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悦和韩小薇眼看着就要杠上了,柯瑾年赶紧出来打圆场。
“你婆婆,她也是第一做婆婆吧。”
先从事实开头,林诗悦也无话可说。
柯瑾年继续说道:“她原本只是做高铭的妈妈,习惯了插手儿子的生活,别说啰嗦几句了,就是打他一顿,他也只能认。高铭结婚了,需要时间进入一个做丈夫的角色,而你婆婆,她也在进入一个新角色,总要给她一段是时间过渡。”
韩小薇说:“可她也一把年纪了,总应该比我们小辈懂事情吧。”
柯瑾年说:“哪怕她自己有过婆婆,但这和自己做婆婆,总是不一样的。”她又对林诗悦说,“关于小薇刚才说的,也有对的地方,只是每个人情况都是不同的。像小薇的意思,自己兄弟,能帮的当然要帮。
林诗悦听到这话,又激动地说:“我怎么帮?我凭什么要帮他!我以前也没找过他帮忙!他结婚买房,我们家也没袖手旁观!现在他这样,简直就是在破坏我的生活!而且我都很明确的拒绝过他了!”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柯瑾年赶紧按住了像是要跳起来的林诗悦,转头对韩小薇说,“帮家里的亲戚,这里有两个要素。首先,其实你和小悦都是独生女,并不存在亲兄弟姐妹。帮亲戚,救急不救穷。这句老话总听过吧?”
柯瑾年觉得韩小薇这样的女孩,归根结底并没有经历过真正需要别人“救助”或者“救助”他人的时刻,她并不懂得生死离别背后的刻骨铭心和无能为力。她以为“救”只是一个简单的字,有求必有救,伸手就能救。她不明白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救是同情心和责任心的体现,但不是义务,不是非得逼迫别人牺牲自己的利益。她一方面不懂“救”的真正意思,一方面又什么都能用“救”来显示事情很急迫。
柯瑾年把韩小薇的“兄弟”概念转换成了“亲戚”,这两者衍生出来的意思就大不同了。
“首先,不能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只有先管好自己,才能管别人。你们坐飞机的时候,总看过安全指南吧。上面告诉妈妈们,遇到危险,先给自己戴上氧气面罩,再给孩子戴。这是救人的正确步骤。缺氧的情况下人的意识只能维持不到三十秒,如果自己都晕过去了,还有谁能帮孩子戴?小悦才结婚,自己的生活还没有理顺,她有没有能力帮家里人?家里人此时根本就不应该找她帮,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就是添乱,不用给自己戴什么创业求上进的高帽子。”
柯瑾年的话是越来越严肃,把韩小薇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孩子唬得一愣愣。韩小薇虽然家里条件不差,但是因为从小就是乖乖女,读书也没有离开过父母,生活圈子就在两百公里之内,便是出门旅游也跑得很近。她没有坐过飞机,又不好意思对柯瑾年和林诗悦承认,所以当柯瑾年拿飞机上的例子来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气馁了。
林诗悦的脑筋还是转的很快的,柯瑾年稍一点拨,她就明白了:“婆婆也有婆婆的想法,如果站在她的立场考虑这个问题,是挺让人生气的,她发脾气是涵养好,发脾气也是正常。”
柯瑾年说:“是啊。她给你五十万,不仅仅是因为高铭娶了你,也是她对你这个儿媳的认可。现在和以前嫁女儿不一样,以前彩礼归娘家,现在,这彩礼钱其实是给你压箱底的。给你的。别说你没焐热呢,你还没看到五十万长什么样呢,就转手进了表哥账户。我要是你婆婆我也生气。不仅是气你表哥这做法龌龊,还气你怎么会答应,真是不争气。”她稍一犹豫,又接着说,“高铭是长子,你们这么守不住财,你让公婆怎么放心把家业传给你们。”
“还不是高铭!真是笨死了!一点都不会处理婆媳关系,明明他惹得麻烦,背锅的却是我。他就只会一句是他的主意,他妈根本不信,他也就不再解释了。他跟他妈总归是母子,吵到屋顶掀了还是母子,可我不一样啊,现在我婆婆恨上我了,这得花多大的功夫才能修复啊。”林诗悦越想越生气,“我婆婆那天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知道她是气话,这次我也就算了。现在婆婆说不办婚礼,让我怎么办啊。时间已经很紧了,到底办还是不办呢?”
这真是个用钱说话的年代,林诗悦之所以这么纠结,这么着急,还不是因为没钱。如果自己她有钱办婚礼,她根本不用在乎婆婆的任性,她只管办就行了,到时候一切都准备好,哪怕婆婆真的赌气不来,损失也不大。但现在要看出钱人的眼色行事,所以婆婆到底来不来,才是这场婚礼的关键。
如果想在上海办婚礼,婆婆任性,也得哄着。能把这条想明白,大概是今天林诗悦最大的收获了。人吧,有时候就得认怂,只要愿意认怂,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更何况对家里人认怂,对长辈认怂,于情于理都一点不丢人。
晚上林诗悦和韩小薇顺路一起回家,高铭开着他的新车来接送她们。韩小薇一看到那车,心里又是一酸。自己和林诗悦一起毕业,到上海,住在同一屋檐下,没几年差距就这么大了。自己止步不前,挡不住别人一直在努力前行。林诗悦和高铭谈恋爱,有喜有愁,有乐有悲,韩小薇就窝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看戏。等恋爱的戏码结束了,人家也进入生命的另一阶段了。
柯瑾年看着他们三个离开,挥手与他们告别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韩小薇可能没意识到,她能够再参与到林诗悦生活中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曾经的好姐妹,终究会因为步伐不同而渐行渐远。而对于柯瑾年而言,无论是林诗悦还是韩小薇,她们的生活都是柔和的,不像她。与她们告别后,一转身,她就又要披上坚硬的外壳来迎接生活。她没有人帮,没有爱她的丈夫,没有疼她的父母,她只有自己。
她告诉自己,她也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