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五儿要回漠北了,感谢师父八年来的教导,请师父莫要忘记叶五儿。”叶五儿对着紧闭的无言殿磕了三个响头,久久未见任何动静,方缓缓走开。
泪潸然而下,她知道,师父一向说到做到,他说不再见自己,那便是永世不复相见。
到无妄殿时,五位长老已在此。耄耋老者是长虚长老,身后则立着长相较为年轻的两名男子与两名女子分别是与天长老,不问长老,紫情长老,绿琉长老。长虚长老摸了摸修长的白胡子,道:“叶五儿,如今八年期限已到,你应当离开蓬莱岛。你虽再也不是蓬莱岛的弟子,也理当遵守蓬莱的规矩,离开之后,不得与外人谈及蓬莱岛,你再也寻不着蓬莱了。出岛之后,你的仙法将被封印,待你处于危险时,封印会消失,救你于危难。坐骑鸟已在殿外等候,你可离开了。”
五儿俯身下跪,磕了三个响头,道:“五儿谨遵长老指示,感谢各位长老的包容与教诲,我这便离开。”
“五儿!”殿外一阵嘈杂,是他们来了。
“弟子柳肖拜见各位长老,我们恳求能与五儿师妹道个别。”一名长相冷峻,眼神清冷的男子稽首说道。
长虚长老顿了顿,说道:“午时三刻,叶五儿必须离开蓬莱岛。”说完领着众长老离开了。
柳肖见长老们离开了,向身后的同门挑了挑眉,捋了捋头发,得意地笑道:“瞧见没,师兄我的魅力就是那么大!”
一名细眉俏眼的女子白了一眼,无情地推开了他,过来握住五儿的手,满眼不舍地道:“五儿,你出去回王府吗?”“嗯,王府对我有养育之恩。”五儿望着大师姐苏怜儿,却是伤神,自己自小没爹没娘,被收养在战王府中,即使有王妃的百般刁难,叶云寒的欺凌,她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以去。
人群中突然窜出个女子,抱住她,笑道:“那我们出去执行任务时,可以偷偷去王府看你!嘻嘻”
“胡闹!”
不知何时二师兄已坐在殿中,一声“胡闹”吓得众人战战兢兢。他走到五儿面前,往她的发髻上别了根红色簪子,凝重的脸上却露出了平日温和的笑容,转身对女子道:“萧潇,偷看一事可以,但切不可张扬。”又看了一眼五儿,道:“这是我的灵哨,需要我时,我自会到你身边”
五儿点头,两手一揽,便躲进师兄的怀里。这是天下最好的二师兄江子柯,这八年里,她犯了不少错,闯了许多祸,他总是默默帮她藏着掖着处理好。
柳肖搭上二师兄的肩膀,用手指撩起他的脸,一脸玩味道:“二师兄,我也要一根灵哨嘛,人家执行任务有危险怎么办?”五儿拍掉柳肖的手,狠狠地白了一眼道:“柳大少爷,你若遇危险,自有萧潇美女救狗熊!”
一声鸟鸣声响彻无妄殿,打断了此时的欢乐,小谷在催促她离开。“小谷在叫我呢,我需离开了,大家的照顾,五儿将永远铭记于心。”说完,她快速跑向小谷,双袖一挥,众人头上都长出了数朵娇艳的梅花。
她回头喊道:“这是我最后的离别礼物。”小谷挥翅飞向空中,如同一道霞光掠过。五儿看了看底下捧腹大笑的众人,转头看了看无言殿,小声说道:“师父,你终是不肯见我,初见成往昔,一别即永别!”
