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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与君初识,重金悬赏(二)

傅君唯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袍,玉树临风,身后只别了一根玉笛,手中拿着酒壶,悠闲的走进了酒馆中。他本是个低调的人,却长着一张高调的面容,加上随意不失优雅的做派,想不引起酒馆中列座吃饭人的注意都难。

不过,还好他并不在乎这些,或许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被人注视...

漫步来到酒馆二楼,找了一张靠近窗子的座位,并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拔出别在身后的玉笛,撩起衣摆坐下,将玉笛放在桌上,每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自然。

“小二。”

“来啦,客官想吃点什么。”小二热情的招待着他。

“先来一壶竹叶青,其他的菜,你就看着上四道吧。”傅君唯说着随身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小二眼前一亮。

“还有这个酒壶,给我灌满。”傅君唯拿起桌上的精致酒壶递给小二。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一看就价值不菲,丝毫不敢马虎。

他回过身去,看着窗外的街景。过了一会儿,小二端着餐盘走过来。

“酒来啦!客官你要的竹叶青,酒壶也灌满了。菜一会儿就齐,您稍等。”

“谢啦。”随后小二将菜上齐后,傅君唯左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右手抬手而饮。现在也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快乐与满足,饶有兴致的举着杯子作起了诗。

“琴棋书画诗酒花,

浪泊无忌自天涯。

唯有美酒作知己,

一醉方休酒杯拿。”

说着,傅君唯便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拿,岂会过瘾?”一个手持折扇,身着青衫,清新俊逸的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侍卫,向傅君唯走来,“这位兄台,在下不请自来,可否行个方便,一起拼桌?”

“当然可以,请坐。”傅君唯倒是对这位公子有些好奇了,二楼空桌可是不缺的。

“兄台刚刚作的这首诗虽然有孤独之意,却看得出兄台也是一位豪迈爽快之人。不过这诗的最后一句,‘酒杯拿’未免显得拘谨了些。不若改作‘一醉方休御碗暇’如何?”青衫公子放下手中的折扇,微笑的看着傅君唯说道。

“好才华,改的妙。在下不过是随口胡诌的句子,待仁兄改过后,顿添文采。就为这个,我请你喝酒。小二,再来个酒杯...不,拿两只碗来。”傅君唯瞥了一眼桌上的扇子上的玉质扇坠,精巧别致,上面还刻有图文,便了然于胸。

“多谢兄台,碗就不必了,风纪。”青衫公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风纪,风纪随即从包袱中拿出了两只精致的小玉碗放在了傅君唯和青衫公子的面前,并为两人斟酒后,又站到了青衫公子的身后。

“没想到兄台还随身携带喝酒的器皿,这玉碗很精致啊,果真是讲究。”傅君唯拿起了桌上的玉碗看了看,不禁点头赞赏一番。

“‘酒中竹叶青,杯盏唯玉凭’好酒才值得配置最好的器皿。来,这回尝尝看。”青衫公子举杯敬向傅君唯,他也点头举杯回应。

“怎么样?”

“果然,好酒配好皿,酒的味道更加清冽,香溢更浓了。”

“这小玉碗曾在各种美酒佳酿中浸泡过,碗身自带了香气和味道。”

“不错,不错。”

“既然兄台喜欢,不如在下将这只玉碗赠送于你,也算是你我二人碰面有缘之意。”

“想必这是仁兄心头好,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有酒壶足矣。”傅君唯摩挲着桌上的酒壶,欣慰一笑。

“对了,方才只顾着与仁兄贪酒,还不曾请教仁兄之名。在下,祁初寒。”祁初寒毕恭毕敬的抱拳行礼。

傅君唯未答,自顾自的饮酒,看着不远处一桌人正在谈论着什么。

“兄台,莫不是对悬赏有兴趣?”祁初寒顺着傅君唯视线的方向看去,又偷瞥傅君唯的反应。

不远处酒桌上,一人拍桌而起,“老子会怕他?放屁!”

“你也就在这儿吹牛可以,有能耐真去抓他啊,兴许这十万两黄金就花落你头上了,哈哈。”另一个人嘲讽道。

“小声点,你们不怕,我可怕,万一招惹什么事端,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瞅瞅,瞅瞅,这懦夫的样子,人家估计都怕脏了自己的剑,不愿意杀你。”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这个男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稳定自己恐惧的情绪。

“至于吗,把你吓成这样,滋滋。”男子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

这时,隔壁桌的几个人围了上来。

“他可不是危言耸听,你们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

“什么啊?”

