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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袭

追了一日,往回走却走了两日,第三日天快黑的时候回到邺城,一行人眼看到了宫门,王猛道别众人回自己的居所休息,其余六人在宫门下马,乔嵘的脚好了一些,活动了一下,勉强能走路了,让赵冀进宫禀告樊大监,他带有笑意地问宫门把守禁军,这两三日宫里有什么事吗,禁军也笑着说,“襄国大捷,午时传回来的捷报,朝臣们午后进宫庆贺,看这庆功宴还没散。”

乔嵘心里一震,这么快,要是建康大殿上端坐的也是这么位雄才大略,那该多好。

一会工夫,赵冀喜气洋洋的出来,说,“大监许给我们军功了,大功一件,他让我们先休息,东西明日来取,有个好觉睡了。”

乔嵘心里一愣,难道这个樊大监还不知道宫里丢东西了,这可是塌天之事,樊大监如此精明的人,没道理啊。

几人回到居所,赵冀几人把马上的行囊抬进屋内,他让其它人去休息,自己留下来与乔嵘搭手为李寿清洗伤口,伤口灌脓已经胀起来了,赵冀熟手,用刀除去,重新敷药包扎好,用的是行前刘阳送的药,李寿的一阵阵眩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乔嵘掺扶他,到里屋躺下,赵冀这才回厢房,见屋里三人累得灯也不点,连往日的鼾声也没有,自己也倒头就睡。

缓过劲来的李寿问:“乔兄,那木盒里究竟是什么,那似乎是皇家御用之物。”

乔嵘熄了灯火,没有象以前,一人睡一边,而是睡在中间,头正对着外屋的行囊,低声说,“你知道后可不要怪我告诉你,是玉玺,传国玉玺,洛阳陷落,朝廷失传国玉玺已有四十年,我是三天前猜出来的,郗大人正等着这个。”

李寿蹭的单手着地,支起了身子,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两眼失神,忽然缓过神来,单手爬到乔嵘身边,看着摆在外屋的行囊,细声说,“这就走啊,还等什么,趁城门没关,我们出了南门,往东走,不走官道,一定成的。”

乔嵘也支起身子,轻声说道,“冷静点,两日前就想过,那时不成,现在就更不成。还有樊大监精明之极,绝不会如此孟浪,这里面有名堂,国之重器,绝不会放这里,反过来说放这里的,就一定不是,我更怀疑是崔祥被大监骗了。”

“那打开看看。”

“天亮了再看吧。”

李寿自视甚高,但这段日子以来却着实佩服乔嵘,只是芥蒂乔嵘太胆大,过于拼命,累得自己受伤,但是为了这传国玉玺又不一样了,此刻热血沸腾,黑暗中,向乔嵘行大礼,“乔兄,我李寿向天起誓,愿以性命助你。”乔嵘一怔,忙起身,跪拜还礼,随后两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

乔嵘熟睡到第二天巳时,听到外面嘈杂声,静听之下,是蒋大统领在训斥赵冀四人,“齐东他们四个陪着在邺城逛街,你们倒好,陪到城外去了,还一去好几天不见人影。”赵冀几个不敢作声,乔嵘起身整理好衣衫,来到院里,蒋干一见乔嵘,哼了一声就离去,乔嵘与四人送到院外,蒋干上马离去,乔嵘正要回院,却见王猛牵着青骢马站在墙角就走过去,王猛打趣说,“乔兄这回捅了天。王猛这回也真走了,不该说的绝不说。”

“王兄,你我兄弟一场,几度离别都再见,你我定有再见之日。”也怪,乔嵘此番没有前次的离愁,两人互道珍重。

乔嵘与四人各自回到屋中,乔李二人打开木盒,见到一方玉璧,方四寸,通体晶莹,五龙盘交于上,正面两行鸟篆,两人相视赶紧放了回去。

二人不在屋里待着,来到院中看看角落里的月季,红花虽过,但又添了不少淡黄色的花瓣,小巧而精致,更具一分淡雅,尤其那淡黄的颜色,是那样的娇嫩,纯粹,让人心疼而不忍触摸。

“哈哈哈,乔先生好雅兴啊。”

樊大监进了院中,笑容满面,身后还有不少礼物,乔嵘,李寿忙行礼,请其进屋落座。乔嵘见着笑容满面的樊大监,心里满是忐忑,这一番博弈下来,颇觉对方是难测之人,人与人博弈最忌讳的就是这样,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打算,如何行事,甚是棘手。

“乔先生,我以后就称你乔先生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自谦,称什么小人了,我还真小瞧你,这三天辛苦了,大统领那我刚说过了,他们四个少不了功劳。”

“谢过大监,乔嵘愧不敢当;大监是前辈,从洛阳走到邺城,这三十年大监辛苦。”

