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迩植带领部队往高处走,还意外找到一处水源。有水总是好许多,部队于上游补水、伤员于偏下游清洗伤口。
他们本来就是轻装简行,没有食物也没有药,马匹尚可吃草,人却只好挨饿挨疼。看着伤口狰狞血肉模糊的伤员,柳从月随身带的药也是杯水车薪。他想要去附近找找可用的药草,然而呼迩植黑着脸站在高处,一副绝不放行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将一块血迹斑斑的布撕成细长的布条,直接给一个手臂被砍断的士兵绑上。
这个士兵已经疼得晕死过去,扶住他的应该是他的弟弟,看着哥哥只是被简单扎紧手臂,他很不可思议,伸出满是血污的手一把抓住柳从月还算干净的衣袖:
“没有药吗?这样就好了?”
这样当然远远不够,可是他纵使医术高明,也难为无药之治。
他再次抬头,看向呼迩植所在方位,那里却空无一人。他回头,猛地发现呼迩植就站在自己身后。
“附近应该有用得上的草药。”呼迩植面无表情地说。其实,他应该算是松口,允许柳从月暂时离开了。柳从月也不含糊,当即请他带路。
呼迩植走在前头,巡视一番病员状况,又点了两个没受伤的士兵一起走。经过江瀞雪时,他冷冷地给帮江瀞雪打下手的士兵下达命令:
“看好她。”
说完,他带着人继续走。
柳从月想到突围的时候,自己一时情急,说他是“小孩子”,甚至自以为是地做出大人保护小孩儿的姿态,可是现在跟着他走,感觉这个少年大可独当一面。
“就是这儿了,你看看有能用的吗?”呼迩植突然停住,指着一片灌木杂草丛说道。
柳从月接过一个士兵的火把,仔细辨认药草,那边呼迩植已经指挥两个士兵择野菜。虽然不大认识药草,但是能吃的菜他很清楚。柳从月还没找到几株药,他已经择了两大包。
吃的问题解决了,呼迩植让其中一人立马带回去,自己和另一个人过来帮忙。柳从月将已经采摘的药草递给他们:
“按照这样的找,越多越好。“
接下来,三个人也不多话,专心寻找每一个角落。
另一边,被“赶”出琊乾城的师徒二人没有直接去找江瀞雪,而是回了广滕。相比才来时的鸡飞狗跳,这一次孟良可谓鬼鬼祟祟,偷偷潜入城内。然而一进城,她们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烧光的焦黑房梁土墙。再往呼迩军军营去,已经是一片废弃狼藉。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半天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后面传来脚步声,孟良赶紧拉住张允澜躲到一只塌了一边的帐篷后面。
脚步声的主人是两个偷懒的巡逻兵,跑到这里撒尿扯闲话。
其中一个道:
“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和呼迩军打仗?那现在不就又要对付叛军又要对付呼迩军吗?”
另一个接话:
“可不是嘛,活见鬼了……白天内讧的时候我在城外巡逻,还好不要上去打,要不然就是我躺那儿了。”
他勒勒裤腰带,指着面前帐子上的一大滩血迹。
二人接着唏嘘几句,趁着没被抓到偷懒,又回去了。
二人走远后,张允澜张张嘴比出嘴型,
“内讧?”
“嗯……我们去看看。”孟良拉着张允澜在废墟里穿梭,偷偷潜入将军府。
张允澜在将军府住了好些天,对这里也算熟悉,给孟良指路先去她们住的院子。意料之中,这里被人翻箱倒柜一顿好搜,搬得动的东西全被搬走了。张允澜想拾几件衣服也不能了。
“我们的东西!”张允澜一脸心疼。
孟良给了她一个栗子,批评她的肤浅。还好重要的东西全随身带着,衣服首饰没了也罢。
想到这里,孟良不放心,示意张允澜把身上的碎片都拿出来,自己也掏出一块。两块半,没有少,那就好。
二人继续鬼鬼祟祟往广滕守将的寝卧去,这个时间,老将军应该睡着了。孟良施了个隐身,就大摇大摆走进屋。
床上鼾声如雷的正是老将军本人。孟良提着一把匕首,不动声色地靠近,锋利冰凉的匕首抵上他的脖子。
感受到胁迫的老将军猛得睁眼,立马僵住。他也算吃过见过,虽然看不见人,也知道自己最好别动别呼救。
他尽可能压低声音:
“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孟良还是没露面,“回答我的问题,只要实话实说,我不会伤你。”
老将军小心翼翼地点点下巴,感觉到脖子上一刺痛,原来是刮到刃口了。这下他说话都不敢动腮帮子了。
“呼迩军哪里去了?”
可以感觉到老将军明显呆了,好久才说话:
“呼迩裘玺扣下王城军令,还要要带兵去琊乾城,桑吉岢将军拦住他,被打伤,之后呼迩军放火烧城,趁乱跑了……”
“实话!”孟良加重语气,手上的匕首也按下去。
老将军感觉到脖子上已经有液体在流,赶紧道:
“真的是要去琊乾!但是……但是也有说……是王城那里包围呼迩家宅,囚禁王后,想用欺君卖国的罪名给呼迩家族定罪,不料消息走漏,刚好在今天被呼迩裘玺知道了……”
“什么欺君卖国?有什么证据?”
“没……我不知道……我只是小小守城老将,我向来不了解王城纷争的。”
“那呼迩军往哪儿去了?”
“梵罗也。”
脖子上的压迫消失了,久久没有人说话。老将军试探性摸脖子,再下床伸手去抓,果然没人了。
问到实情后,孟良立即带着张允澜再去找呼迩植汇合。
站在剑上往下看,烧毁的房屋和灯火通明的军营格格不入,军营灯火里缺了的一块,就是呼迩军的军营。
“师傅,呼迩植还会相信我们吗?”张允澜不安地问道。
“他不是不相信,只是对之前的种种隐瞒而愤怒,加上一场惨败,难免说话重了。我们的帮助他看在眼里,这一次的战败也不是我们害的,但是如果他不站出来迁怒我们,迁怒我们的就会是整个呼迩军。”
人一多,是非就多,藏得住的秘密也就少。呼迩军上下未必不知道那个埋伏五百骑兵的女子就是她们要找的“友人”,也未必不知道她们身系皇室。将领信任,他们会诋毁;将领怀疑,他们反而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