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无涯,苍老了年华。在它的打磨下,曾经的感情分流而走,要么经久淡忘,要么,扎根疯长,拔之不掉。背过身,花阴之下,已是三年踪迹三年心。
恨渐消,爱愈浓。
她终于舍得归国,听说还孑然一身,幸得未被日本鬼子拐走。
祁颂唐手指交扣落在书桌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落地书橱。上面陈列着生涩难懂的医学书籍,单调的蓝。唯有一列与他齐高的书架上是暖洋洋的粉色,长长的一格铺满了系列漫画杂志《风之绘》。
三年了,通过虚无的绘画形式见证着她的成长,从末尾几页的籍籍无名到长期的专栏连载。信手翻开手边最新的一期,书封上是一个惹眼的大字标题:少女漫知名画家回忆个人专访。祁颂唐按照标注的页码翻开书页,她的嫣然甜笑触动着他的心弦。好久没见,书中人充满了陌生的熟悉感,剪断青丝,换上了及肩的卷发,明媚动人,整个人都会发光。
归来,面对日新月异变迁着的城市,不知她会不会无所适从。
祁颂唐拿出手机,接通顾盼工作室:“顾主编,我需要你帮忙提供她回国后的日程。”
三年之前,忙着应付烂摊子,不想再看她掉晶莹的珍珠,所以甘愿放她飞远。长线却仍然握在手心,透过她的漫画老板,随着随地掌握着她的近况,只为了有一天收线将她拉近身旁。
“我现在去机场接机。”顾盼摘下蓝牙耳机,舒然浅笑。嘴上不满地发着牢骚,她回忆凭什么能遇到痴心汉,颜好,个子高,又长情。想当年祁颂唐愣是打了好多通电话,外加多次的登门求见,一门心思就想得到回忆的去向。
可回忆这丫头偏偏死脑筋,旁敲侧击了好多回,她都以一句奉行单身主义来潦草地打发她。果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把祁颂唐送给她多省事。
顾盼悲叹着命运的偏心走进机场,万万料想不到的是,那个二十分钟之前还在和她通电话询问行踪的人已早一步到场,正靠坐在回忆的邻座。她撑着性感的单眼皮咽下愕然的口水,从他家出发,是得要多快的车速才能赶到。祁颂唐的心急不在顾盼的想象范围之内,她还是暂时先做个安静欣赏的电灯泡再说。
A城的六月,热浪袭来的格外早,在露天三十几度的高温下,机场舒适的冷空调吹得人昏昏欲睡。回忆是懒惯了的,天气过冷或过热瞌睡虫就会接踵而至,催眠着她的每一个细胞。一下飞机,见顾主编还未来接,就仰躺在无人的长椅上打起了盹,一闭上眸子就是深沉的梦乡,浑浑噩噩,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祁颂唐来时,不需花费寻找的精力,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薄衫的她。不管不顾,走到哪里睡到哪里,像极了还未进化的原始物种。他笑颜轻展,将风衣脱下给她盖上。直对着中央空调的位置,凉风阵阵,极易着凉。
“诶,佳人在怀,美哉美哉。”对于祁颂唐大庭广众之下宠溺老婆的犯罪行径,才打完离婚官司的顾盼看不下去,三两步上前,她轻声调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来了。”祁颂唐不动声色地离开座位,将她带向稍远处站定。
顾盼看他的目光还聚焦于回忆身上,没个正经地回答:“我再不来的话,机场的单身狗们估计会被你虐死。”
“哦,我怎么没看见?”他心情甚好,难得得迎合着她开了一回玩笑,但也不过一口茶的功夫,就又恢复了一脸正色,问道,“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你放心,”顾盼用她富有特色的磁性嗓音说,“我严刑拷问过她很多次,她绝对绝对没有男人。”
“那,”祁颂唐的眼眸定在某处,“她的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放不下多时的执念,他从顾盼那里所能获取的信息也只有回忆个人而已,孩子销声匿迹了。
“孩子?”顾盼着重强调,满面地不解,她从未听回忆说起过,即使远去日本看望,也没见到过。“你们有个孩子,还是她和别人生了孩子?”她不明旧情,妄加揣测。
祁颂唐不响,心掉落深海,彷徨不定,他低落地说:“是我的错。”
长椅上的人听见似曾相识的音色,不安地翻了个身,大半的身子悬在虚空。惊觉遇到危险,回忆及时地掰扯椅背,把自己捞了上来。椅子受到重量的碾压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梦醒,眨了几下眼,让受到压迫的视神经明亮地视物,前方模糊的身影一点点清晰。“顾主编!”她跃然跳起,向顾盼招手。
坡跟凉鞋有节奏的旋律由远及近,顾盼闻声走来:“小祖宗,你可算醒来了,我还以为我要等到天黑!”大惊小怪地一声呼,她张开怀抱,迎她进修回来。
喜庆之余,回忆瞥见了一道走远的背影,是和顾盼交谈过的男人,也有几分像他,她指了指问道:“那是谁啊?”
“没谁。”顾盼回头一看,晃神挡住她的视线。
回忆探头追着那道就要缩小成黑点的背影:“那你刚才还和人家聊天。”
“诶,好了好了,是我新交的男朋友,你怎么这么八卦?”听她问个不饶不休,顾盼一把挽住她的肩,拽着她扭转了方向。
“我这不是关心你这个大龄离婚文艺女青年呢吗!”回忆咕哝着去拿长椅上的大包小包,不小心碰落了灰色的长风衣,她弯腰捡起,恍然想起这是刚才盖在自己身上的。甩开一看,衣长都快能和她比高,不用想,可以确定是男式的衣服。刚回国就有人关心,是该欢呼雀跃还是欣然跳舞庆祝,她拎着衣领问:“这件衣服?”
“这件衣服啊——是风衣。”顾盼把它敞开,横竖左右地看了看,拍击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想起来了,这件衣服,是我男朋友的——呵呵。他——他怕你大冷天的着凉,就发善心给你盖上的。”为了尽显话语的逼真,她又傻笑着附加道:“我新找的男朋友特别善良,就跟中央空调似的。”
“哦,那你还他吧。”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关她事,三年后的迟回忆幻彩重生,不畏过往,不困于情,但求将来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