“三十年,三十年,我就从一座皇宫走到另一座皇宫。”樊大监被乔嵘的话击中了内心最脆弱的那部分,“洛阳是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

“洛阳牡丹花开依旧,大监可愿去一观,乔嵘愿陪同前往,现在洛阳已归中朝,江左有很多人期待着大监。”

“牡丹开在春天,现在可没有,不急,我们等大雪天一边围炉饮酒,一边再说春天的事,岂不乐哉。”

“妙哉,眼下深秋,大监赐教,说说大雪纷飞的事,可好。”

“哈哈,陛下夺得襄国,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边关还有三四万人马驻防,防的是辽东慕容,这大半年来一直中立,眼下他们必须得选了,要不驱逐石氏余孽,投靠朝廷,要不就一起投靠慕容。陛下想了很多办法,来分化他们,都没奏效,等到漫天大雪的时候,就会有结果了。”

“谢大监赐教,大监有耐心,乔嵘也有,今日好雅兴,不如喝一杯如何。”

“知道乔先生海量,可今日不行,还有事要办。”随即命人把行囊抬出去,“乔先生应该知道这是何物了吧,你现在有资格知道。”

“那天大监一说,韦大人就知道了,而我却想了两天才想明白,惭愧,惭愧。”乔嵘见樊大监起身,急忙起身弯腰施礼,“大监,能否告知这里面真是……”

“真真假假,你说呢。”

“我等几人险些丧命,竟是……”乔嵘明白了。

“国之重器,没有我点头,绝不会离开皇宫。”樊大监说后走到屋门口,回头又说一句,“只能是我想给才行。”

樊大监走到院中,信步来到花圃前,凑上去闻了闻花香,“象这样,淡淡的香味才是最诱人的,过于浓烈反而不好。”

“乔嵘记住了。”

两人会意大笑,向院门走去,“乔先生可知此宅叫侯宅。”

“不知,还请大监赐教。”

“此宅,还有周边几处宅院都是供外地进京的官员临时落脚的所在,偏偏落脚在此宅的好几位后来都封侯了,于是就有人称其为侯宅,乔先生有意乎?”

“大监取笑乔嵘了,出将入相,这是郗大人的事,小人只是办差的,办好了跟着沾点光罢了。”

“好,说得不错,办差,互市的事是要抓紧办,假假真真,做成了对双方都有好处。”

“大监放心,真的假不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樊大监也有点琢磨不透乔嵘,他应该是盼着陛下失利才对啊。此人当真不容易看清,那日崔祥离去,樊大监想着迟些透露给乔嵘,让双方火并,也好看看江左在邺城还有多少人,不想乔嵘自己找进宫来,真是意外,随后却是带着赵冀几人追过去,最后东西截回来了也不跑,还觉察出有异,真是迷一样的人。这一番观察下来,只有一个直觉,这不是盏省油的灯,临出门又告诉乔嵘,“没错,谢尚大军进驻枋头了,想来郗大人很快就会有消息。”

两个多月前,苻健把父亲和儿子的后事办好,遵父亲遗愿把骨灰洒在大都督府的后院花圃中,许下重誓,一定会回来的,随后即着手执行何协筹划的西进,命苻雄接管苻菁的两万羽林铁骑,会同所部人马为先锋,限期一月夺取潼关,为大队打开进入关中的大门,命苻菁带领三万兵马为后卫,防止谢尚军的偷袭,最让苻健意外的是,何协动员随大军一起西迁的百姓竟有二十万之多,远超自己的预计,要筹谋的事太琐碎了,听着都头疼,好在有何协一班人在帮着自己打理,这西去路上的大小事务。

西迁已经动起来了,苻健只关心两个,苻雄能否打开潼关,还有苻菁能否保障后卫。石苞离开长安救援邺城时,命亲信杜洪任雍州刺史,留下据守长安,也是司马勋轻敌,前次出击竟被杜洪击败,杜洪也由此自信满满,见石氏已衰败,有自立为王之意。收到苻健来信,说举族来投,拥立他为主,当下愤怒之极,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调兵增援潼关,苻雄能否顺利打开这道关中大门;断后的苻菁,苻重能否保证大队的安全,苻健想来想去还是把苻菁布置在洛阳方向,让苻重也跟着他阻挡谢尚,谢尚如果在姚襄挑唆下,全力一击,苻菁能否扛得住。

此时的苻菁也是一肚子的火,苻苌战死后,自己也难过,可叔叔苻健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偶有对视那阴幽的目光想想都不寒而栗,现在又把自己带了大半年的羽林铁骑调走,虽又给了三万兵马,大都是降兵和新兵,要形成战力,没个一年半载,想都别想,就这要保障后卫,谈何容易,父亲死了,祖父也死了,没人痛惜,往后一切都要靠自己。