“龙珏出鞘,嗜血命劫。”

“这都不知道还敢在这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哈哈。”

“傅君唯不是好人吗?”

“亦正亦邪。”

不一会儿,不远处的那张酒桌围满了人,七嘴八舌的谈论起了傅君唯和龙珏剑的故事。

傅君唯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不禁皱眉,默不作声,喝着酒,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祁初寒这个人的存在。

“兄台?”

“你真的想知道?”傅君唯拿着酒碗,挑了挑眉。

“相识一场,难得投缘,若不交你这个朋友,我想我会遗憾终生。”祁初寒举起了酒碗,认真的看着傅君唯说道。

“可能你知道以后会后悔认识我这么个人。”

“人生难得一知己,不悔今生识非人。”

“好,好。这酒喝得痛快,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

“那...”

“我是何人,即是你心中所想,后会有期。小二,会账。”傅君唯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来拿起酒壶和玉笛离开。

祁初寒欣然一笑,“果真是他,名不虚传。”

“少爷,你知道他是谁了?”

“傅君唯...唯君龙珏驭,嗜血镇英侠。”

“他就是傅君唯!?那个嗜血魔头,遇见他,咱俩居然没事!”风纪沉浸在刚刚不可思议中,依然不敢置信。

“风纪,我们也走吧。”

“是,少爷。”二人起身离开,不远处的那张酒桌依然围着很多人,依然兴致不减的谈论着。

集市上的热闹的气氛掩盖住了某些人的失意,不爱孤独的人,却总是最孤独的,永远也摆脱不掉的落寞与孤寂,独往独行。傅君唯持着玉笛,腰间挎着酒壶悠闲地走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娘,这支珠花我戴着好看吗?”不远处的首饰摊位前站着一对母女,小姑娘手拿珠花在头上比对着,时不时的问着自己的娘亲。

君唯见此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望着,瞬间勾起了曾经美好的回忆。

“君唯哥哥,你看黛儿头上的这只钗好不好看?”妙龄少女跑到一处首饰摊前,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爱不释手,挑选了一支戴在头上,看着走近的傅君唯,上前拉着他的手,指着头上的钗,羞涩的问着,脸上那一抹的红晕,衬着雪白的肌肤。

“好看。”君唯看着她,心中那份悸动,似是觉醒。

“那这个呢?”

“好看。”

“这个呢?”

“好看。”君唯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因为黛儿即使什么也不佩戴,不染脂粉,一样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姑娘,一生最爱的女人。宛如那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洁白莲花,没有任何瑕疵。

“君唯哥哥,是在糊弄我。”黛儿撅着小嘴生气的样子,更加可爱。

“没有,你知道的,我从来不骗人,有什么说什么。”

“那怎么可能都好看呢?”黛儿把头上的钗拔了下来,放回了原处。转身就要离开,君唯心急的伸手拉住了黛儿,一把拽了回来,黛儿撞到了君唯怀中,羞红了小脸。

“怎么生气了?刚刚我可都是肺腑之言,绝无敷衍之意,黛儿确实是戴什么头饰都好看。不施粉黛,你美。染粉佩钗,衬托你的美,是锦上添花。”君唯抱着黛儿一本正经的说着“肺腑之言”,黛儿心里甜如蜜,紧靠着君唯怀中。

“公子是不是想买件首饰送给自己的娘子,都是最新的样式,您看看。”小贩热情而又耐心的介绍着摊上的首饰,瞄着傅君唯的穿着打扮和手上腰间,一副富贵样子,心想着肯定能从这个公子身上赚一笔。

君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摊前,站了许久,被人误会要买东西。他一脸抱歉的样子,叹了口气,看了看摊上的所有首饰,拿起了一支胡蝶钗。

“黛儿最喜欢蝴蝶了。”君唯抚摸着上面的蝴蝶,小贩欣喜,“这个是最新的样式,很多姑娘都特别喜欢。”

“就这个吧。”君唯从腰间掏出了散碎银子,递给了小贩后,拿着胡蝶钗转身离开。

傅君唯走进了傅振廷的书房,看着傅振廷正在挥毫泼墨,他慢慢地走近,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傅振廷落下最后一笔。

“来啦。”傅振廷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下,抬起头看着傅君唯。“来,看我写得如何?”

