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畜生终于死了。”肿起的面颊受了猪妖一击垂尾,满脸都是鲜血的高兴,瓮声瓮气的低喝一声便倒地不起。
心知高兴是因力竭之后,千息变秘法反噬的原由,众人自是无须担心。劫后余生的白山众修,看着面目狰狞的赤眼猪妖尸首,尽皆松了一口气。
扔掉手中已经开裂的下品法棍,彭禺快速的跑回查看众人伤势后,神色放缓的轻声道:“这猪妖怪力无穷,毛皮也甚是坚硬,竟然毁了两件法棍。”
此刻场中也仅有灵气枯竭的吴、高二人可以搭话,吴越面色惨白的对着身旁高明笑道:“我等大难不死,这猪妖全身是宝,或许能换得更好的物事呢……”
“若不是掌门师兄的千息变秘法,我等今日恐怕也是不能善了。”靠坐在吴越身侧的高明,却是惊骇未定的说着。
吴越略加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叹道:“你我二人却是成了拖累一般,如能早日练就千息决,今日也不会如此无用。”
高明轻呼了口气,看着吴越笑道:“那便看我们谁先练成钢筋铁骨吧,嘿嘿……没曾想传言中掌门师兄的千息变,竟有如此威能,我高家人就是非比寻常啊。”
白了这相交多年的老兄弟一眼,吴越同样讪笑的说道:“你啊,就一门心思的想让掌门师兄认你高家,就这份不务正道的心思,必是在我之后了……”
检查完文氏兄弟伤势的彭禺,返身蹲在吴越面前,也不顾二人相互打趣,掏出回灵丹送人两个老道口中,轻声道:“赶紧疗伤。”
就在回灵丹刚刚下喉之时,吴越突然面色一变,惊骇万分的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那明显已死得赤目猪妖,居然回光返照般全身抖动了起来。随着猪身的抖动,那赤目猪妖的垂尾竟自截断开,紧接着向三人飞速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吴越提示声落之时,自截的垂尾已近在咫尺。背对妖尾的彭禺,惊慌之间本能的侧身躲过了这劲道弱了十份的攻击。
盘坐于地的吴越大惊失色,本以为彭禺会档下这明显不足为惧的一击,此时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得抬起手臂护住迎面而来的垂尾。电光火石之间,吴越的视线被一道身影遮掩,正是高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吴越的面前。
“啊!”伴随着被洞穿的右胸,高明高亢而短促的叫声传出。
“啊!”伴随着咔嚓一下的骨裂声响,吴越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响彻山林。
在吴越痛不欲生的喊声中,一条带血的左臂和一条粘粘着无数血肉的垂尾向空中抛去。高明却是已然躺倒在吴越身上,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全身沾满老兄弟血肉的吴越,目光呆滞的一语不发,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体左侧传来的伤痛。
“大师兄!你怎么……吴师兄?高明师兄……”震惊、疑问、黯然,文孟面露难色的看着彭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在作多言。
“我……”彭禺此刻也是心中有愧,目光闪躲的不敢正视众人。他知道,如果当时自己力拼,一定能挡下猪妖的最后一击,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自身重伤而已。
“哎……孟子,快去给吴师兄止血疗伤。”文成轻叹一声,吩咐着伤势较轻的文孟。
“啊!发生什么事了?高明师兄!吴师兄的手!”万雪晴缓缓的睁开双眼,看着场中众人的惨状,惊声尖叫道。
看着从呆滞神态转为怨怒,一声不吭的吴越,文成面上略带一丝不安的道:“小师妹,快去看看你掌门师兄,此事一会再提。”
精神已经有些癫狂的吴越,急促的呼吸着:“大师兄,你为何要躲?”
听得吴越之言,不明情势的万雪晴停下脚步,惊愕的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彭禺:“大师兄?”
突然遭此巨变,彭禺也是精神有些失常,要知道沙岛四人,何时见过这等惨烈的情景。彭禺被二人问的慌了神,突然脸色大变的厉声大喝:“吴越!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啊,我吴越有何身份指责彭大师兄呢……”被指名暴喝的吴越身体一震,哆嗦着桀桀怪笑着。
“大师兄!吴师兄!”在吴越搭话的同时,文氏兄弟便齐声喊话的劝谏着。
“好好好……你们都长大了啊。”彭禺面露苦笑的看着众人,瞪大着双眼狠狠盯了彭禺一眼,呼吸变的越加沉重。
文孟为难的看着彭禺,低声咕哝道:“大师兄何必……”
感觉气氛越发的不好,文成正欲吭声制止文孟的抱怨,彭禺却是勃然大怒起来:“闭嘴!都是我的错,你们心中一直都在怪我!当初我就不该拿了余昆的玉瓶,我就不该自作主张不用那定星分水棍,我就不该提议游这白山!”