俯望蓬莱岛,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仿佛还是八年前初来的她。
八年前蓬莱岛广告天下,将择有缘人成为门下弟子。蓬莱岛乃天下最神秘的门派,传说入蓬莱者,修仙练道,可长生不老,容颜不改。无数达官显贵,甚至皇上皇后都多次派人寻其踪迹,总是无功而返。此消息一出,震惊天下。
“青禾,我想去蓬莱岛!”叶五儿放下手中的湿衣服,对一旁的瘦弱,穿着朴素的女孩说。
青禾拿起湿衣服,认真搓洗,眯着一双小眼睛微笑道:“青禾虽然不懂蓬莱岛是什么,但是小姐做什么,青禾都是支持的。”五儿抹去青禾脸上的水珠,咧着嘴笑了笑,又继续洗衣服。
她明白,自从被王爷捡进府里,说得好听是三郡主,但因正王妃与其他小姐们的欺凌,所有人都把自己当下人使唤,只有青禾与二哥叶云齐真心待自己。
一股浓郁的花粉味扑鼻而来,这便是二小姐叶云寒大驾光临了。一个穿金戴银,穿着锦衣华缎的女子扭着腰身走进了院子里,身后还跟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婢女。她踢翻洗衣盆,将脏水洒到五儿身上,嗤笑道:“叶五儿,也不瞧瞧你这贱命,配得上蓬莱岛吗?”
青禾见状,一脸恐慌,立马走过来挡在五儿面前。五儿拦住青禾,抖了抖身上的水,摆出一脸灿烂笑容,甜甜地说:“二姐姐,我命再贱如今也是你妹妹。”这一笑震住了所有人,五儿原本就长着姣好的面容,这一笑,竟带着丝丝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我不是父王,你这般卖乖无用,”叶云寒的声音变得越发讽刺:“自你八岁被捡来,你顶着战王府三小姐的名头舒舒服服过了四年,还与我姐妹相称,实在令人恶心。明明是被丢弃在街头的野种,就该滚回野种窝里。”
这四年,五儿就是在叶云寒的种种恶言与虐待中生存,早已习惯其行为,她撩起地上的湿衣服,用力一甩,脏水直飞到叶云寒身上。叶云寒狂暴大叫,直接拿起洗衣棍挥向五儿。五儿起身一转一躲,叶云寒落空,直接扑倒在地,湿了一身,对着婢女大喊道:“你们是废物吗?抓住叶五儿往死里打!”
众婢女领教过五儿的功夫,迟迟不敢靠近。五儿捡起衣服,端起洗衣盆,微笑道说:“云寒姐姐,五儿见你嘴脏,故泼水让你清洁一番,怎可这般动怒?五儿还有衣服要洗,就不与姐姐玩闹了,众位姐姐快快扶起姐姐,受凉了就是五儿的过错了。”又戳了戳一旁呆呆的青禾,说:“青禾,这有脏东西,我们去别处洗去。”
惹了叶云寒的后果就是要洗源源不尽的衣服,扫永远扫不完的地,可是累坏了二人。
次日,叶五儿还在清扫各个院子的地,青禾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王爷回来了,说是有大事要商谈,请各位郡主王子过去呢!”
五儿把扫把放到一旁,叮嘱道:“你莫要动,我去去就回,你休息一下。”
鸡鸣声响起,天微微亮,究竟是何事令父王这般急切?
到大殿时,只见战王叶战飞坐在中间,年过五十的他由于经常带兵打仗并不显老,仍是健壮精神。见到五儿,战王严肃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他笑道:“五儿,过来父王这里,这边是父王从边塞给你们带的礼物,你挑一个喜欢的。”
五儿急忙行礼,走到战王面前,将头伏在他腿上,道:“父亲,五儿许久不见您甚是想念,礼物让兄长姐姐们先拿吧,五儿不急。”
战王看着瘦弱的五儿,甚是心疼,他用粗糙的手指轻抚她的发丝,温柔地说:“你是王府三郡主,可以不用过得那么拘谨。喜欢什么东西,跟父王说,父王下次给你带。”
五儿道:“五儿只愿父王平安归来!”
“云寒,云留,云齐,云凡问父王安!”
叶云寒身后随着两个十八左右的男子和一个八岁男孩,这便是战王府三位王子。感受到来自叶云寒不善的眼神,五儿急忙起身行礼:“五儿见过姐姐,两位兄长。”
战王哈哈大笑,招手道:“都是自家人,何须这般多礼?你们都坐下吧,凡儿来父王这坐。”叶云留问道:“不知父王这般急切叫孩儿们来所谓何事?”
