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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建造宅院 (2)

乍一见面,这“太湖公”还不肯教。专诸二话不说,折返县城,买了一牛车的米和几坛子黄酒送过去,“太湖公”这才接受了这名徒弟。于是,专诸在太湖边的茅草棚里得到了一个地铺的铺位,白天和“太湖公”一起摇着船出湖打鱼,晚上随之学烤鱼。“太湖公”的烤鱼手艺果然不同凡响,烤的时候就有一股奇特的香味直朝鼻孔里钻!他最拿手的一道菜叫“梅花凤鲚炙”,梅花是严冬的腊梅,凤鲚是太湖里只在酷暑出现的凤尾鲚鱼,炙是用严冬寒梅的枝干来烤炙盛夏太湖里的凤尾鲚鱼!吃起来很香,并且丝毫不带鱼腥气。某夜,专诸问老头: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叫男人吃了这烤鱼便立刻想干女人的?就像喝了鹿血那般!“太湖公”微微一笑回答他:这有何难?次日白天便在太湖边上拔了一种草,到晚上烤鱼时将这种草榨出的汁涂抹上去……当夜,专诸吃了那烤鱼就没睡着觉,浑身上下像着了大火一般!天一亮便以进城打酒为借口,逃回到堂邑城的家中去,一进门就扛起夫人朝卧房跑,门一插便大战几个回合,这才扑灭了心头火,回到茫茫太湖边,继续学习烤鱼……

绝活就这样学成了。

对于一个杀猪匠而言,学习宰鱼并不困难,很快他便像熟悉猪的内部结构一般熟悉了鱼。与此同时,一个问题开始困扰他、折磨他——鱼腹与猪肚相比,实在是太小了!最大的一条凤鲚鱼和最小的一头乳猪相比,体内的空间都显得太小了——小得藏匿不下一把普通的匕首!正当他剥着鱼万分沮丧之际,一个念头像一只青蛙般突然跳进了他的脑海:它容不下一把匕首,那它又能够容纳下什么呢?最好的答案是,鱼腹之中本有什么?鱼鳔、鱼肠、鱼子……这时候,那只跳进他脑海中的青蛙变成了一盏油灯,将他的眼前照得一片光明:如果有一把剑——像鱼的肠子那样细的一把小剑,岂不就舒舒服服地放进去了吗?专诸当即丢下手中鱼,也顾不得满手腥,匆匆辞别了老渔人,就此结束了他未满三月的学徒生涯。

专诸火速赶回堂邑县城,直奔一家叮叮当当的铸剑铺。人家问他要什么,他脱口而出道:“鱼肠剑!”把人家给说糊涂了。后来,在他的直接指导下,几经尝试,铸剑都以失败告终。小一点便成了一颗铁钉,杀得了谁?大一点又钝了,像一把铁拴。主要还是材质不行。当其时,铸剑的师傅突然盯上了他腰间的佩剑——就是伍子胥送给他的那把宝剑。铸剑师傅请其取下来细看,说这是楚国的青铜制成的宝剑,将其熔了重铸成“鱼肠剑”一定可成。专诸非常舍不得,但还是心想“大事”,咬咬牙,将宝剑交付给师傅。

一个月后,专诸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把小巧精致又锋利无比的“鱼肠剑”,在炉火熊熊的铁匠铺中直晃他的眼。最有意思的是,他把剑朝袖里一捅就带走了!

但是,回到吴都将军府,在公子光为他专设的洗尘宴上,无论是公子光本人还是伍子胥,亦或是那伤愈复出的被离,都没有领教到这把横空出世的“鱼肠剑”的厉害。因为他们在吃了他烧烤的太湖梅鲚鱼后,一个个全都像发了情的公猪般失态……

现在对专诸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一刺!

谁也没想到,专诸这一刺,竟然又等了七年。

在伍子胥制订的计划中,并没有将专诸这名“求诸野的烹调大师”直接送与吴王僚的安排,但他却无法阻止公子光这样去想,他也曾恳求公子光不要这么干——因为如此一来,专诸连理论上存活的一点可能性也被断送了。公子光嘴上答应着,可在这关乎成败决定生死的“大事”上,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来替自己作决定?非不为也,是不能也——公子光之所以未将专诸送进宫去,实在是因为此事不可行、做不到。因为先前,他投吴王僚所好送去的越国美女多次被退了回来,一个都未留下!至于伍子胥计划的将吴王僚请到将军府来做客,让专诸借献鱼之机下手,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吴王僚是满口答应但却从来不见行动……公子光深知,他的这位生性好色的堂弟对自身安全的敏感度和警惕性远比他想象的要高——这也大大增加了行刺的难度!

