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花处,长安宿,管乐丝竹,忘却来时路;
天将暮,正歌舞,忽来宫卒,骂好生糊涂。”
我一捋长纱,变个貌美姐姐,信手变一把铜子儿(同时仿佛听到画眉骂了一句):“小家伙们,你们在念甚?说与姐姐听听可好?”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道:
“这个嘛,说的是城里许长安的故事。”
“娘说,‘那个浪荡公子成天寻花问柳’,全儿不要做那样的人。”
“他还忘了灭门之仇,是忘本。”
“还有,他,他‘认贼作父’——先生说的。”
我笑问:“那,忽来宫卒,什么意思?”
“有一天晚上,他在独春楼听曲儿,太后派人来骂他‘丧志’。”
我把铜子捧上:“来来来,姐姐给的,买糖吃去。”
小东西们欢呼着一哄而上,接着就包围了那个卖麦芽糖的货郎。
而我,直接去敲了高忠的府门。
两个家丁用棍子把我戳出来了。
剑,果然是不能丢的。
“你看你看,少爷一天天的净给咱们惹事,简直了!”
另一个对我道:“姑娘,也不是小的说你,许公子何等人,一开始就不该招惹……现在他有新欢,你闹也没用啊!”
我,一脸懵逼。
下一秒就哭出来:“许公子你出来啊——”
“哐啷”一声,门还真开了。
里头出来个锦衣束发的年轻公子。看见我,将怀里的美人往门外一推。
我:……
家丁:……
“许长安”向我笑道:“小娘子找本公子有事?进啊,愣着干嘛,快请进来啊!”
地上的美人扶墙而起,嘤嘤嘤:“公子,你不能不要我了呀……”
“许长安”一挥手,两个家丁把她丢到阶下。动作那叫一个娴熟。
我一边走一边咳了一声:“公子这些年,丧尽天良的事没少做啊……”
“哟,瞧美人儿说的,不务正业,才是咱们本业嘛。”
我正色道:“反正这黑锅有金陵那位主儿背着是吧。”
周若愣了一愣:“美人说什么啊?莫不是害着癔症?”
我轻声道:“周若。长安叫我来的。”
周若脱口而出:“他还没死啊?”
我:……
他把胳膊从我肩头抽回去:“那,那你是他什么人?”
我早有准备:“我哥是他兄弟,知道自己不容易见到你,教我来说。”
“那就好,”周若重新把胳膊搭在我肩上,“继续说……?!”
我现变了把剑,反手抵在他颈前。
“我,我拿开……”
我笑道:“公子保命则已,留这么个习惯,怕是要死于非命啊。”
周若尴尬地笑笑,脚步间微不可察离我远了一点,又远了一点。
独春楼前。
“敢带小爷来这种地方,活腻歪了是吧?!”
“哪敢哪敢,”周若赔着笑,小心翼翼把出鞘三寸的剑按了回来,“本公子的人都在这儿,姑娘您多担待啊……”
“人间四季,此处独春。这联写得倒不错,把品味提上来了。”
周若得意道:“正是不才所书。”
我看骗子似的看他一眼,他的自尊心大受伤害:“我虽然是不学无术了些,高老头也不愿我成器,但有一回太后召我入宫,一问三不知的,太后颇为恼怒,高老头丢了面子,回来罚我把四书五经啃了个透,夜夜悬梁刺股那叫一个酸爽……所以,你听懂了吗……”
“懂了!”我向他肚子上拍一掌,“也就是说,这里头还有点儿墨呗。”
“正是正是,”周若掀开轿上的垂纱,心虚地向四下里望望,“姑娘可否装装样子,好歹对本公子敬重些……”
我颇不悦:“谁教你带这么一堆人出来的,麻烦死了。”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哪,我要是跟你单独出来,咱俩可真要长眠地下了……”
“公子为何迟迟不肯下来?”一个小厮近前问道,“可是那带剑的姑娘挟持了您?”
“这是什么话,”周若一把把我揽进怀中,另一只手拨开垂纱,“你少爷我生得如此俊俏,美人儿怎会忍心挟持?”
那小厮道:“少爷说得是,……”
周若骂道:“扫兴!
他低头揖道:“是小人多事了。”
“还不赶紧退下!——不长眼的东西!”
见他离去,周若一把把我推开,双手抱头,紧闭着眼缩到角落。
我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只脚嘭地跺在他身旁的座上。
那家伙抖了一抖,只是不睁眼:“姑奶奶我错了……”
我笑笑,把长剑横在他耳畔弹了一下,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姑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