正郁闷彷徨之际,苻健,何协来到大营,检查战备,苻健鼓励他,“你是苻家第三代里最长者,也是最佼佼者。祖父对你期望很高,他老人家可在天上看着你。把这仗打好,到了长安,给你封王,我长兄你父亲也含笑九泉。”

苻菁一听封王,大感意外,一下精神头就起来了,就冲这个,也要把仗打好。

苻菁陪同苻健,何协到大营各处视察,苻健勉励苻重及各将领校尉,同心戮力,建功立业,他日长安再见。

回程的路上,何协问苻健为何不调配一些羽林主力给苻菁,苻健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只要苻雄攻取潼关,万事大吉,大队到潼关时,希望苻雄已经成功,苻菁只要挡住谢尚的攻击,消耗大些也没什么,好了,各处走得差不多了,我们明日也要动身了。”

回到大营,何协命人连夜赶制十五面各色羽林军旗,并修书一封,一并送去苻菁,苻菁咋一看到羽林军旗,有些不解,看过手书,才知何协要他速挑选三千善骑射者,仿建羽林,尽速训练,形成战力,以羽林军旗迷惑谢尚,适当时机作为奇兵反击,只有打痛谢尚,方能脱身,其余人马交给副将继续训练就可。最后叮嘱他,有姚襄在,谢尚军一定会攻击,特别是夜半宿营和拔寨起营时尤为危险。

苻菁看完信,犹如黑夜里看见光亮,深以为是。自己正为训练这三万人马犯愁,时间不够,按计划六天后就要开拔,但三千人马紧一紧应该可以完成。人马没有旗号调度,就是乌合之众,只有旗号严明,才能称其为军。一军主将临阵指挥顺畅,才有战力,方能上阵与敌一战,否则阵脚一乱,军法也不管用。一军主将率军上阵,少则十几面各色军旗,多则几十面军旗,一面军旗舞动就是一道军令下达,受约束的将军和校尉必须依令而行,号令则简单许多,上至将军校尉都尉,下至队正什长伍长乃至普通军士都要听的明白,依旗而动,闻号而行。

苻菁依策而行,在各军中挑选三千善骑射的精壮,把自己卫队也掺进去,仿羽林营建制,分为三队,让自己的卫队长担任校尉,生死关头,亲自指挥训练,几日下来,果然旗号严明,指挥顺畅起来。

洛阳中军帐里,谢尚心里美得很,殷大将军主持的这次北伐,褚将军,司马将军已经失败,自己却夺下洛阳,枋头也唾手可得,还得到姚襄这样神明器宇的战将。眼下他正盯着苻健这支西去的人马,麻秋走得太突然,没来得及,这次搞好了就是一场大捷,谢氏门楣又是一番光景。

三通鼓后,众将领齐聚中军帐,谢大将军召集部属商议战事,让大家各抒己见,姚襄初来咋到,虽急切地想请战,以雪前耻,还是按住性子,等别人先说。

戴施将军年长,军功赫赫,素有威望,最受谢尚倚重,“看军报,洛阳城外的这股敌兵大约两三万人,还是支偏师,领兵的大将是苻洪的孙子,那还是个娃娃,脱离大军已然有三四天的路程;可以大打也可以小打,这大打,前拦后击,务求全歼,这可是十余年未有的大捷,我军损伤也会大些,需好好谋划;小打,尾追找机会咬他一口,这样功劳走不了,风险也小得多,还请大将军定夺。”

张遇也发表意见:“戴将军所言不错,末将以为小打即可,苻军往关中去,暂且与我无碍,眼下大局已定,胜利在望,即刻攻占枋头,控制渡口,两侧巩固,方为要务。”

“哈哈哈,枋头现在要攻占吗?张将军是否要挑此重任啊。”谢尚揶揄张遇,他已经决心要大打一仗,这次领兵以来,几乎兵不血刃,不趁此良机打一仗立立威,说不过去。

这一句话让大帐里嘻笑声一片,只有张遇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善打硬仗的曾恩将军:“一支偏师,一个娃娃,不过瘾啊,曾恩愿打头阵。”

其它几位将军领悟到谢尚的意思,纷纷说出自己看法,都是说要大打的,谢尚点点头,看了看姚襄,姚襄没有象他人一样坐着说话,起身向谢尚及在座诸人拱手行礼,“姚襄不才,受谢大将军及各位抬爱,觍坐在此,寸功未立,夙夜难安,今有如此良机,愿领兵截击苻健后部,配合大军全歼此敌,诚如戴将军所言,十余年未有之大捷,会有一定风险,但好好谋划一番,定能成功。”

