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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经过这次直播事故,苑霖在台里的机会多了许多,很多编导都愿意给她机会,孙乐菲也给她拉了很多平时不可能交给新人的任务,而苑霖则无一例外地给出满意的答卷。这种从零开始的奋斗过程,苑霖极其地享受,只要结果能达到她所预想的,就算一天24小时扑在上面都没关系,熬夜嘛,只不过是睡少点而已。但是在孙乐菲看来她这就是有自虐倾向,因为所谓她所“预想的结果”是极其求全责备、吹毛求疵的,很多时候连孙乐菲自己都看不下去。

“8月23日-9月22日出生的人心思细腻,思路清晰,从不招摇,也不自以为是,说话办事都比较有分寸。对待事情要求完美,不能容忍瑕疵,对人对己都很严格。高标准,严要求,容易成事,敏锐而挑剔,能够注意到细节。你看你看,这明明是星座惹的祸,跟我有什么关系。”苑霖对着电脑的星座运程认真地解释着。

“啧啧啧,你看最后一句,但是过分挑剔的话,会引起别人反感。”

孙乐菲说完,“咻”一声地跑了,苑霖操起手里的笔盖就朝她扔了过去。

“给我站住!”

长时间亲密无间的相处,又加上工作观念上的心心相惜,已经让认识两年不到的她们成为了非常好的闺蜜。在两人有合作项目的时候,苑霖常常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和电脑直接住到孙乐菲家里去,有时一住就是6、7天,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个人,早就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了。

两年多下来,苑霖在台里有了一定的名声,名气也慢慢积累起来了,可是让她在全国主持界名声大噪的是一档人物访谈节目。那是一个CTV开办时间很长了的节目,叫《中华之星》。每天在新闻联播后播出,大约半小时,每天采访一位杰出的人物,他们可能是高层政要,学届名流,商届巨子,也可能是有影响力的艺术家、科学家、社会活动家,也可能只是一个平凡工作岗位上的平凡人。他们或是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或是在人生道路上展现了非凡的人格,或是对人生、对社会有独特的理解和追求。开播到现在已经相继采访了一千多名中华之星了,因为是个收视率固定的老节目,而且在每天一期高输出的情况下,台里很多时候愿意采用新主持人,当然只限于在采访岗位工人、农民、企业职工等一些关注度相对少的人物时。

苑霖接到的是采访一名因伤退役的消防兵,为此她查了许多关于消防人员和他们平时工作的一些资料。我国实行的是“兵役消防制”,消防员是正在服役的军人,由于“义务兵”的服役期为两年,所以奋战在火灾一线的消防战士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原来扛起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大旗的是这么年轻的小孩。”苑霖顿时肃然起敬,因为她的二十岁,还在娇滴滴地向爸妈拿钱呢。

在准备好资料和主持稿后,到了正式录制的那天。区别于现场直播,录制的节目要轻松很多,有突发状况是随时能喊停的,有不满意的地方也能就某个节段重新录制,所以这项工作并没有带给苑霖太大的压力。在录制现场苑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采访对象,今年刚满20岁的退役消防兵---徐科。苑霖一见到徐科,立马笑脸迎上,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状。

“你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苑霖,很高兴见到你。”

可是徐科没有马上握住苑霖的手,而是顿了顿,伸出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苑霖的手背。苑霖一开始是惊愕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左手望向他的右手,发现徐科的右手从肘部开始往下的部分都是消失的,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白纱布,将手臂的段离面裹得严严实实。她这才恍然,人物介绍上是有说徐科在一次火场爆炸中失去了右臂,她瞬间懊恼不已,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您,真是该死,对不起,请您原谅!”苑霖弯着腰,急忙地想表达自己的歉意。

“别别别,姐姐您夸张了,别说你,我现在都还没习惯呢,哈哈哈哈。”徐科一脸稚气的笑容,让苑霖既内疚又心疼。

和徐科做了短暂的访谈内容介绍和简单的彩排后,录制正式开始。在苑霖的引导下,徐科从容地谈起了自己出生、童年和入伍的生活,一切都按照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偶尔搞笑,偶尔严肃。慢慢地两人聊到了那次让徐科失去右臂,不得已退役的事故。那是一次化工厂可燃气体泄漏引起的火灾,由徐科所在的执勤一队出车。

“化工厂可燃气体泄漏是我们比较害怕的,因为可燃气体外泄容易与空气形成爆炸性混合气体,极易造成火灾爆炸事故,而且很多不符合规范的化工厂的生产设备管道混乱、密封材质材料检修不合格、现场的含氧量过高,这些都增加了我们的救火难度。还有更难的是,一些违法的化工厂负责人往往拒绝向我们提供现场有什么可燃物,可燃气体,或者谎报数据,因为事故越大,他们越害怕受到处罚。”

说到这里时,徐科的表情明显出现了变化,结膜充血,咬牙切齿的。

原来那次化工厂起火的是厂内一处生产装置的管道,装置里面含有大量的液体苯。当一队班长询问该生产装置内的物质时,负责人一直拒绝回答,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又说这只是一个废旧的装置,平时不用,不知道为什么着火。询问无果,火势又越来越大,他们没办法,只能穿好防爆服冲进火源处灭火。火势沿着管道一直蔓延,最终引起装置内的液体苯外泄,可燃性液体迅速挥发,遇到明火出现爆燃,最终将各种有机物全部引爆。发生爆炸时,徐科和其他八名队友跟着班长在火势最凶猛的车间灭火,此时,班长突然发现有一镀锌铁桶已经发生变形,随时有爆裂的危险,经验丰富的队长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立马大声喊:

“全体撤离!有爆炸的危险,走!快走!”

