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前奏响起时,酒吧的灯即时熄灭,台下陷入一片孤寂的幽暗,唯舞台上,聚光灯的光亮一泻千里,定焦在弹奏钢琴的女子身上。一袭紫罗兰色的露肩长裙,黑色的长卷发垂在腰间,清纯而性感,她是今晚的女主角宋锦时。
回忆恍恍惚惚地想起两三年前见到的一对璧人,如花美眷,轻踮起脚尖为对面的男孩子擦汗,油然而生的笑颜,羞涩,欣喜……用尽溢美之词也不足以形容,她永生难忘。后来才知道,女孩子是她的室友,她们喜欢着同一个人。世上的机缘巧合竟叫她碰上,由是回忆在有意无意中与人接近交好。
想要成为她那样文静娴雅的女生,好让他多看几眼。
现场的音乐令人如痴如醉,在节奏的带动下,视线所及的范围是清一色的荧光棒,安静地挥舞着。一曲罢了,又被要求再唱一曲,无休无止。时间一长,作为局外人的她也沦为歌迷。
眼神放空,听觉就变得异常敏感。《散》,忧伤的歌声里诉说的是歌手逝去的初恋,我贪恋着的是有你的风景,你送我的是泪珠的晶莹,时光渐老,我只愿与你画地为牢。
说散却也不散,惊艳着时光的宋锦时化茧成蝶,归来是为了找寻遗失的美好。经年过后,回忆还是回忆,只配趴在篮球场的外网上羡慕这对神仙眷侣,爱情,与她无关。霎时间,泪流满面,却不自知。
婉转的乐声终了,小叶回过头,看到回忆伤怀的情状,不禁揶揄:“想不到,你才是潜藏着的宋锦时的铁杆粉!”
“你才知道啊!”她笑着拭净斑斑泪痕,见歌友会已近尾声,拉了她一把便往门口处走,“结束了,走吧。”
“等等嘛!”小叶用蛮力拽着她往舞台的方向挤,“还有最重要的签名环节呢,不然就白来了。”
不大不小的话语声消散在一片欢愉的闹腾之中,回忆没有听到,手臂被牢牢拽住,她只能任由小叶摆布着前进。除此之外,大脑晕晕乎乎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天旋地转,一直到站稳了脚跟,她惊异地发现,眼下的绝佳的地理位置和宋大明星仅一步之遥,而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算哪根葱哪颗蒜,唯一尚存的本领就是窘迫地别转目光。
“宋锦时,我超喜欢听你的歌,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小叶的话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对视。
宋锦时笑着拔出笔盖,问:“好的,签哪里?”
小叶紧张慌乱地搜寻了一遍全身,目光锁定在暗黄色的帆布包上:“签这里吧,这里可以永久保存。”
黑色的签字笔划过,落下利落潇洒的字迹,小粉丝的心愿得以满足,她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吧。一只脚的脚尖朝外,刚要走人时,小叶撞了撞她的手肘,问她:“诶,你要不要宋锦时的签名,机会难得哦。”
“不用了。”回忆蹙着眉头,艰难地想要拨开熙攘的人群,开辟一条通畅无阻的小路,但显而易见不太可能做得到。
与此同时,宋锦时也从后面围追堵截:“当然不用,我猜我的签名你一定不稀罕,老同学。”
回忆停下脚步,小叶侧身转了九十度角,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偶像,惊讶之情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你们俩认识啊?”
“何止认识,我们曾经是大学时的好朋友。”冰冷中带着满满的戏谑,宋锦时说,“回忆,我们难得一见,是不是应该好好叙叙旧。”
回忆呆立着没有动,她感受到一束慑人的寒光,穿过后脑勺,直戳她的心。背后,是怎样一个冷若冰霜的人。愣了有半晌的时间,她缓缓地转过身,浅笑道:“好啊。”处处避开宋锦时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不是吗?
包场的Touch酒吧里,流淌着宋锦时的疗伤情歌,两位女子占据了一排吧台的空间。闪烁的蓝光四处移走,把回忆的不安衬得淋漓尽致。
宋锦时一手托着后脑勺,举起酒杯慵懒地饮了一口酒,回味过后才开口:“你和祁颂唐过得好吗,回忆,我都没有去正式拜访过你们。”
“我们,”她迟疑着,用了三分之二的气力撑起理直气壮,“不劳你挂心,我们过得很幸福。”
“哦,是吗?”她冷笑着,满脸的鄙夷,“颂唐前段时间还找过我。”
受潜意识控制,回忆想问问祁颂唐找她干什么,但一定不可以,她要相信她的丈夫,他说过要重新开始的……
“他叫我帮个忙。”宋锦时直起身子,“你应该知道他姐姐是因为一场医疗事故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吧。这么多年,他们家一直对于这件事耿耿于怀,那场事故的肇事医生罗诚岩是颂唐最痛恨的人。”
回忆定定地看着她的明眸,丝毫不明她提及往事的原因。可是,心里明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渐趋强烈。肚子一角也在隐隐作痛,她说:“我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别急。”宋锦时按住她的手,模仿电视片尾说:“精彩马上呈现。”
“你知道颂唐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点燃一支烟,在烟熏雾绕中继续,“调查你,他让我调查你。”
三个字一说,立马吸引了回忆,果然,这是精彩的部分。
“他怀疑你是罗诚岩的女儿。”宋锦时如期看到回忆变化多端的面色,“我爱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所以就随随便便地动用了一部分金钱和人脉,没想到,”她惊呼,“你真的是诶!”
大脑乱的都是空白,指甲盖戳进皮肉的伤痛也不能够唤醒她,回忆腾地站起,一不小心碰倒了吧台上的高脚杯。四溅的玻璃和液体,她一个闪身躲开,惊慌失措地看着发生的意外。
“小心点。”宋锦时阴阳怪气地说,“受了伤可不值当。”
“对不起,再见。”怔愣过后,回忆头也不抬,抓起包往出口冲。
“慢走,不送。”宋锦时惬意地拿起酒杯,一边的嘴角上扬,露出不屑的笑,“忘了告诉你,我把资料整理了两份,一份给宋祁颜,一份给了你钟情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