“非常好,大战在即,诸位有如此信心,本将军要来场大捷以报朝廷,戴将军听令,命你部明日进驻枋头,何融随同前往接管一应庶务。张将军听令,命你部今晚丑时三刻从南面劫营,一旦得手,曾将军丁将军刘将军在东,姚将军郑将军吕将军在西,东西对进,聚歼此敌,不得有误。”

“是。”众将拱手领命。

“望大家打好这一仗,上不负朝廷,下不负百姓。安定中原,青史留名,张将军你打头阵,先行准备去吧。”

张遇领命后离开大帐,欲回驻地,不意见到了郗大人一行人,许久未见的弟弟张规也在,郗超听完张遇领命今夜劫营的事,颇为不满,“苻氏西去,本来赶上一赶即可,让他与杜洪厮杀就好,就好比麻秋东去,消耗的是麻秋和苻洪。谢尚好大喜功,还让你置于险境,甚为不智,运气总不会这么一直好下去。”

“苻健留下断后的是一支偏师,主将苻菁还是个娃娃,应当不难对付。”

“切不可轻敌,麻秋,姚襄都败于此;今晚劫营你千万小心,好生布置,一有不妥,走为上。”

张遇点点头,他深知麻秋,姚襄都是雄踞一方,已经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人物,谢尚排兵布阵在他们面前都略显稚嫩,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暗自提醒自己万不可重蹈覆辙,就拜别郗超,赶紧着去召集各部将校尉商议今晚的战事。

郗大人继续边走边对张规说,“看来戴将军三日内就能进驻枋头,你和应玉随军动身吧,到邺城见到乔嵘,把信交给他,然后留在他身边候命。”

“是。”

“去吧,朱长史,见到丁将军和吕将军,说我在此有话要问他们。”

朱长史领命与张规应玉去了,郗超停下看看天,阴沉沉,灰蒙蒙,空洞洞,感受不到别的,只有旗杆上的军旗猎猎,朔风正急,一片肃杀之气,不无担心,“看这天,要下雪了,他们路上不好走啊。”

刘阳接着话,“邺城可能正在下。”

“是,有可能,这次能发现乔嵘倒是个收获,低估他了,我呀,总是低估人才,好在没有高估蠢材。”

没多久大帐里面散了,众人纷纷离开,丁将军和吕将军来到郗超面前。

郗超问今晚劫营之事,两位将军一一禀告,郗超闻后觉得谢尚此番布置尚可,不由轻松一些,丁将军劝说道,“郗大人放心,今晚劫营,我等与张将军一体同袍,定当齐心协力,如果张将军一击得手,我们里应外合,赢面还不小的。”

郗超点点头。

吕将军也说,“谢将军留下曾将军和姚将军,他们还在大帐内商议,我等出来先行准备,郗大人等我等好消息吧。”

漆黑的夜晚,寒风凌冽尤甚于白日,张遇所部八千人马,钳马衔枚,静悄悄的靠近了苻菁军营,绵延几里地的大营就在眼前,还没到约定的攻击时刻,按计划发动攻击后留在营门外接应的校尉跑来禀告张遇,营门竟没有岗哨,守卫如此松懈,请示是否可以一道杀进大营,张遇也在奇怪,苻菁大营内军士御寒的篝火星星点点,火光中营帐密布,人影憧憧,可营门半掩着,竟没有岗哨,连拒马等都没有摆放,但还是要求其按事先布置好的做,留在营外,以防万一,一旦攻击不顺,随时接应大队撤离。

时间差不多了,张遇上马,拔出佩剑,命各部出击,步骑悄悄靠近营门,大营里还是静悄悄的,很快大队冲进营门,顿时喊杀声四起,马队向前冲杀,步队朝两边营帐掩杀过去,火把过后就是大火一片,张遇也冲进去了,队伍进展很快,有人来禀报,营门附近的营帐都是空的,没有人,很快最前面的马队也有人回禀,前面也有栅栏,还有壕沟,过不去,张遇老到的很,马上判断真正的营门在这里,开弓没有回头箭,命令步队出击,杀进去,号令一响,马队退下来,步队从两边蜂拥而上,越过壕沟的步队顶住如蝗的箭支,夺下营门,争先而入,远处张遇见营门拿下,命人去寻桥板,马队也要尽快冲进去,很快有人回禀几十个人去找桥板都没找到,也没有合适的物什替用,前面已经在填土了,营门口的壕沟要更宽更深一些,得等上一阵,张遇此时很冷静,马队和步队隔开太远是大忌,命人吹号,让前面的步队停下。

