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澜是在林府门口被找到的,找到她时她昏睡在石阶上,看不出受伤,只是瘦得厉害。
林若逢将她安置在府上,再上书请皇帝允许他照顾她几天。老皇帝和贵妃本来都要立即接她回宫的,可大公主竟然替着求情,最后老皇帝感念林若姝与张允澜母女一场,全当尽孝,便允许她为林若姝守丧七日。
所有人都对她失踪的那几天闭口不谈,仿佛闹得沸沸扬扬的郡主失踪不曾发生。
民间流传,清圜郡主自导自演一场失踪,偷逃出宫为母守丧。虽然不合礼法,却被人感叹赞赏,一时间这个“来路不明”的郡主就成了孝子典范,人人传颂。
可是张允澜并不在乎这些,她一副身躯躺在床上,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神采,整日木偶般任人摆弄。
林若逢担心她是不是真的被奸人所掳,遭到凌辱,暗示女医官为她检查身体。可是一番检查下来,除了瘦了,毫无异样。
林若逢又请铁真瑜言去开导她,可是二人一天下来也说不上一句话。往往瑜言苦心开导半天,张允澜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其余清醒的时间,张允澜也只是呆呆的盯着某个花瓶某扇窗户,一言不发。
最后,瑜言趁着晚上没人在旁边,掏出最后一块凤翎碎片,终于让张允澜眼中出现一点神智。
瑜言将碎片交到她手上,冰凉的碎片甚至不及她手心冰凉,
“碎片已经拿到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张允澜手指僵硬地收缩,好不容易将碎片握住,感受碎片在手心挤压的棱角。她嘴唇嗫嚅,终究说不出话。
瑜言也不强迫她,扶她躺下,
“反正,不管怎么说,目的达成了。等你修养好,我陪你离开这儿。”
此时夜深,她也要离开了。
张允澜看着瑜言关门,将手心的碎片捏得更紧,简直要嵌入皮肉中。
下一步……她该怎么办?
她没想好。
虽然答应了韩簌离的计划,其实那是权宜之计。现在韩簌离放她离开了,她不可能真的受她摆布,但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她要逃,逃离韩簌离的监视,也逃离孟良的追踪,亲自去弄清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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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良到达江衡之后听说了不少关于清圜郡主的传言。她猜测,这位郡主就是张允澜。
没想到张允澜隐藏身份来江衡,还是被认出来了。恐怕江衡有人早就预料到了,故意“守株待兔”。老皇帝也是够意思,将她封为郡主,好牢牢拴住她。
这本无可厚非,毕竟这里是她的母族。
但是孟良还是要将她带回去,至少解开圣女血脉封印。
“先生,听您所说,这位清圜郡主并非皇室女,那她是何来历呢?”
她凑到人群里,假意随口一问。
果然这些人七嘴八舌说开了:
“这位郡主虽不是皇室女,但她的母亲可是当年风靡京城的第一贵女,林氏大小姐——也就是如今朝堂上一文一武两位林大人的姐姐。林大小姐做大公主和亲的陪嫁,去往郸虞,受大公主指婚嫁给那里的大将军,生下了郡主。郸虞皇帝生性多疑,极其倚仗却忌惮郡主的父亲,后来逼她父亲揭竿自保,又联合三军将他围剿。那时尚且年幼的郡主和林大小姐被困在府中,乱军闯入后院直接杀了林大小姐,又险些杀了郡主。多亏了大公主的懿旨及时,救下了郡主一命。后来郸虞皇帝不肯放郡主归国,竟然狠心地将一个奶娃娃扔到鸑鷟岛流放……如今的郸虞女皇为了重新和咱们陛下修好,才将郡主从鸑鷟岛放出来,许大公主回国时带回来,此外将林大小姐的灵位迁回林氏祖坟……”
孟良听到这里眉头忍不住皱起来,韩簌离回国怎么又和张允澜扯上关系了?这二人如果见面,韩簌离必然会挑拨离间,但愿张允澜不要受这个女人挑拨吧。
事不宜迟,她直接去林府。
可是林府看门的人一听她是来找清圜郡主的,脸色僵了僵,交换过眼神后立马要赶她走。孟良急忙说道:
“只需二位传报一声,郡主会见我的。”
“去去去——郡主哪儿来这么多时间见你们?”
看他们这副心虚又不耐烦的样子,孟良不再拉扯,暂且离开。
她走到林府后门,找到一处靠柴房的围墙,听得内里无人,干脆翻身一跃,直接潜入府中。落地后见四下无人,她便不急着捏隐身的诀,沿着小道儿往花园里走。
花园往来人多,又容易藏匿,她只消待一会儿,必然能从路过人口中听到张允澜的消息。
孟良刚在一排花架后藏好,果然有两个侍女捧着果盘走过,其中一人小声对同伴说:
“我们天天送果盘进去,为什么送出来的都没动过?既然不喜欢吃,干嘛天天送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主子家乐意摆着闻个香味儿,咱们也管不着。”
二人渐渐走远,聊的内容也没什么意义了,孟良收回探耳,继续等待。
最终经过这里的还是折返的这二人,那个侍女又在说:
“瑜言小姐那里送过果盘了吗?前几次我去送,她不在,听说一直陪着表小姐到天黑,要我看就不必多走这一趟。”
另一人反驳,
“瑜言小姐在不在是一回事儿,咱们送不送是另一回事儿,要不然被说怠慢她了,大公子那里可没好果子吃!”
二人又走远,孟良这下听到有用的信息。
瑜言在这里,这个表小姐一定是张允澜。她二人刚才去的就是张允澜的住处。
孟良从眉心点出一缕金光,在两个侍女走过的路上一指,金光便延伸出去,引导出二人的足迹。孟良沿着金光寻去,来到一间大院子。
这里清净富贵,必然是主人家住的。院子门口没人守着,但是里面有不少侍女。孟良稳了稳心神,捏出隐身诀,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在外听候使唤的侍女没察觉出丝毫异样,扫地的扫地,浇花的浇花。孟良靠近房门,展开感知,可以感知到屋内只有两个人。一卧一坐,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