傅君唯走近欣赏着父亲的草书,“花须蝶芒,龙飞凤舞,观之大快人心。”

“侠肝义胆,这四个字,我清楚,你也清楚。还记得,当初为父行走江湖之初,为的就是这四个字。后来,我遇见了你娘,而后有了君毅,为了家,我便放弃了仗剑天涯的漂泊生活,毅然决然的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世事。你娘曾经不止一次的劝过我,她说家庭与抱负并不冲突,希望我重出江湖,只为了初心。我的顾虑太多,三思而后,我还是放弃了我的初心。直到你娘离开我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傅振廷看着桌上的草书道。

“我...不懂...”傅君唯别过头去,隐忍着情绪。

“她不希望我被感情所累,自古诸多侠客都是因为孑然一身,无所顾忌的行走江湖,不惧任何。可是一旦陷进了这感情中,很难自拔。诸多的顾虑缠身,开始害怕起来。”傅振廷双手撑着桌子,言语中夹杂着无奈。

“这些顾虑是该有的,若这些都不顾及,就不配拥有爱的人。”君唯双手攥紧拳头微颤。

“君唯,侠客也是人,七情六欲是在所难免的,就算是和尚也难割舍。为父只是希望,你不要自己的忘记初心,遗憾终生。”傅振廷上前拍了拍君唯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

“孩儿已经遗憾终生了...”

“卿黛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你们今生缘分已尽,十年了,为了她你放弃一切,销声匿迹,颓废至今。”

“她是因为孩儿而死,我终究是愧对于她。即使我报了仇,她也没有办法死而复生,生前我无所顾忌的带着她闯荡江湖,不曾为她作想,让她抱憾而死,终是我负了她。”君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受伤的眼神令傅振廷心疼不已。因为傅振廷知道,柔情这一点君唯是随了他的性子......

“即使你退出江湖十年,守在她坟前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难道你还打算一直这么颓废下去吗?她会希望看到你这副鬼样子吗?”傅振廷有些恨铁不成的看着君唯,他不能再让君唯这样下去,似是行尸走肉般活着。

君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傅振廷,“孩儿明白了,给我点时间,让我做最后的了结。”

“去吧孩子。”傅振廷欣慰的看着君唯,君唯起身走出了书房。

“黛儿喜欢这支钗吗?”

“喜欢,只要是君唯哥哥送的,黛儿都喜欢。”

紫竹林中,君唯坐在石桌旁,抚摸着蝴蝶钗,深情款款的低头自语。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目,仿佛能够感受到黛儿的存在一样。

“黛儿...”君唯声音有些沙哑,一行泪落。

“君唯哥哥,黛儿好想你。”黛儿的身体闪着光,坐在地上,头枕在君唯的腿上,君唯轻抚黛儿的头发。

“我又何尝不想你呢,十年了,你离开我十年之久,你可知我这十年过得有多么难熬。生亦何欢,死又何妨?”君唯的手紧握,情绪隐忍着。

“你答应过我,活下去,代我而活,看尽这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死得容易,活之不易。黛儿知道,因为我的离开,让你一蹶不振,可是,这不是我想看到的。”黛儿伸手温柔的覆在君唯的手上,缓缓仰首,双眼凝视着君唯,淡淡的笑容中含着一丝愁绪。

“君唯,世事难料,很多事情我们都无可奈何,唯有顺其自然。莫弃莫离,好好的活下去,找回从前的那个你,那个时常谈笑风生,为人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你。”

“我答应你...”君唯苦涩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将手中的蝴蝶钗轻轻地插在黛儿秀发间。

蝴蝶钗掉落在地上,闪着微光的黛儿也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看着地上的蝴蝶钗,君唯无力的单手扶着石桌边缘,自嘲的放声大笑,泪夺眶而出。无须再隐忍,肆意的让泪水打湿面庞。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只为了这份柔情,放纵自己...

就在不远处,有两个身影默默地关注着傅君唯的一举一动。

“我们要不要过去安慰一下主人?”沈铄担忧的看着远处的君唯。

“难怪主人之前那么说你,你啊,就算是关心主人,也得分分情况好吗?”一身红衣的少年一脸嫌弃的看着沈熠,为他的情商低而着急。

“阿熠,我们作为下属不就是应该为主人分忧吗?”沈铄有些委屈的看着沈熠,让沈熠很无奈...

“你看,此刻的主人,肯定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你说对不对?”沈熠认真而又耐心的为沈铄分析,阿金点头。

“你说,哪个男人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更何况,像咱们主人这样的大侠。我说的你可明白了?”沈熠何尝不懂沈铄的心思,可是就像他分析的一样,此刻的君唯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与关心,他不会希望让别人,甚至是自己信任的下属看到自己颓废脆弱的、如此不堪的一面。

“我听你的。”沈铄似懂非懂的看着沈熠,因为他们是兄弟,即使没有血缘,更胜似亲兄弟。

沈熠拍了拍沈铄肩膀,示意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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