战王不再逗叶云凡,从衣袖中取出一朵五色花丢到地上,花瓣展开,映出一位白发白衣老者。老者道:“各位好,在下蓬莱岛长虚长老,又过百年,蓬莱岛守诺招天下有缘人为弟子,入蓬莱者每五年可出岛一个月,有意愿者于三月五日至昆仑山顶,吾辈将封山至三月四日,即只有一日时间可以登顶。”说完,老者消失花也枯萎了。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五儿内心窃喜,原来父王也想让他们去蓬莱岛。“父王,蓬莱岛的人是不是都可以长生不老?为什么方才那个老爷爷头发花白?”叶云凡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不解地问。
“那或许是他年老才去的蓬莱岛,你曾祖父就曾对我说起过长虚长老,父王也不知他的岁数。”战王看了看叶云留,道:“蓬莱岛修仙一派,百年才收一次弟子,此逢佳时,你们可有意愿去试上一试?”
“寒儿不想,我只想像云篱姐姐一般成为王妃,过着大富大贵的日子。”叶云寒扭了扭嘴,娇声说道。
叶云留,叶云齐相互对视一眼,齐齐下跪,说道:“孩儿们望能去试上一试,以光耀我战王府门楣。”
战王容颜大悦,笑道:“好,不愧乃我叶战飞的儿子。时间紧迫,明日即刻启程前往昆仑。”
五儿俯身下跪,道:“父王,五儿也想去!”
“留在王府,父王给你指配一门配得上你的婚事不好吗?”战王脸上稍有怒色。
在王府数年,五儿如同圈养的鸟儿,不能离开王府半步,也不能习武,只能按照郡主的标准去学习琴棋书画。她从未见过王府外的世界,只是从云齐的口中来知晓外界的一切,她渴望自由,渴望云齐说的市集、酒肆、赌场……她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甚至擦破了额头的皮,说道:“父王,女儿也想为王府做些事,来报答父王的养育之恩。”
一旁的云齐见五儿额上流血不止,赶忙用衣服捂住她额头,恳求道:“父王,请你同意让五儿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云凡吓得直往战王身上躲,颤声道:“父王,五儿姐姐流血了,你就让她去好不好?”
五儿挡开云齐,继续磕头。
战王面露怒色,大声道:“此事稍后再议,齐儿,你将五儿抚回房中,找大夫好好看看额头!”说完,他转身而去,没有看五儿一眼,便带着云凡离开了大殿,叶云留留下一瓶药也离开了。
“疼不疼?”云齐小心翼翼地扶起五儿坐下,心疼地看着她。叶云寒生了一把醋意,拨开叶云齐扶住五儿的手,道:“叶云齐!”
云齐斯文的脸上突然有了怒气,冷冷地看着叶云寒:“叶云寒,平日里你就使劲欺负五儿,现在你非要她死你才安心是吗?小丝,扶二小姐回房!”叶云寒显然是没想到兄长会如此呵斥她,泪水哇啦啦地流,一路哭着骂着跑出去了。
五儿站起身,云齐扶着她的手,她道:“哥哥,不管父王同不同意,我还是想去蓬莱岛!”
他声音变回了柔和,说道:“明日我们启程之时,你假扮随从,同我们一起不就好了吗?”
“好,就这样!”
次日,天未明,五儿便告别青禾和李妈妈,扮成随从,候在府门前。全府人都出来欢送二位王子,整个王府灯火通明,好生热闹!王爷身边立着二位女子,正王妃凌紫薇年近四十,雍容华贵,体态丰腴。侧王妃霍衣衣三十左右,较为娇弱。
凌紫薇扫了一眼众人,道:“为何不见叶五儿出来送行?太没规矩了。王妈妈,去把她叫出来。”
叶云齐赶忙挡住王妈,走近王妃,撒娇道:“母妃,一大清早的,您看见五儿不是心烦吗?何必呢?”王妃笑了笑,宠溺地说道:“还是齐儿乖巧。”
这天的漠北城,注定是热闹的,世家子弟,皇亲贵族,平民百姓都纷纷出门,给自家人送行。为此,王府在城门口给每位远行拜师的人送上十两银子,一包干粮,以表王府一片心意。
出了城门,天色微亮,鲜红的太阳染红了朵朵霞云,原来漠北的朝阳是这般好看,是叶五儿在王府里从未见过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