文成心知目前说什么都没用,只得等彭禺先发泄一番。用手按下欲要开口的文孟,又示意万雪晴勿要说话,只有吴越那疯癫的笑声在回应着彭禺。
良久,直到吴越神色正常之前,众人都未再发一言,似乎空气都被凝结一般,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彭禺面色变得无比的难看,咬着牙看着文氏兄弟,冷笑道:“我们夺这山门为的是什么?传吴越等人千息诀又为什么?为白师报仇死都不惧!高明之死我难道不内疚吗?吴越断臂我难道不心痛吗?”
“白师之仇,我们没忘!”文孟忍耐不住,皱眉的回应道。
文成也是叹了口气,他摇着头缓缓说道:“大师兄,你想岔了,我们从来没怪过你。我们兄弟相交几十年,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们吗?”
彭禺没有理会文氏二人,更是懒得看万雪晴一眼,回头望向那倒地不起的高兴,冷声喝道:“按高兴的意思,一百年,两百年,总之就是慢慢耗着。先求自身安全,再想办法精进修为,等得这白山派有实力对抗余家,甚至是对抗无极剑派的时候再去报仇!”
未等几人吭声,彭禺径自大笑起来:“可笑!哈哈哈……我是笑我自己居然信了高兴的鬼话!别说是高兴,就是你们兄弟真正与白师生活的时间也是不长啊……用不到你们修成有成,也指望不上这白山派未来有多壮大,估计过了这百年保护期,连我自己也会被熬的没了报仇的心思!”
文氏兄弟彻底沉默了,彭禺这些话他们不敢深想,因为他们知道彭禺或许真的说对了。五岁时被白麚子所救不假,但白师在他们心中就是铭感五内而又万分敬畏的存在,真要将感情的话,白麚子估计连高兴都不如。
“我是等不得那么久了,今日遇这猪妖来袭,或许便是白师在骂我呢。有炼化妖兽内丹增进修为的方法,我还循规蹈矩的闷头苦修作甚!寻那机会除了余昆、白和等首恶便可,何须时时提防着结丹、元婴境老怪!哈哈哈……”虎背熊腰的彭禺眯着眼睛,放声仰天狂笑着。
文氏兄弟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双眼含泪的看着二十年来如父如兄的彭禺,齐齐跪地哽咽道:“大师兄,要走我们一起走……”。
一阵狂笑过后,彭禺忽然面色缓和了许多,微笑着对文氏二人说道:“好了,快起来吧,我知道你们没怪我,我也不怪你们,只是师兄看来不能陪着你们了。你们都跟我走了,这好不容易建下的白山基业怎么办?你们好好跟着高兴壮大我白山宗门,这是师兄我最后一次命令你们!”
彭禺转过头,一脸真诚的对着吴越长身一礼:“吴师弟,师兄给你赔礼了,你要恨就记恨我一人吧。未来如果有机会,我还你一臂,现在就当师兄无赖先欠着了。”
吴越脸上羞赧的望着彭禺,哀叹的说道:“大师兄不必如此,先前师弟也是癫狂了,白山不能少了你啊……该死!我怎么,我……”
彭禺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吴越的断臂左肩,转身对着惊慌失措的万雪晴微笑道:“小师妹,你可得好好修炼,未来我们白山派还需要你万家的招牌遮风挡雨呢。”
“大师兄,你真的要走么?”万雪晴哪里还有平日古灵精怪的模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泛着水汽,娇声的挽留着彭禺。
彭禺径自取走文孟手中的下品法棍,也不理会四人仍在挽留的言语,其人泰然自若的缓缓走到高兴身边,探手在猪妖裂开的猪头中摸出内丹揣入储物袋,俯身在高兴耳边低语着什么。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彭禺回头对着众人朗笑道:“这猪妖内丹和金纹铁棍,师兄就厚脸先拿了。高师弟能说会道的,我怕又被他诓着留下来,便不敢等他苏醒啦。”
“大师兄!”包括吴越在内,众人皆是不舍的含泪喊道。
场中众人全都有伤在身,万雪晴炼气二层的修为,可拦不下决意要走的彭禺。更何况就算今日能够强行拦下,明日高兴就真的有办法说服彭禺吗?
彭禺昂然自若的仔细打量着众人,面露微笑的点头道:“今日此间一别,再会或许遥遥无期,望你等努力精进,将我白山传承发扬光大。”
彭禺说完,抽身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