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宣回到仆人的卧房,其他人早已安睡,只是不见了上铺的丁五,没有他的呼噜声,元宣这觉睡得竟是十分安稳。
第二日一早,丁五依旧没有回来,倒是分管内外杂役的头目常文将丁五的铺盖一卷,吩咐元宣送到柴房内,元宣诧异道:
“丁五怎么被关起来了?”
常文极不耐烦的道:
“这小子夜闯大小姐闺房,色迷心窍,吃了豹子胆啊。”
元宣困惑不解的站在原地,昨天起来时丁五不还在睡着吗!
“愣着干嘛!你把丁五的铺盖送去,先把他剪枝的活儿做起来,平日里你俩勾三搭四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常文愤愤道。
元宣一步向前,目光带着冷意:
“你嘴里放干净点,活我会干,戴帽子吗,就没必要了。”
“呦...”常文嘴里“呵”字没出口,生生的咽了回去。
此刻元宣的眸子里透出萧杀,身上不断地散发出阵阵寒意,仿佛变了个人。
常文一边后退一边笑道:
“干活,干活了!”
等着元宣将丁五的铺盖卷起,走出了仆役的卧房,常文才感觉到如释重负,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湿透了:
“我才是头儿,怎么会害怕这小子?”
常文只觉得心里一股屈辱,想到被元宣所吓,看向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怨毒,冷冷道:
“你有种,给我等着!”
看守柴房的仆役习惯了跟在常文后面作威作福!
见是送铺的小杂役,冷哼道:
“送了快出来,少他妈的啰嗦!”
元宣抖了抖肩,快到柴门口时,回头道:
“小心上面!”
“噗!”
一桶水从天而降,浇了仆役一身!
“他妈的,别被我逮到....”
听着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元宣苦笑着,轻轻推开柴门。
柴房内昏暗无光,推门之处,铺面而来的灰尘扬起,呛得元宣咳了几声,用衣袖挥了几下,扬尘反而更多,索性不去管它。
丁五脸颊红肿,头发血丝搅在一起,满身的灰尘,蜷缩在柴房一角,见是元宣来了,泪水在眼中打转。
元宣皱了皱眉:“是门口那小子动的手?”
丁五摇了摇头,“当时被蒙了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随后又点了点头,有些后怕的将身体蜷缩一团!
元宣叹了口气:
“琪儿可是蔺梦的贴身丫鬟,你也太急了。”
丁五此时没了心情争辩是蔺梦还是大小姐,紧紧拽着元宣的衣袖道:
“元宣,我是冤枉的,被蒙住之前,我一直跟踪着严小乙,发现他去大小姐的闺房,而琪儿...竟然跟他约好了!”
元宣苦笑一声道:
“你怎么不跟他们分辨呢?事涉严小乙,可不是小事儿,再说,他怎么识得琪儿,又怎么知道蔺梦的闺房?”
丁五愁眉苦脸道:
“你怎么跟蔺二爷问的一样,要是知道,又怎会被关进柴房?”
丁五想到蔺二爷处理的手段,多半是送交官府,官府的棍子一上,由不得自己不屈打成招啊!
元宣摇头道:
“不会送官的,送官只会丢了大小姐的清誉,说不定...”元宣没有说下去,倒是丁五噗通一声,吓得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元宣,府上少了个打杂的仆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帮我想个办法!”
元宣拍拍丁五的肩膀道:
“我想办法去见府主,现在府上还是蔺震当家,不该轮到蔺奋插手...”
丁五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轻声道:
“我想起来了,昏迷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蔺二爷跟严小乙好像说什么成交,合作愉快。”
元宣将干柴在地上摆好,又铺了层软草,再把丁五的铺盖铺起,闻得此言,眼神一亮道:
“丁五,你先休息下,这话千万别对任何人说起。”
丁五感激的看着元宣,眼神中满是期望。
出了柴门,仆役远远的啐了一口道: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
耽搁了这么久,怕是府院落叶多了许多,出了柴门,元宣一路快步走去,果然常文带着几个仆役,将自己堵在扫把旁:
“不干活,跑哪去浪了啊?”
