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城武烈侯府。
府内的一处院落里,成群的丫鬟里里外外忙活着,墙垣外小亭中,苏家五子苏幕焦急的绕着圈子等待,走了几步他便停下,望向院落里的房间,神情担忧且焦躁。
“你!”苏幕手指着一旁候着的家丁,“去那边问问,到底怎么样了?”
刚说完,那家丁就一溜小跑打听情况去了,可眼见着连外门都没进去就被几个年纪大的老妈子给挡在外面,又灰溜溜地走了回来。
“你们......真是没用的东西!你说你们还有什么用处!”苏幕气得直咬牙,站着侍候的一众家丁被骂得头都不敢抬,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五少爷的霉头。
一边的老管家只得上前安慰道,“少爷莫急,这女子生产本就不能让阳气冲撞,就连少爷您都不能进去啊。您放心,城里手最稳、喜气最盛的稳婆都在里面伺候着,再说夫人常年习武,实力高深,身子骨棒着呢,指不定一会儿就传来好消息,莫急、莫急......”
五少爷苏幕一听这话,心里头立马散了一些火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气不顺只得鼻间重重一哼,转身在石凳上坐下。
时间流逝,眼看着到了晌午,院落里面忙活得更是急了,丫鬟们一个个里里外外的奔忙着,外面的苏幕心下更是焦虑。
“老夫人到!”
这时,小厮一声唱喏,原来竟是五少爷的母亲,武烈侯夫人到此。
对对行行的仪仗在宽阔的外庭摆开,一身雍容的侯府夫人在侍女的引导下到了小亭,苏幕及一众人等跪迎以待。
“母亲为何来此也没通知孩儿一声?”行过礼后,苏幕起身问道。
一听此话,端坐一旁的老夫人顿时冷眉一挑,“原本我是不想来的,只等你这边把小蕾顺利生产的消息报给我和你爹,谁知我这一等就是半天,你说说怎么能教我不急!”说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本来养胎养得好好的,非要去什么不可知之地去碰那所谓的百年福缘!我都听家将说了,那电闪雷鸣、神人相斗的场景,万一出个闪失,你们呐!”
苏幕无言以对,只是点头挨骂。
“这次回来没几天就有了胎动,距离太医院诊出的预产之期可是差着十多天,定然是你们这次出行受惊所致!”说着说着老夫人不禁气得微喘,一旁的贴身丫鬟连忙帮忙抚背顺气,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苏幕看着母亲大发脾气赶忙出声安抚,“母亲,之前我们去上京问卜之时,天机道士卜卦言说,小蕾肚子里的孩子命格衰弱,唯有寻求天大的机缘才能有机会长大成人,天机道人百算百灵,小蕾和我才迫不得已去跋涉万里涉险求取机缘。”
“如今我们安全归来,且有幸瞻仰天道奥妙,我和小蕾各有所得,特别是小蕾,归来后,境界提升到大天境不说,更是时常跟我报喜,说她腹内的生机格外旺盛,许是我这未出世的孩子机缘到了。”
“母亲,无需太过担忧,我相信小蕾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老夫人听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都怪我们武烈侯府得罪了玄天一脉,老爷脾气秉性刚毅不屈,不然去玄天宗拜个山门,若干个玄天门人施法护持,咱们也不用在这儿长吁短叹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唉!”
一时间场面安静,众人都无言以对,只得默默为产妇祈福。
正午时分到,城门的荡魔钟也响了起来,浑厚的钟声响彻整座中天城,也悠悠地传进焦急等待的众人耳中。
“唉!都已经是正午了,怎么......”苏幕心里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恼,但也不能让母亲看到,引她担心。
正当众人忧心忡忡的当儿,从院落里面跑出几个丫鬟和稳婆,只见几人上前就拜倒在地。
“大人,出事了!”
苏幕和老夫人急忙站起,只见苏幕上前一把拽起稳婆,“出了什么事,你们不在里面照顾我娘子,跑出来作甚!”
被拉起的稳婆一脸苦笑,“大人放心,夫人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孩子福气太厚,难以降生罢了,反倒是我们几个老婆子受不了了!”
“大人您看!”说着稳婆举起自己的双手,苏幕放开了她,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只见稳婆两只手掌像是被火炉烫过一样,遍布烧疤和水泡,有些地方黑糊糊的还冒着白烟。
众人看到这种惨状都有些吃惊,老夫人更是面露不忍,出口问道,“这位婆子,你这是如何伤到这个样子的?”
