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瀞玚正在高离下一步“鹬蚌相争”的大棋,远在逐鹿原的江瀞雪也准备动身了。
此系不辞而别,但是仍要留下书信。她将信压在桌子正中央的茶壶底下,又把一个包裹放在一旁,这才离开。
那日亲眼看到婴儿脖子上挂的碎片,孟良作出了数十种杀人逃逸的方法,可是最后作罢了。
她倒不在乎手段有多残忍,可是如果那样做张允澜势必会和她翻脸,她可不想之后的路途太过闹心。然而碎片还是得拿到,她要好好儿研究一番这个续命的法术,以期找到替代之法。
这天,她仍旧在密室里研究法术。小婴儿不哭不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把孟良的发髻当成什么好玩儿的东西,试图伸手抓住。
张允澜白天练剑,晚上练功,一日三餐规律,早睡早起有序。虽然没有预期的那样启程,但是也给了她很好的练功机会。
铁真瑜言和她的大哥铁真瑜炳带着全部人马去了梵罗也,铁证柯木借口年事已高无心征战,留在了琊乾城。他每日提笼逗鸟,反而成了紧张局势中的大闲人。将军府牌匾被摘下,但是房子还是给铁真家的人住,或许是收买也或许是宽宏大量。
第一个发现江瀞雪不见的是柳从月。他从郊外采药回来,想要请江瀞雪帮他一起晒药草,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直到看见江瀞雪留下的信。信封上没有写明给谁的,柳从月就自行打开了。
江瀞雪的信里说她既然已经找到江瀞玚,需要立马赶回高离,还嘱咐张允澜要听师父的话好好儿练剑。
这就奇怪了,江瀞玚离开时没有带上江瀞雪,江瀞雪回去也不和孟良打个招呼。
柳从月将信收起来,又去开包裹。里面有瓶瓶罐罐的药,被江瀞雪贴上标签、标注效用,此外还有三个令牌,一块玉佩。这些是留给孟良应急用的,还有附带“孟良亲启”的信,这个他不好拆开,只能带着包裹去找孟良。
说来心里实在失落,他以为这么多天的相处自己在江瀞雪那里最起码是个朋友,结果长公主一直把他当做过客。没有特意留给他的信、物件,也没有道别。
“柳先生,柳先生……”某个侍女远远地就喊他,“柳先生,您要的这几味药家主托人找到了。”
递上来的药包里是几味降燥的草药,用于给江瀞雪配的药茶。柳从月现在才拿到,可惜人走了,配了也没用。
但是他还是收下,请侍女代他感谢铁真柯木。
侍女离开,他仍旧去找孟良。
密室里,孟良在陪婴儿玩耍,虽然反复教他说最简单的话,婴儿还是学不会。柳从月走到门外时孟良就注意到了,她放下手里的玩具,在杂乱的书籍卷宗中给他腾出一个空座。
“你这几天忙着晒药有用吗?还没晒好我们就要走了。”
柳从月没有理会这句话,将包裹递给孟良,
“她走了。”
她?孟良看看包裹,认出是江瀞雪的,反而没那么吃惊,
“也该走了,高离的人鬼得很,她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
说着把包裹放在一边。
“你不打开看看?”柳从月问。
孟良本来想回去再看,但是她也猜到里面无非是江瀞雪留给她应急用的药,还有一些在江衡能用得到的关系。柳从月这么一说,她就不妨打开看一眼,
“咦?还给我留了信?”
孟良打开,看了两行,突然就神情严肃起来,
“她不是要回高离。”
“什么?”柳从月拿出另一封信,也给了孟良,“这上面明明写的是回去。”
孟良压根儿不要看那封信,眉头紧皱,拿着“孟良亲启”的那一封默默走到密室门口。看她的样子似乎在担忧什么?
“到底怎么了?”
孟良回头看看柳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
“她要去睦洲。你这么崇拜长公主殿下,可有了解过殿下的亲弟弟,上金将军?”
孟良一语道破“崇拜”,也不知道如何看出的。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柳从月点头肯定,
“知道。他自愿放弃爵位,被你们的女皇遣到睦洲抵御蛮兽族。”
“她要去睦洲见江挽虹,虽然信上声称是借此机会探望自己的弟弟,可是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江瀞雪去睦洲,不否认是有暗卫保护的,可是那里环境恶劣、瘴气严重,她的身体肯定吃不消。再者当初江无意强行分开他们姐弟俩,就是防患于未然,现在她擅自跑去见江挽虹,岂不是落人口实?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这一天,好挑唆这两个康王遗孤造反。可是最让孟良担心的,反而是江瀞雪是否为了完成江瀞玚交给她的任务。在梵罗也的时候她们姐妹二人就经常私下见面,也不知道又谋划了些什么。江瀞玚将解除圣女封印一事交给孟良后几乎没有让她插手其人任何事,她也猜不到江瀞玚的棋走到哪一步了。
她将这些告诉柳从月,其实心里已经作出打算,
“柳从月,你别跟着我了。”
柳从月心领神会,
“我即刻回去收拾东西……”
就在柳从月出门那一刻,孟良又喊住他,
“等等——”
她有些为难,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和柳从月讲明白,
“我大概知道你对阿雪是什么意思,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我现在有求于你,只请你务必保证阿雪的安全,全当我欠你的人情,以后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在所不辞。也希望你配得上农泰门的声誉,值得我和阿雪的信任。”
孟良对庄河钧的事耿耿于怀可以理解,因此提防柳从月也可以理解。但是柳从月还是感激她每到关键时刻肯信他。
“你放心。”
言罢,不多逗留,他冲了出去。
孟良看着他离开,在看看床上的婴儿,突然心烦意乱。
曾经她可以在高离辅佐江瀞玚,保护江瀞雪,做游刃有余的国师;现在只能被一个个“不得已”限制脚步。她知道解除封印事关重大,可是那些鞭长莫及的事还是让她内疚。
但愿柳从月真的能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