓点走,到底是个老狐狸。
宴稀坦言:“我一到顾城范里就登门拜访。想必在船上时越姬就知道,我会缺什么,可惜他空有药材,而我拿药在手也没人会配置,拿到药也无用。”
“越姬有成算也赌赢了,他怕你早做打算暗自寻药,算好让翠翠成为这最后一步棋。未到顾城就拍药招婿,一到顾城就把范里给你请去,到底是有心与你结缘,只看你要不要。”如此用心,就是非宴稀不可。
梦姗再猜:“新任县长的救命之恩越家不傻,自会投桃报李,越家拍卖紫参王,实则选婿,早就是人尽皆知!他想一箭双雕,卖你恩情又收个好女婿,好事成双,不愧是皇商算盘打得响。”
“他原本是赌,可梦姨能治,他就已经赢了,那赤石脂我上任前听说过,已经几乎被开采得所剩无几,现在确实是有市无价。”
梦姗转身,这结果和她猜到得八九不离,从桌子上递过去一个首饰盒:“既然拿到药方就快回去吧,别让翠翠再等。”
宴稀早就知道梦氏聪明,也果断:“谢谢梦姨愿意给我配方,给我娘配置新药,梦姨的恩情,宴稀没齿难忘,我娘还不知道一二……”把首饰盒又放在桌上。
梦姗“一二和你没关系,你娘那天还要给她手镯,我便知道她一无所知,手镯你拿回去吧”。
这毕竟是顾家长媳的传家手镯,大局已定她不能再留,不该再抱有期待。
宴稀摇头“我,范里已经和我说,是您请他和春熙亲自照顾我娘,一二的事我会亲自和我娘解释,对不起。还请到时候梦姨帮一帮我,能亲自劝劝我娘,她…喜欢一二,”终究是眼圈泛红。
引得梦姗也蕰起眼雾:“糊涂!你对不起我什么,有缘无分,不要再见一二,仔细准备你的婚事就好,过你的日子。”
宴稀不答“梦姨,我想再和一二说句话”。
“不要了,那孩子认准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我才给她起字莫待,回去吧,莫要害人害己。”离开的就别再回来,平添烦恼,转身进屋。
“给我几日时间,我不会叫她自找不痛快。”望着宴稀踏门而出。
“好”。
望着脚下水坑里的倒影。那日他答应了梦姨,到底没有做到。如今是在惩罚他吧。
马蹄踏过水面,涟漪还在“莫待无花空折枝,莫待,不要等待吗?”宴稀眼里更深沉了些。
宴稀下马走进内院,听到翠翠的咳嗽声,推开推开房门“娘,今天好些了吗?”端起一杯水。
翠翠摇头“你别紧张,已经不疼了,你眼睛怎么红得?”
压下咳嗽,她精神稍有好转,又和宴稀打听起一二:“一二及笄你有没有如娘愿,再给她梳一次童髻?”
宴稀低下头,假意倒水:水杯“有。娘的气色也好很多,我刚送县长离开,被风沙迷了。”
翠翠拉住宴稀:“娘不口渴了,你再…”
宴稀端起茶壶:“不渴也要喝对身体好,娘再休息,水没了我再端来一壶。”语气极快得说完起身就走,像是落荒而逃。
春熙见表哥进了厨房,迎过去“表哥,现在全城都知道你下聘,你要瞒着姨到什么时候?半个月以后就要成婚了!”
宴稀放下水瓢:“那就半个月以后再说!”难得都破功的神情。
范里在门口听到宴稀的声音,赶紧进来:“正是,翠姨的身体至少要十日调理,要是梦疾医在这里就不怕了,我还是技不如人。”
春熙见宴稀脸色惨白,眼圈泛红:“哪壶不开提哪壶,范棒槌,走!”拉着他离开,她不是不替一二难过,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春熙拉着范里走到外院:“范棒槌,表哥既然选了翠翠姨,那就是放弃一二,若是继续纠缠,才是两败俱伤,以后你不要再提,不要给梦姨惹麻烦!”
范里嘀嘀咕咕:“知道,离开也好,离开也好,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师傅可是清空了他的私库,带了不少银钱给那丫头,应该不会不好的,一定。
“她啊,心细也心大,会好的”。此时春熙还没听懂范里的话,更不知道一二已经走远。
都以为宴稀是一二的一个劫数,过了就好;既然是劫数又怎么可能有一无二,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在家靠伙伴,在外靠金银,再遇上故人,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