桥板没有放在壕沟附近,这个苻菁哪里是个娃娃,精明老练得很,对面一阵浑厚的号声响起,显然苻菁在慌乱中反应过来了,夜幕深处嘶鸣马蹄依稀可闻,但前面停下的步队没有太大动静,有几个亲兵伏地贴耳听了一阵,都相互看了一眼,犹豫的说,有马队越来越远,人数众多。张遇一听,心中纠结起来,这是迂回包抄的马队,可能从某处隐藏的奇门出来,目标是自己,要断后路。现在是继续杀进去,还是撤退,冷静的张遇当即命令吹号步队撤离,马队掩护;夜半劫营在于突袭,冲乱敌人阵脚,最好冲到中军,逼走敌人主将,现在敌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做不到这一点,强行冲杀,会得不偿失。迎着撤离的人群,张遇来到内营门前,亲自打着火把查看这内营门外的壕沟,比两侧要更宽更深,暗赞心思机巧,还有这内外两处营门的安排,都是日后可以借鉴的,苻菁不简单,是个扎手的娃娃。正要调转马头离去,心里有了个主意,命卫队把营门前的壕沟再挖宽二尺,这样敌人的桥板一时就用不上了,自己的马队过不去,敌人的马队也不能让他轻易过来。

等到张遇撤出大营,在大营外接应的人马已经和敌人厮杀在一起,明显抵挡不住,敌人马队甚是强悍,火光里已经和撤离的步队杀在一起,好险,要是被敌人马队夺了外营门,自己将被封在这大营里,插翅难逃,即使如此,眼下要脱身亦属不易,双方厮杀在一起,自己还有不少人马在营内,还未撤出,此刻已稳不住阵脚,后面追兵一到,恐难抵挡。东西两路援军怎么还不见动静,指望不上他们了,正欲整马队侧翼冲杀时,远处敌人浑厚的号令又响了,这支强悍的敌骑前队变后队,交替砍杀一阵后撤离了战场。

张遇知道这是敌人主将见一时拿不下营门主动撤离,仍不敢大意,来不及重新整队,命步队加速撤离,马队随后掩护,以防追兵,跑出十里这才放下心来,经过此番交手,张遇着实佩服苻菁,这哪是娃娃,用兵如此老到,取舍间干脆利落,甚至疑心苻军真正主将另有其人。

远处高地上观战的谢尚此刻气得火冒三丈,冲进大营没多远就停下来,最后还主动撤离,张遇匹夫,如此敷衍本将的军令,以致后续谋划无果而终,不加以严惩如何治军。

天刚亮,大营击鼓升帐,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的张遇匆匆赶往大帐,一进营帐就被谢尚喝令拿下,推出营帐打二十军棍,张遇一听都蒙了,大声问何故,谢尚狠狠的说“打完再说。”几名卫士不容分说拖着张遇就出了大帐,郗超就在大帐外不远处,见张遇被拖出来要行刑,脸色铁青,当即就要闯帐,谢石在帐外止住了行刑的卫士,拉着郗超到一边说话,“张遇滑头,劫营半道而回,导致众军无功而返,谢尚怒了,郗兄此刻闯帐,立时就翻脸,与大局不利。”

“张遇无能?他当机立断,把队伍带回来了,有功无过。谢尚难道不知吗?他不想用张遇,我调他回南阳就是。”

“谢尚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你此刻闯帐,恐怕气急之下,郗兄与邺城互市之事都要掀出来。”

“我既然敢做,难道还忌讳这个。”

“郗兄,互市之事我说服了谢尚,换回马匹即是好事,你先请回,张遇之事我去说,好吗。”

谢石回到大帐,先向谢尚点头示意后,开始替张遇求情,大战在即让他待罪立功,二十军棍半个来月不得起身,不利战事,丁将军郑将军吕将军三人也站出来作保求情,姚襄和曾恩碍于情面也站出来不痛不痒说两句,谢尚顺势下令,念在大伙求情的份上,二十军棍改成十军棍。

张遇挨了十军棍趴在营帐里起身都痛,好在这十棍打在不同的地方,正当壮年的张遇还顶得住,刘阳也带人来看过,没有大碍,宽慰他好好养着,一两日就可下地,留下些消淤止痛的伤药;身上的伤痛对张遇不算什么,可他心中愤愤不平,胸口更是象压着大石一般,明明是自己临时决断,才脱离险境,却被视作临阵脱逃,当众挨军棍,颜面扫地;开始还恨着谢尚,后来连着郗超也怨上了,明明可以强行带走自己,可就是没有这样做,卫队亲兵们知道张将军此刻心情糟透了,谁也不敢留在帐内。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遇想得头痛之际,长子张胄取药回来了,见帐内无人,偷偷告诉父亲,有人在传,昨晚劫营让我们打头阵,后续根本就没有援军。张遇火冒三丈,军营里无事生非的人颇多,以讹传讹,最后传得没谱,现在连自己的儿子也在传,心烦之际,当即训斥,让他滚出去。