稳婆又向着老夫人做了一礼,苦笑道,“启禀老夫人,实不相瞒,老婆子我在这城里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接生过的婴孩儿不下数百人,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稳婆举起自己的双臂,无奈地说道,“本来是在正常的接生,谁道太阳升起后,夫人身上的温度便是越来越高,我们几个婆子倒是还挺得住!可就在刚才,眼见着孩子已经快要出世,一道钟声传来,夫人身上突然像是着了火似的,将衣褥全都燃成灰烬,连带着我们的手也遭了秧......”
“小蕾呢!她有没有事?”苏幕一下子激动起来。
“没事、没事!”稳婆连声说道,“还是夫人救起我们,吩咐着让我们出来跟大人报个信儿。”
话音未落,只见院落里的一众丫鬟侍女都跑了出来。
老管家拉住最先出来的丫鬟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不在里面伺候,跑出来干嘛?”
丫鬟一脸愧色,跪在老夫人和五少爷苏幕身前,“启禀少爷和老夫人,夫人的房内忽然燃起大火,我们正准备救火时候,夫人却让我们先离开院子,先前已经进去的人都被夫人抛了出来。”
“火势越来越大,院子里面已经待不下去了,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跑出来禀报!”
正在说话的这个当儿,一声巨响传来,院落里,滚滚浓烟已经蔓延开来,火光冲天!
苏幕立马长身而起,长袍鼓动,一阵劲风拂过亭内众人面庞,再看去,五少爷苏幕已经化为一道清影冲入了已成为火海的院内!
“幕儿!”老夫人大惊失色,一旁的老管家赶忙搀助,又听几道破风声响起,身边的家将已然动身,数个身影紧随五公子踏入火海。
火海之外,只留下众人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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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入火海的苏幕浑身鼓荡着真气,形成了一道防御屏障将肆虐的火焰与自己隔绝开来,马不停蹄的冲向了院落里的自己妻子所在的房间,几个起落间他便到了,看着原本熟悉、如今却已经变为火炉一般的房子,苏幕一瞬间痛苦的感觉涌上全身。
即使全身的功力都用来隔绝火焰,在这座房子外站定时,他还是感觉到无法阻挡般的、炽热的高温。
“小蕾、蕾儿!你在哪里?”苏幕朝着不断喷薄火焰的房子大喊,希望能得到妻子的回应。
眼见无人应答,苏幕怒目圆睁,大袖一甩就要作势冲进去,这时身后匆匆赶到的几员家将一把拉住他。
“五少爷,以你我的功力进去之后,只怕是有死无生!”一名家将喊道。
“滚开!”苏幕一把将其甩开,这时一股庞沛的巨力从房内轰出来,将苏幕身边的几位家将撞飞,苏幕眼中一亮,顺着开辟的通道冲入房内,留下瘫倒一地的家将面面相觑。
“这力量......大天境级别,是夫人!她还活着!”一名家将说道。
“五少爷已经进去了,唉,希望二人都平安无事吧......”一众家将都默然无语。
房间内,温度奇高!苏幕勉励抵御火焰的高温,即便如此他也难以坚持太久,身上的衣物也出现碳化的迹象,他没管这么多只是看向妻子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温情。
“蕾儿。”苏幕轻声呼唤,眼前的情形让他心痛不已,衣物已被燃尽、不着寸缕的妻子大着肚子仍旧在努力地生产,听到苏幕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双目赤红,一道道岩浆似的裂纹蔓延在脸上,就连白皙的身体上都是如此,如同一只充满裂纹的瓷娃娃,易碎且美丽。
“夫君,”阳蕾儿声音沙哑的回应道,“你来啦!”
“对,我来了。”
苏幕声音哽咽地走到阳蕾儿使用大天境力量撑起的壁障边缘,看到里面焦化的土壤,他知道这道壁障不是为了隔绝火焰,而是她为了保护他人,将自己隔绝了起来!
“没事的,夫君。”阳蕾儿睁大赤红的双目,但视线却没有汇聚,似乎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我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再坚持一下......”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小了下去,青筋暴起的手抓住自己的大腿,发出痛苦的低吟。
“呃啊啊啊啊!!!”
苏幕看见妻子雪白的大腿已经被自己抓的鲜血横流,即便这样也要坚持生下孩子,他不由得扬天悲嚎,哀恸欲绝,一口钢牙几乎都要嚼碎,口中流出鲜血,模样万分凄惨。
“蕾儿,不要生了!这种妖孽、魔头!不要也罢!蕾儿......”苏幕央求着妻子,可阳蕾儿却缓缓摇着头,即便是痛苦的颤动着,眼神中也满是爱怜,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诉说着。
“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儿,在他出生之前,我有无数次想象着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他是我们两人的希望,是侯府的希望,我一定要让孩儿平安地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