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号被害人樊江玲，D市人。21岁，汉族。S省大学英语系学生。她是7月9日晚上失联，因为她在S省理工大学有一个男朋友，和她青梅竹马，所以失联后她的同学并没有马上报案。一直到7月11日下午，她的父母和男朋友才正式向我们公安局报案。根据监控显示，7月12日凌晨三点左右，凶手将她带到了梅园国际外的广场上。当日清晨6点10分，环卫工人发现了她的尸体。
根据我们走访发现，樊江玲在校期间表现优异，是他们班的副班长，性格开朗外向，外形漂亮，社会关系简单。失踪当日，她称去找男朋友给他过生日。通过我们对她男朋友的调查取证后发现，她本该下午六点乘坐301路公家车抵达他们约会的地方，但是却爽约迟迟未到。我们根据监控视频证实，她的男朋友确实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已经排除了他作案的可能性。
这个是二号受害者张静，H市人。22岁，汉族。S省医科大学大三学生。根据队里最新掌握的情况，张静于7月13晚上失联。因为是大学生，宿舍的同学并未及时报案。失联当天，根据她同学反映，张静是下午五点去距离他们学校很近的飞龙小区给孩子做家教。刚刚我们的刑侦队员走访了该小区，并找到了业主。业主反映，张静本来应该下午6点到，结果却没有来。给她打手机，也没有打通。监控显示，张静离开学校之后，确实没有抵达飞龙小区。
张静的报案记录是在昨天，也就是7月14日下午三点，由张静的父母到派出所报案失踪。根据茂业天地的视频监控显示，凶手和张静今天凌晨两点二十分抵达了案发现场。十分钟后，凶手离开。今天早上六点半，被茂业天地巡逻的保安发现报案。这是案情的经过。”颜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道，“两个被害人穿的都不是失踪的时候的衣服，身上的钱包手机等随身物品全部消失。而我们调取了事发地的监控，你们仔细看。”
画面里凶手穿着黑色的带帽长衫，下身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戴着棒球帽，墨镜口罩。作案的全程都没有抬头，只有在今天凌晨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手势。两段监控显示，凶手都在作案现场停留了十多分钟。
“根据我们的调查，在梅园国际作案之后凶手朝东走，173米之后就会抵达体育西路和亲贤北街的交汇口。那里就应该有监控。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出现在监控内。其次，我又从茂业天地模拟了凶手离开的场景，他是朝西走，130米之后也应该抵达该路口。可是，监控里面依旧没有他。这里是我们市的商业街，除了我们安装的治安和交通违法监控，不少商家也装有监控。而凶手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颜素说完，打开了会议室的灯。
“没有人能无缘无故地消失，我想他选择了一个隐藏自己的办法。”张昭突然说道。
“你说得不错。”颜素坐下后，继续道，“根据我们的推测，凶手应该有交通工具。凶手一定在车流量较大的时候抵达案发现场，一直都躲在车里。一直等到安全的时机，才将被害人带到了指定地点。作案后，他也没有匆忙地离开，而是选择安全的地方等待。等车流量增加之后，他才选择安全地离开。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更多的监控画面里面。而他的作案工具也隐藏在车流中。所以，想通过找到作案车辆来找到他十分困难。事发后，我们马上调取了抛尸地点前后两个小时的监控，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车辆。于是，13号我们将侦查范围扩大到了案发前后六个小时。因为这里是商业街，十分繁华，并且会遇到早晚上下班高峰，车流如海，调查起来工作量很大。现在还在逐一排除和核查中，目前没有有价值的线索。”颜素说道。
所有人听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秦儒道：“看来凶手十分镇定，对我们的办案流程十分熟悉，具备极高的反侦察能力。张昭说说你那边的尸检结果。”
“我是今天上午十一点给二号女尸做的尸检。女尸尸僵已经扩散全身，但是手指和脚趾较弱。角膜干燥，瞳孔透明度逐渐丧失。尸斑强压中等褪色，改变尸体位置，原有尸斑不完全消失，并且伴随新尸斑出现。根据直肠温度线性衰减，结合气温和湿度计算，女尸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三十分左右。而一号女尸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左右，这就解释了凶手为何在案发现场停留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离开，因为他要确保被害人彻底死亡。