天黑后,丁将军等三人也来看望张遇,温言劝慰都是战场上跌爬滚打过来的,大家知道你是临阵机变,你张将军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一番话说到张遇心坎里,很是欣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一会,张遇心情大好,爽快地说:“天不早了,战时又不能请你们喝酒,回吧,说不定晚上又有出兵的军令。”三人称是,嘱咐好好修养后,离帐而去,丁将军起身后又回头看了张遇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也不对,最后还是随着三人离去,这一幕被目送的张遇看得真真的,这三人当中,丁将军和自己处得最久,十五年前就一起出生入死,他的脾性自己最是清楚,心里藏不住话的人,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郗大人终于来了,带着朱长史和刘阳进了大帐,张遇虽说满腹怨言,看到郗超赶忙忍痛起身,郗超赶上前去,扶住已经支起身子的张遇,让他好好趴着,询问了军医伤情,“张将军好好养着,你的事我已禀告桓大将军,谢尚没有司马勋那么听话,让你受委屈了。”同样安慰人的话,丁将军他们说的能打动张遇,郗超说的张遇却没有什么感觉,随后郗超详问了昨晚战事,张遇如实禀告,郗超走了几步沉吟道,“这个姚襄还真是将才。”

朱长史看了张遇一眼,紧接着遮掩说:“郗大人晌午就说这个姚襄心思极深,绝非善类。”

郗超明白过来,连忙说:“是啊,此人手段异常,非池中物,桓大将军会收治于他。”

张遇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就里,心里一个气呀,你们是来看我的吗;心里一个闷呀,你们回去再评述姚襄好吧;好在一行人说了一会话就离去了,张遇命张胄送客。

许久张胄回来了,对父亲说,他尾随郗大人,依稀听得众人还在谈论姚襄,说什么如何收服姚襄,此人有勇有谋,日后定有大用。

张遇现在明白张胄白日里听的流言绝非捕风捉影,忙问他是哪听来的,张胄说是在药堂听军医们闲聊说的,张遇一听觉得更为靠谱,就让他悄悄请丁将军过来说话,丁将军来后说的话,让张遇气得七魂只剩下一魂,跳下床,不觉的痛了。

昨日战前议事这个姚襄等大伙走后,向谢尚,曾恩献计,让张遇打头阵劫营,冲乱中军,两路援军则按计划攻击,如若苻军有准备,张遇陷入重围,则不动,等张遇杀出重围,引苻军离了大营,援军再杀出聚歼苻军。

张遇战战兢兢的问,“眼睁睁见我陷入阵中,竟不动,我全军覆没该当如何?”

丁将军说:“姚襄这厮说的,只等天明时分,发动攻击,此时苻军阵脚不稳,且所有应对都已明了,加上出了大力气,一旦松懈下来不堪一击,此刻出击风险最小,姚襄还硬说,你定能撑到天明,这实在有负军中袍泽之义。”

风险最小,你风险最小,本将及八千部众就完了,神仙也撑不到天明,眼前一黑,差点晃倒,用心何其险恶,这样歹毒设计最后落空,难怪要打军棍,我张遇没被你们害死,真是神灵护佑;这个姚襄当初带着残兵败将狼狈来投,我还随着谢尚出洛阳二十里迎接,后面交往,也不曾失了礼数,领兵之人胜败乃常事,从未在言语间奚落过他,却如此对待自己,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张将军还是好好养伤吧,不要想太多,有郗大人在,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说准了,今夜真要出兵,来的时候就下雪了,你要多保重。”

张遇心里明镜似的,郗大人看上了姚襄,现在一心想着如何收服于他,根本就不顾及于自己,又问了些今晚的战事,嘱咐丁将军小心。

送客时,门口值守的侄子张龛为丁将军掀开大帐幕帘,张遇看到外面鹅毛大雪正下得紧。

此刻的邺城已是白雪皑皑,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早已光秃的枝杈上堆砌上蓬松的了雪花,被风一刮,只剩下一点,又满上,又被刮走,这样来来回回,也渐厚实起来,连突兀的树身上也点缀着不少晶莹剔透的雪绒花。

邺城皇宫大殿内则是一派严肃紧张之象,魏帝御驾亲征几乎带走半个朝堂的大臣,留守的侍中申钟和禁军大统领蒋干一起向监国太子禀报近期事务,有忧有喜,忧的是边军投靠了辽东慕容,又要开战了;喜的是去枋头北岸来报互市的粮食已经起运,顺利的话还有十日就可带回四千石粮食,前些日子就近筹集粮草五百余石发往襄国,远远不够,并讨论明年酌情加收田赋的事,太子觉得兹事体大,要等父皇回来御断。

近期为筹集粮食,太子也是殚精竭虑,可仓底已现,催粮的旨意还是不停的收到,为筹粮日夜不安,宫里及各大臣显贵都削减用度了,蒋干抱怨当初赈济灾民施舍太多,申钟指谪募军靡费太多,太子见这两人着实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留下徐机,言语间让申钟和蒋干惶恐不已,这两人为筹集粮食,商量着都准备明抢了,先对付眼下再说,近来一直给太子讲古论今的中书监卢勖一时间也没有好的办法。