常文要找回早上丢的面儿,此刻身旁多了几人,胆子壮了不少。
元宣脸色淡然,径直走向自己惯用的扫把,丝毫不把众人放在眼前。
“常老大,这小子敢不回话?”
一个尖嘴猴腮的仆役怒道,其他众人见状也是紧紧将元宣围拢起来,元宣闭上眼睛,竟似浑不放在心上,常文见状有点怵,倒是那个尖嘴猴腮之人,要在常文面前卖力,奋力一脚踹了过去。
元宣侧身闪避,眼睛眨也没眨,那仆役竟似踹了空。
尖嘴猴腮之人明显用劲过足,整个人突然前扑,刹不住身子,重重摔倒在地,甚是狼狈。
常文见撕破了脸,吼道:
“一起上!”
“住手!”
满脸森严的蔺震走了过来,年纪已过六旬,但是精气神足。常文见了,慌忙作揖恭敬道:
“府主,这小厮目无尊上,属下正要给他点教训。”
蔺震冷哼一声道:
“现下这府院是谁当家?”
常文随侍二老爷已久,蔺震突然问起这话,莫不是对此事有了怀疑,不假思索道:
“自然是奉府主之令...”
“不要仗着蔺二爷的威视,滥用家法,我还活着呢!”
常文战战巍巍道:
“是!是!”
蔺震不顾众人目光,直接将元宣引到自己待客的小书房,轻掩房门,抱揖执礼道:
“元兄弟于我蔺家有大恩,要不是你说人多眼杂之处好藏身,老朽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受这委屈!”
元宣淡笑道:
“委屈算不上,好歹平安活了这么多年!府主,严小乙还在府上?”
蔺震听到涉及严家,慎重说道:
“都是老二在陪着!”
随即眼神略过一丝凄凉:
“我膝下只有一女,府主之位早晚是他的,可惜他还是着急了些。”
“府主,如果琪儿也是蔺二爷的人?”元宣淡淡提醒道。
“啊!“
蔺震对于这个贴身丫鬟反倒十分在意,生怕蔺梦受了诱骗!
“老夫对于家产看的极淡,倒是这个女儿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蔺震紧皱的眉头,似乎不满意蔺奋安排人手在自己女儿身旁,正在思量间,门外有人报:
“府主,严小乙在正堂等候多时...”
“元兄弟,你与老朽一道会会这个严小乙去...”
正堂内灯火通明,似乎对乌云蔽日早有预料,主桌左下首正是严小乙,身旁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黑袍男子,留着一撮小胡须,脸上些许傲色,在他后面又有六个猥琐之人,冷冷的盯着对面的蔺府几个老伙计。
常文等仆役头目在紧紧的站在后面。
“府主来了!”
众人见府主身旁跟着元宣,两人甚是亲密,不由得震惊起来。
尤其是常文,更是惊讶,只是看蔺奋丝毫不在意,而严公子只是微微欠身示意,也自宽了心。
蔺震在主桌上坐了下来,指着身旁的位置道:
“元兄弟,快快请坐!”
蔺奋略显狐疑,不知道大哥怎么突然对这个低等下人这么看重。
仆役给众人斟好了茶,退在一旁,严小乙看着氤氲热气冒出,冷冷道:
“太热了些,来点冰片!”
收起折扇,手紧茶杯,丝丝冷气直透杯身,不多时,杯中浮起一层薄薄的冰层。
“好功法!”蔺奋媚笑道!
常文更是叹道:
“我的天,这可了不得,水灵气充沛无比!”
众人窃窃私语,更是掩饰不住的敬佩之意。
元宣坐在严小乙身旁,虽然衣饰略显寒酸,倒也不卑不亢,对于水系三级寒冰术倒也不怎么看在心上。
“府主,这一天功夫,不知回扣的事儿考虑的如何?”
蔺震见严小乙露了一手,面色依旧平静,缓缓道:
“回扣的事儿可以涨个一成,蔺府可不想自断财路!”
严小乙面露笑意,看来老不死的还没糊涂透顶:
“承蒙府主割爱啊,不过,这只是小生意,那黑箱的事儿呢?”
蔺震面露犹豫,沉吟片刻后道:
“蔺府不干这宗伤天害理的勾当!”
蔺奋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道:
“大哥,要不再考虑考虑,惹恼了严家对蔺府没好处!”