至于凶手如何消失，我基本同意颜队长的推断。因为凶手这么做，除了想躲避我们的侦查和追捕以外，作为狂欢型杀手，他有观察被害人痛苦和引发恐慌的人格驱动。他会选择安全的地方来隐藏自己来观察自己的战果，所以他不会着急离开。但是有一点，越是经过精心谋划，那么越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破绽。那就是他一定事先准备过，比如说踩点。
案发之后，我因为停职，抽空去过案发现场。在梅园国际对面是电力公司的办公大楼，大楼外有员工停车场。可惜没有监控，那是绝佳的隐身地点。而茂业天地对面是三个酒店，可以去那里调取监控，说不定有意外收获。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案发后现场比较混乱，我们整个过程都在早高峰之中。如果我是凶手，我一定无法满足在对面观望，而是再次回到作案现场看戏来满足自己。所以，我怀疑他可能就混迹在人群中观察我们。江之永是这方面的高手，说不定能够在我们办案的视频里面发现他。”
秦儒神色凝重地问道：“小江，你有把握没有？”
江之永憨厚地笑了笑道：“可以试一试，只要同一个人出现两次，根据他的步态，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张昭，你的推断有多少把握？”秦儒神色慎重地问道，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根据我对罪犯的侧写，他选择注入胰岛素杀害被害人，无非是出于折磨被害人的作案动机。这符合狂欢型杀手的作风。因为胰岛素致死其实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一次注射400IU胰岛素，即可致昏迷、抽搐。也有一女性注射胰岛素100IU死亡的报道。在医学临床实践中发现注射胰岛素过量，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当血糖水平由正常下降到60mg/dl～70mg/dl时，病人有饥饿感、软弱无力、疲乏、皮肤苍白，头晕、心悸、出汗、烦躁不安、脉搏增快等。血糖降至50mg/dl以下时，病人常出现心前区不适、颜面和四肢麻木、反射功能消失、定向力障碍、精神恍惚、共济失调、躁动不安等。当血糖降低到40mg/dl以下时，病人呈昏迷状态、惊厥，甚至出现全身痉挛、大汗、瞳孔散大，此即所谓的胰岛素休克。血糖降至l0mg/dl左右时，常发生深度昏迷导致死亡。整个过程从注入到死亡会持续半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
被害人一定痛苦挣扎，苦苦哀求，在生存和死亡之间陷入了无助的绝望和痛楚。而凶手则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他对生命的凋零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在整个过程中扮演着上帝的角色，他一定用生存的筹码来想尽办法侮辱被害人，然后再看着她们走向死亡，最后抛尸闹市，剥夺了她们最后的尊严和人格，引发公众的恐慌来满足自己。所以，我推断他一定会在安全的情况下在现场看着他的作品完结。所以，我有把握。”
张昭说到这里，拿起手里的尸检照片道：“今天发现了第二具女尸之后，我发现两个被害人十分相识。尤其是眼睛，这两个被害人的眼睛都十分漂亮。明眸善睐。我相信大家都有发现。我想，这就是凶手选择她们的最主要的原因。一般来说，狂欢型杀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方向性，也就是特定的目标，通过折磨和猎杀被害人来满足自己的变态人格。这个过程会持续很长时间，然后就会进入随机性阶段。而随机性阶段就是不停地杀戮，不再选择特定的被害人。到了这个阶段，我们的抓捕十分困难。比如像乞丐杀手刘明武，他专门挑选乞丐下手。到了案件后期，他开始滥杀无辜。目前看来，凶手还处在第一个阶段。但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剥皮后抛尸，我还没有想清楚，因为从他专业的剥皮手法上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破绽。他有无数种方法来处理尸体。”