好在此时江左乔嵘呈上郗超的亲笔手书,按旧例互市,第一批四千石粮食犹如雪中送炭,议决一千石留邺城,三千石直接押往襄国,太子也安下心来,要两人尽快安排下一次互市;申钟和蒋干对乔嵘好感度大增,两人约好下朝后屈尊去和乔嵘商议,探探下次互市的口风,能定下档期最好,申钟临时又被樊大监留下,说太子还有事相商,蒋干只好自己先去乔嵘那。

雪停了,风未住,乔嵘站在侯宅滴水檐下看着路口的那颗白杨树,等待着树后闪出的身影,他屋里院门来回走了好几趟,院门口的寒冷让他回屋暖和过来又忍不住出来瞧上一眼,赵冀等人一开始还以为乔嵘要出门,还即刻跟出来,后面知他等人,也就缩在厢房不出来了。一个月前四人跟着乔嵘追人,回来得到大统领军功赏赐,让齐东几个都羡慕不已,现在这四人虽还不怎么和乔嵘,李寿说话,但已没有最初的淡漠,从军之人看重一起拼过命的袍泽情义。

昨日內监来赏赐太子冬日礼物,悄悄告诉乔嵘,大监今日未时过来说话,此时已过了樊大监约定的时辰,出什么变故了,乔嵘心里嘀咕。

他回到屋内,“乔兄,酒温好了。”李寿向皇宫方向伸出右手,他的伤已大好,笑话他,“要不我把大监拽出来。”

伸手烤火的乔嵘,哑然一笑,“不得了,原来你得道成仙了,今夜里托个梦给我,回南阳的梦。”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一下轻松起来,两人早已厌烦了这种等待,特别是在这所宅子里,乔嵘提醒自己,这半年都等过来了,现在反而坐不住了,要静一静,越是这个时候,心气越不能乱,寒冬腊月的本就要静静心。

张规和应玉回来有些日子,带回来互市的消息,粮草已经起运,把申钟和蒋干给喜得合不拢嘴。连乔嵘都知道襄国隔几日就催促粮草,可这粮草筹措哪有这么容易,邺城以及周边郡县官仓已没有存粮,只剩下些草料,远的收上几批后就不能指望了,只能在百姓身上打主意,饿过肚子的百姓这才吃了几天饱饭,视黄澄澄的粮食如金子一般,珍惜如命,官府出钱向百姓收粮,才勉强收上几百石。

乔嵘十年前还跟着父亲贩运粮食,为此面见过申钟,提出让邺城的商贾外出购粮,鼓励外地的商贾运粮进邺城,商贾重利,让他有利可图就有粮食,细述自己当年随父亲贩运之事,尤其是一应花费,所需时日,申钟的椽属也有人这样建议过,可没能说得如此细致。乔嵘说得对,马匹,盐,铁都能换回粮食,给商贾和给郗超没区别,商贾还能直接送襄国,更省事,况且郗超只要马。

平心静气后,乔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既然樊大监主动约见,就表明有结果了,漫天飘雪的日子到了,他可能临时有事走不开,边军投靠辽东慕容氏的传言有可能是真的,襄国那边可能有事,樊大监太精明了,不论何时都把住主动权,自己被他牵着,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急不得。

听得一阵马蹄声,乔嵘李寿一愣,起身还未见到人,却听到爽朗得笑声,“哈哈哈,乔先生,有酒吗?我来讨杯酒喝。”

蒋大统领来了,两人赶紧上前迎接,赵冀四人也闻声列队拱手行礼迎接,大家把大统领迎入屋内入座,乔李二人不敢正面落座,都侧坐以示恭谨;赵冀四人分别在院门和院内值守;李寿急忙倒烹好的茶,被乔嵘止住,说大将军要喝酒,蒋干连连点头称是,李寿拍拍脑门,说道酒在后院,已经温热了,起身赶忙准备。

“大统领好兴致,这么开心从哪来,定有喜事。”

“刚从宫里来,多亏你帮忙,筹粮的事才算对付过去,了却一桩大事,老蒋冲锋陷阵没说的,可不是干这个的料。”

乔嵘松了一口气,明白樊大监为什么没来,他知道蒋干要来,特意回避,迎合说道,“是啊,以前大将军在战场所向披靡,可谁让陛下只信任你,你不干这大统领,陛下和太子可睡不安稳。”