大家先是愣一愣,然后从靠近门口的队员开始迅速而有序得撤离厂房。徐科当时站在离班长最近的地方,正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发现他旁边的班长完全没有想走的意思。

“班长,你怎么还不走!”

“你先离开,我很快跟上!”

徐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墙角堆满了蓝色铁桶,另一边靠近起火源的是几个零散堆放的铁桶,在大火的吞噬下已经逐渐出现变形,随时有爆裂的危险,如果出现爆炸的话必定会将火势转移到堆满铁桶的那边,如果铁桶里装的都是易燃物质,那就会引起威力巨大的连环爆炸,厂房后面都是居民楼,真的炸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此时,他发现班长正冒着火把那一个燃烧着的铁桶往不远处一间封闭式的密室搬,他瞬间明白班长留下来的用意,然后立马跟上去帮助班长把所有起燃的铁桶往密室转移。

“这边我来,你搞那边的!”班长喊道。

两人迅速将铁桶转移完毕后准备撤离,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铁桶耐不住高温,出现了裂口,液体苯迅速外泄、挥发,遇到明火发生爆炸。此时两人还没完全撤离出厂房,发生爆炸那瞬间,一声巨响,强大的气流将两人往外推,火光冲出窗户,震碎玻璃,此时徐科猛地一下被一个巨大的身躯包裹住,他一回头才发现原来班长用自己的身体替徐科挡住了各种碎片和冲天大火,在冲击波巨大伤害下,班长已经血肉模糊,四肢全被撕裂,只剩下躯干。

“队长!”徐科崩溃地大喊,眼看第二次爆炸即将发生,班长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大喊,

“走!快走!别管我,快走!帮我照顾家里人,不要让我白牺牲,快走!走!”

“队长!啊!”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记得我一直哭一直哭,我忘记我是怎样跑出厂房的,我的命是班长救下来的,我没办法忘记班长最后对着我喊话时的样子,呜呜呜。”

徐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在演播厅哭得不能自已。苑霖递了张手纸给徐科,可她自己没发现她也已经泪流满面,导演把这让人动容的一刻记录了下来。这时,苑霖突然握住徐科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的左手。

“跟我讲讲你的班长是个怎样的人好不好?”

这是稿子上没有安排的问题。徐科吸了吸鼻子,想了五秒钟,突然就笑了,说,

“他就是个马大哈,每天不是忘了吃饭就是忘了洗衣服,又不会做饭又没有生活品味,土到掉渣。可是他总是记得我们每个人的生日,记得我们每个人的习惯,我们分队一共15人,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总能把我们每个人都照顾得很好。”徐科边说边掉眼泪。

“他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叫小蕾,经常能见到嫂子带着她来接队长,可让人羡慕了,哈哈哈哈。可是……”笑容在徐科脸上停留不到两秒。

“那天我们带着队长去见嫂子,小蕾哭得好伤心,嫂子当场就晕倒了,呜呜呜。”苑霖小心翼翼地帮徐科擦干净眼泪,更加用力的握住他的手。

“徐科你知道吗,小蕾蕾虽然失去了亲爱的父亲,可是往后的生活里,她多了14个干爸爸,这14个干爸爸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疼爱她。”

“嗯!”徐科用力的点点头。

“我们兄弟已经下定了决心,班长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以后我们轮流到班长家里去,我们负责守护小蕾健康快乐地成长,负责孝顺班长的爸妈,让他们都安享晚年,我们说到一定做到!”

“徐科你真棒!你们的班长在天上看着你们一定特别骄傲,因为你们都是英雄!”

在苑霖的安慰和鼓励下,徐科渐渐走出了悲伤,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肩上多出的这份责任,他是班长的生命的延续,他会替他照顾家里人,替他好好地看这个世界,好好的爱身边的人和事。

访谈结束后,苑霖感慨万分,所以她在镜头前留下了这样一段话:“任何困难,都压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一个个可爱的消防官兵,用最朴实的话语、用最真实的行动,向您证明,所谓大爱、所谓中华情。生命是可贵的,但生命也很脆弱的,当灾难来临时,是我们的消防兵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挡住迎面扑来的灾难,挽救了一个个生命垂危、素不相识的我们,把安全和生的希望毫不吝啬地留给了别人,把危难和死亡留给了自己。这种生命的无畏和高尚,让人心潮难平、让人肃然起敬。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消防兵以它独特的风格,坚守着生命的底线。这种承诺不说在嘴上,不写在纸上,而是被真真切切地铭刻在心中,随着血液深深的流淌我们全身。请大家从现在起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的生命,遵纪守法,爱护环境,因为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我们负重前行!”

“啪啪啪啪”演播室突然想起雷鸣的掌声。

“说得真好!”编导对苑霖竖起大拇指,苑霖却蛮怀歉意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是我自己临时加的,之前没安排的,有影响时长的话就删掉吧。”

“这段话说得太好了,我可不舍得删,剩下的交给我吧。”编导拍了拍苑霖的肩膀后,朝摄像师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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