颜素听到这里，不由地皱眉。她对张昭对于为何会给被害人剥皮这一点耿耿于怀，感到有些厌烦。在她的认知里，凶手既然会选择杀人，他再干出来什么匪夷所思的残恶行径都是理所当然的。她看了一眼手表问道：“张昭，这个破绽能说明什么？他是一个医生？你知道我们市有多少医生么？这个线索太繁杂，排查起来难度很大。”
张昭面无表情地说道：“确实是一个医生，而且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说到这里，张昭将手里的照片举起来。照片上是一号被害人樊江玲，这是一张赤裸的全身照。被害人手脚都有勒痕，说明被害人曾经被控制过，身上还有各种其他疤痕，比如烟头的烧伤、大面积的淤青。最让人感到愤怒的是女尸的丰满的臀部如今血肉模糊，右臀位置大概有手掌大小的皮肤被完整地剥落下来。
“女性臀部脂肪组织较多，想要完整地剥离皮肤，没有系统的学习和熟练的操作是办不到的。”张昭冷静地说道。
“我基本同意张昭的看法。”秦儒表示赞同，但同时也指出，“虽然可以确定他的职业，但是就如同颜素所说的，既然是职业，覆盖面就太广，对我们的干扰也很大。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这个时候，专案组成员陷入了沉默。
颜素显得很疲惫，从案发到今天，她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毕竟，走访分析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网、检查监控、安排部署都需要她亲力亲为。她领导她队里的人每天加班加点，就如同上紧的发条，每个人都被肩头沉重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就是她一贯的作风，喜欢她的人都称她拼命三郎，不喜欢她的人称她为搏命母夜叉。
这个案子让她很恼火，除了没有破案的难堪以外，更多的是对被害人的同情。然而，张昭的这种感受比她要深刻。张昭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就是她们挣扎呼救的声音，这源于他从小就有的轻度自闭症，而自闭症往往都会忽略两件事本身的联系，重点在被害人遭受苦难的这一方面，这让他有严重的感同身受。当然，这是他的秘密，整个警局无人知道。他必须尽快找出凶手，不然这种痛苦会时时刻刻地折磨着他。
“有没有考虑过她们是如何失踪的？会不会是出租车之类的？”张昭突然抬头说道。
专案组的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其中颜素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一号被害人要去乘坐301，但是那个时间段去市区的学生很多，而且遇到晚高峰。被害人为了准时抵达，是不是可能乘坐其他的交通工具，比如出租车？比如网约车？比如高校附近的黑车？而二号被害人要去的小区步行需要30分钟，公交车需要换乘一站。有没有可能也乘坐类似车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为何她们失踪的时候没有任何目击者。因为被害人自愿上车，不会引起任何的注意。
可是，这个问题也有一个巨大的破绽。即便是上了出租车或者网约车黑车等，被害人在发现情况异常会选择求救。她们要去的地方都是闹市，就算是绕路她们也会警觉。一般这种营运车只有一个司机，被害人是成年女性，正面搏斗或许胜算不大，但是最起码应该有自救的机会。一旦自救，在闹市一定会被发现。可是，为何没有报案？毕竟，手机现在太普及了，发个微信、打个电话什么都可以。
至于熟人作案，颜素经过三天的排查，她们的社会关系简单，就算是上了熟人的车，发现情况不对报警或者求救也是来得及的。可是，她们却什么都没有做，这是为什么？难道一上车就被凶手控制了？在那样的闹市不被人发现，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众所周知，中国人爱看热闹，也喜欢看热闹，况且还有满大街的高清治安监控，连安全带扣没扣都能发现，总该有些蛛丝马迹，怎么经过几天的奋战毫无收获呢？
这个时候，秦儒的手机响了。秦儒接起电话，听了几句便说知道了。挂了电话之后，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他起身道：“刚才坞城路派出所打来电话，又一名女大学生失联了。好在我们现在知道凶手会选择什么样的女学生下手。颜素和杜馨笙你们马上去确认和咱们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张昭和江之永去排查监控，争取缩小排查范围。”
专案组所有人马上起身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