两人一阵大笑,蒋干越来越喜欢乔嵘了,自己手下大多是齐,赵这样的武人,乔嵘这样的还真没有,遗憾不是自己的手下,不然一定提拔重用,一个杂牌将军的参军,太大材小用了。

“北边传来消息,边军投靠了慕容,不过陛下在襄国,收拾他们是迟早的事,所以这粮草至关重要,石邸这余孽破城之时烧掉了粮仓,将士们都在吃烧焦的粮食。”蒋干叹了口气。

如果樊大监选择与己合作,那说明魏帝在襄国不大妙,他更相信樊大监的眼光,随即鼓起勇气说:“大统领,陛下在襄国作战除了需要粮草,还需要盟军,对付边军容易,对付慕容可不象边军那么容易。”

“是啊,是这样,听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说看。”

乔嵘故意四周打量一番,悄声说,“非常之时非常之法,万一邺城有难,只要陛下自去帝号,向江左称臣,就会有盟军。”

蒋干蹭的站起来:“大胆……”

“嘘!”乔嵘示意静声,双手一摊,“大统领是知兵之人,战场之上胜负难料,眼下河北态势,边军和慕容氏输得起,他们能退,而陛下只要在襄国败一阵,敌兵兵锋将指向邺城,战事不利,只不过一道称臣疏,最不济也能退过黄河,以待来日,大统领身为臣子,不为陛下思虑吗。”

蒋干无言以对,见乔嵘避着旁人说这些,明白他是一片苦心,只是太胆大了,遂又坐了下来,“此等话语以后不要再说了,乔先生是江左特使,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

“陛下诛灭石氏,大快人心,桓大将军都很敬仰,乔嵘和大统领一样为陛下未雨绸缪。前些日子,我还拜见侍中申大人,建议让商贾异地贩运粮食,以解邺城缺粮之急,均为陛下思虑,再说桓大将军对邺城绝无敌意,也盼望陛下能击败慕容,安定中原。”

“难得,难得啊。”蒋干这下深信不疑,“酒呢,温好了吗,要喝他三大碗。”

“来了,来了。”李寿端着温好的酒壶进来,蒋干示意用碗盛酒,果真连喝三大碗,乔嵘陪着喝了三大碗,乔嵘未见过桓大将军,在邺城却能和蒋大统领一起大口喝酒,以后说出去都是过瘾啊。

外面传来声音,有人来了,赵冀来报,侍中申大人来了,已经进院了,众人起身行礼,申钟乐呵呵的说,“诸位坐吧,不需多礼,天边的苍鹰远道而来,乔先生这大雪天的还惯吧,荆襄可没这么大的雪。”

“是啊,邺城冷的够呛,燕赵之地自古就英豪辈出,想必是从这寒中来,侍中大人请喝点暖暖身子。”

“哈哈,城外的漳水流淌万年,它会记住乔先生话,好香的酒,来,大家一起喝。”

这温过的酒更加的醇厚馥郁,申钟一杯进肚,犹如一阵热流,暖及手足,顿时身子不觉寒意。

“申大人,适才殿下留你所为何事。”蒋干真是粗人,不顾场合,竟说起公事。

“还是为筹粮之事,难那,中书监会同几个郎中起了个章程,殿下阅后又急召我商议。政务繁杂,能帮上手的又实在少。”申大人放下酒杯,看着乔嵘,“可惜乔先生是江左之人,否则本官一定重用。”

三人大笑,蒋干笑的是,申钟不说,自己也知道筹粮章程就是乔嵘提议的,鼓励商贾异地贩运;申钟,笑的是太子对章程很有兴趣;乔嵘笑的是放着王猛这样大才不用,却嚷着没人。

乔嵘笑过后打哈哈,“说到城外漳水,水面快结冰了吧。”

蒋干顺着就说:“早结上了,这一两天都可以行车马了。”

“黄河也快了。”申钟话锋一转,“乔先生,陛下此番在襄国得到一些好马,不知近期能否再照例互市一次,还请乔先生不辞辛劳,居中联络。”

蒋干也看着乔嵘。

乔嵘爽快的说,“乔嵘能为二位大人与郗大人居中联络,荣幸得很,一定尽快将侍中大人的意思传回去,只要能促成,乔嵘回一趟枋头都行,郗大人现在就在枋头。”

蒋干与申钟很满意乔嵘的态度,特别是他的谦恭,让俩人很舒服,几人正在说话时,有名军官模样的人匆匆进来,见多人在场,上前耳语禀告,蒋干面色异样,站了起来,说了句军务繁忙,叫上申钟就离开了。

李寿见人都走了就问:“乔兄为何对大统领说称臣之事,太冒险了,我都吓得不敢进来。”

“樊大监太棘手了,我们在他面前什么都做不了,邺城眼下能牵制他的就大统领,此人是个粗人,大监能糊弄他,我们也能。”

其实这是乔嵘的托词,可不能对李寿说,他真切希望魏帝能能安定中原,一下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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