蔺震摇了摇头,对着这个弟弟叹了口气。
严小乙不怒反笑道:
“严家背靠着南门,莫非老...府主连南门家族的面都不给?”
元宣看着蔺震虽然年过六旬,脸上的坚毅之情不输年轻人,淡笑道:
“严公子,府主既然决定了,当然是不在乎南门的面子!”
听到这话,蔺奋翘起小胡子,怒道:
“关你屁事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闭嘴!”蔺震突然喝道。
这番举动,立刻把众人吓了一跳。
“大哥,你...你骂我?”
蔺震没好气的说道:
“你还当我是大哥?黑箱的事儿你是不是私下答应严公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略有惊讶,只是常文与严小乙面色如常。
蔺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有出声。
蔺震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不等蔺奋回答,转身直视严小乙道:
“严公子,昨夜三更时分,阁下在哪?”
蔺奋略显紧张的盯着严小乙,见他面色坦然,练起功夫已然超脱这些凡夫俗子。
“三更时分,自然在贵府客房睡大觉喽!老...府主,你此话何意?“
蔺震有些着恼,你严家三公子如此洒脱的人物,夜半三更私闯后院,竟然还能当着众人面撒谎!
“咳咳...”
“蔺震!黑箱的事儿在考虑考虑,不然自会有人跟你算账!”
严小乙满脸怒色,甩袖而去。
蔺奋急忙起身跟了过去:
“严公子,有话好说...”
严小乙与蔺奋两人先后来到偏房,常文带着一众仆役紧紧跟在后面。
“严公子,怎么不摔杯动手?”
“蔺震旁边坐着的年轻人,怎么没听你提过?”
常文看蔺奋眼神示意了自己,窜出来道:
“这等下人,如何入得严公子的法眼。”
“蠢货!这人五行术法境界丝毫不弱于我!”
哗!
众人有些惊讶!常文摇头道:
“元宣吗?不过是个傻子,也就丁五肯带着他,这几日是有些不正常,不过真如公子所说那么厉害?”
蔺奋擦了擦汗,将常文推搡道一旁:
“严公子,算是属下老眼昏花,难道咱们就这样放弃了?”
严小乙坏笑着盯着蔺奋,这眼神看的他有点发毛,竟然不敢直视。
“放弃?我严小乙如此辉煌的人生还没有“放弃”二字!”
蔺奋摆了摆手,偏房内只剩下他与严小乙两人:
“蔺府的未来府主,黑箱的事儿你画个押吧!”
蔺奋相当满意这个称呼,点头笑道:
“我那如花似玉的侄女,能给严公子做妾,也是她三生修的福气啊!”
“阿嚏!”
蔺梦皱眉道:
“谁在咒我!琪儿,昨日那小厮怎么那么巧就被二叔抓到?还半夜三更?”
琪儿笑道:
“蔺二爷许是觉得府内来了贵人,怕是不安全,所以亲自巡视。”
“丁五老实惯了的,对你有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怎么偏偏赶上严公子来了,府内戒严才出这事儿?”
琪儿脸颊发烫,没想到大小姐竟如此敏锐,一时语塞。
蔺梦脸色一寒:
“你的贴身方绢呢?
琪儿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女大不中留,我本想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过你要是胳膊肘往外拐,可别怪我不客气!”
琪儿不停地磕头,嘴上饶道:
“婢女不敢,不敢!”
出了闺房门,琪儿立马恢复了妖娆的身段,愤愤道:
“好大的脾气,走着瞧啊,将来给严公子做妾,排在本小姐后面,有你受的!”
琪儿扭着腰,从方盒内取了胭脂补了点妆,来到下等仆人卧室门口:
“常文,你喊元宣出来?”
常文色眯眯的盯着琪儿起伏的胸脯,手肘刻意的擦过那团绵软之处,心想你丁五什么货色,琪儿怎会看上你:
“元宣在老不死那...”
看着琪儿转身欲走,常文顺手在肥硕的臀部上捏了下。
“死鬼!”琪儿嗔道。
一出房门,看着元宣冷冷站在门旁,琪儿慌乱的理了理发髻,
“元宣,小姐要问丁五的事儿,你过去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