但此七年之中,并非一事无成。专诸人送不进去,但他的“梅花凤鲚炙”却是经常性地被送入宫去,成为吴王的最爱——他每吃那鱼,往往雄风大振,得其所哉!每当吴王想吃,便派个太监骑一匹快马来取。有时候太监竟然天天来,让公子光对专诸打趣道:“你已经是吴王的御厨了,我替他养在宫外。”

七年是很长的,可以让一个来自乡野的杀猪匠成长为令国王欲罢不能的烹饪大师,也可以让这个杀猪匠成为天下第一绝命杀手——专诸用了五年时间练就了一门绝技:他只需一掌拍鱼,便可使藏匿于鱼腹之中的“鱼肠剑”从鱼张开的口中如箭矢一般射将出去!五年之中,有多位无辜的“试验品”死在了“鱼肠剑”下,经人血浸染过的“鱼肠剑”变得寒光闪闪富有灵性!

七年又是很短的。对于专诸来说,有此他从未奢望多等的五年,他所得到的最大的告慰是:他的爱子专毅在锦衣玉食的深宅大院里长到了六岁,长成了一个漂亮活泼的小男孩。伍子胥也在此期间续了弦,在吴都重新安了一个家。公子光将其正室夫人的外甥女嫁给了他,到如今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子胥还主动提出与专诸家结成了“娃娃亲”,这让世代为屠的专家再次升级成王亲国戚。

时值吴王僚十二年(公元前515年)。

江南罕见之冷冬,有一件事刺激着专诸。当他按每月例行返乡探亲,携妻带子回到阳山之野水牛村那已破败不堪的祖屋中时,发现母亲浑身冰凉而又僵硬地躺在床上,人已经故去多时!很显然,她是在睡眠中走的,无疾而终,毫无痛苦十分安详地去了。这个活得过于明白的老太太至死也不肯住进儿子朱漆的“棺材”!连看都不去看一眼!甚至连堂邑县城都不肯再去!只是当每月孙儿随其爹娘来看她时,才会哑巴开口般说上几句。专诸大恸,为亡母守灵三日,在阳山脚下的祖坟中厚葬母亲,与父亲合葬一处。

专诸办完母亲的后事,回到吴都将军府便去找了公子光,直言道:“专诸本一乡野屠户,终日与牲畜为伍,得遇将军而成新贵,转眼已过六载。六载以来,将军待我甚厚,恩重如山,诸当以命相许,以死相报。如今老母已去,幼子成人,诸已了无牵挂,正是报效我主之时,请将我送入宫中,送与吴王,我寻机杀之!”——这也是六年以来,专诸首次请缨,可见其志弥坚、其意已决。公子光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嘴上却道:“专诸,你是我的‘鱼肠剑’啊!我哪里舍得将一把绝世宝剑像鱼炙一样送入虎口中去呢?”说得专诸更想效命。

伍子胥在场,旁听无言。随后私下约专诸到府中吃晚饭,才对未来亲家道:“兄弟!这些年来,你一直拿得很稳,今儿个如何就沉不住气了呢?”

专诸举樽自饮道:“唉!老母一去,一片空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快些了断!”

子胥为其斟满酒:“你有如此想法是危险的——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专诸遂又一饮而尽:“死何惧哉!不过就是两腿一蹬两眼一黑罢了!”

子胥:“既是不惧,为何心急?”

专诸:“死不足惧,等死可怕,生死未卜更可怕,想活……最可怕!”

专诸一句肺腑之言,说得子胥潸然泪下,执手相看正欲说点什么,下人来报:“被离先生到,说有要事急告二位大人!”

子胥对专诸嘟囔道:“这个鸟被离,你到亲家这里吃顿饭,他也要像狗一样盯着!”

两人到前厅见被离,说公子光请他们二人速到将军府,说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

三人遂乘马车急赴将军府。

在公子光常用来谋事的书房里,他见到伍子胥的第一句话便是:“伍员!你的家仇无须报了!楚平王熊弃疾死了!”

咕咚一声,只见伍子胥双腿一软,已经瘫坐地上,如梦呓一般问道:“消……消息……可否属实?”

公子光有点不耐烦:“吓!怎可能不实?吴王僚因此事急召群臣入宫议事,我刚从宫里回来,我的线报刚才也到了,说你们楚国已经发丧,举国哀悼……”

“啊哈哈哈哈!好啊!”子胥疯也似的狂笑道。

公子光道:“伍员,这叫‘人不报,天报’,这七年你没有白等,现在可以安心了!”

“父兄妻子上百族人冤魂在上,你们看见了吗?老天爷替你们报仇了!”瘫坐在地的子胥遂又号啕大哭起来。

专诸正欲将子胥扶起,他却一蹦三尺多高,口中喊道:“熊弃疾,你这狗日的畜生!你以为一死就躲过了吗?你他妈的等着,伍员一定亲率吴军打回楚国去!打到郢都去!扒了你的狗墓,把你这狗贼拖出来,实实抽上三百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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