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
“真是可以啊,居然把人和牲口关到一个抽嗡嗡的箱子里面。而且这熟练的安排和掩人耳目的手段,少说也是个江湖里的老油手了吧?怪不得养得这么肥。”文若冷笑道。之前故意给出小庄,就是为了确认他和君异的白天的判断,他们早在登船的那时就已经发现了端倪。而他们能够发现,玦自然也可以。
“我后边儿可是有人的,不想找死的话就闪开,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锋利的剑刃让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商户不仅不怕反而还反过来威胁三人。“这样的生意,你以为就我一个小角色翻得起什么风浪?”
“官府,商户,地主老财,一样不少,我只是被推倒前面的小角色,这条一条油水链儿,谁不舍得添两口,奉劝你们,见好就收。”商户舔了舔嘴唇,话还越来越多。“那妮子也是得了瘟的,所以才把她丢出去,不然只会死更多人,反正本来就是贱命一条。她的亲人都不要她了!”
听到“瘟”字,文若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扫向身后,之前并没有怎么注意,女孩的皮肤上居然泛着泛泛白点!
风头现在转向了女孩儿,玦自然也是确认着她身上的斑点,打量到她眸子的时候,心下一颤。
女孩儿拼命的摇着头,松开了念泽的衣角。
“喂!冷静一点!不要害怕。”念泽转过身劝解道,女孩儿却更加拼命的摇头,他们现在正在船头,再往后推,就是涛涛江水了。
“劝你们赶紧跟她撇清关系,就算你们武功高强又如何,那东西只要沾上了就是个死!活着是会连累别人!”这商户不是普通人,文若看着他的眼神,果决的同时又冷漠的可怕。
他的手上有过人命。
女孩眼中泌出了眼泪,看来她并非是听不懂别人说话,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她一步一步的后退。脚后跟几乎已经磕到了船尖。只差几步。就会跌落下去。
“你别怕!你会没事儿的!”
“怕……连累……”
诶?微弱的声音穿入念泽的耳中,女孩已经要掉下去了!
来不及了!拼了!
“不是说过要好好的依靠我吗?我不准你再勉强自己了。人生很长,你愿意的话,我随时都在。帮助你,保护你。你需要同伴。”
和上一次一样,文若的话如同微风吹入耳垂,念泽有些心跳。下意识的停下身体的动作。反应过来的时候文若已经抓住了下落的女孩儿。将她稳稳的抱住。
这一切的动作,念泽都看在眼里,眼前这个专注而又果断的书生颇为帅气。让念泽意识有些朦胧。
女孩儿拼命的挣扎着。
“别碰……我……会死……”
真是个和念泽一样固执自我的女孩儿呢。
文若抱的更紧了。
“看着我。”
文若右手握住她的后颈,几乎是和女孩儿打了一个照面。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我会治病,把你的病治好,请相信我。”
女孩几乎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对视过,而且还隔的这么近。但是这双眼睛却吸引了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是藏着点点星空,似是包含着无穷无尽的事物,刻下过许许多多的传奇故事。
她从小就很喜欢历史和故事。在瘟疫席卷家乡之前。记得奶奶经常在睡觉之前给自己讲故事,她总爱问这问那,但是奶奶从来都不嫌弃自己,总是耐着性子陪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跟奶奶好像......
看着紧紧抱着女孩儿的文若,念泽心理有点不适,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情绪,难不成,她在嫉妒吧?可是又是在嫉妒什么呢?难不成......
不行,再往下面想的话脑子就要烧掉了,不行的。
“君守,该出来了吧?在躲下去好戏都落幕了。”玦仍然稳稳的把着手中的长剑,扭头朝着背后黑黑的仓里说到。
“呵呵,多年未见,玦兄依然如此幽默,文若前辈依然如此的风流倜傥呢。”黑暗中,一个男子缓缓走出,身着优雅,衣品高贵,以青黑为主,干练中透着沧桑,与他本人的外表颇为不符,伴随着脚下的步子,腰间的玉佩叮当叮当的撞着。发出悦耳的声符。
玉佩是贵族君子才有资格拥有的物品,上层社会的人们正装出行的时候,往往会在腰间挂上玉佩,而其一的目的是在于装饰,其二的目的是通过玉佩叮当的碰撞声来安平浮躁的内心。时时刻刻提醒佩戴的人们。若是步子过急过缓,都会让玉佩的碰撞声吵噪扰耳。虽然到了宋廷规矩没有以前繁杂,玉佩也是有钱就可以买来作为装饰,但是人们对于风雅的追求却是不变的。
“你………是雷被!安天下道!”商户若是之前的严重存了几丝侥幸,现在就全都化为了绝望。
为什么呢?
安天下道是江湖里的道士组织,道上出了名的不好惹的硬骨头,许多黑色生意都是安天下道搅了他们的好事,这个组织极为松散,以天下各地的道馆为中心,修道之人展开各种活动,主要是以委托的形势,或惩奸除恶,或降妖除魔。本来成为众人眼中钉,肉中刺的他们是活不长久的,谁知头目居然从皇帝那里得到了御赐圣旨,有了这块金字招牌,安天下道在得到了保护的同时正式慢慢在天下扬名。
而这个头目便是雷被。
“没想能在这个地方遇见前辈和玦兄,真是缘分使然。”雷被不急不慢的走到商户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交给鄙人可以吗?”
“行。”玦松开了架在商户脖子上的剑。一反平常的没有多说什么。
文若明显察觉到了玦的消沉。换做平常,这家伙不可能这么沉默寡言。
商户想要挣扎,却发现雷被的手跟铁钳似的,根本挣脱不得。
“我不想浪费时间,你的顶头上司是庐江太守,一个捐官,你的接头人是他的心腹,也是跟他上了一条贼船的庐江郡丞,他的手都伸到了我淮南国的地带,自然不能再让他逍遥法外。”商户的最后一丝求生欲也随着雷被手上被展示出来的东西而破灭了,那是他和接头人约定好的信物。”不过我需要你的力量,这也是我特意到这艘船上来的原因。只要你肯协助我,彻查贼人,到时候我便可替你美言几句,虽不说能减免罪责,至少罪不及家人。你的背景我已经调查过了,我不希望你做出不明智的决定,让你的唯一的女儿籍没为官奴。”
“不可能,我明明……”直到这个时候,商户的表情才透着一股惊恐扭曲的味道。这是之前玦把刀架到他脖子上都不曾有过的。
果然一个人无论如何,家人永远是心头那块最嫩的肉。
“只要一个人在世上活着,就会留下无数的痕迹,你本命刘楠,因得杀人而亡命天涯,却不久前才知道自己在故乡还有一个被遗弃的幼女,而......”
“别说了……我愿意。只要祈儿是安全的。我什么都肯做。”商户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甚至连声音里也带着丝丝的颤抖。
“我以安天下道的名誉向你保证。”
雷被对着商户耳语几句。
商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马上指挥着船上的弟兄收拾局面,这艘船的下手全都是他的心腹,而唯一的监视人也在刚才和玦交手(单方面吊打)的过程中昏迷了。所以不必担心自己和雷被的交谈外泄。
整个过程中,雷被无论是语言,行为,都趋于完美。颇有处变不惊,事事料定的风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在模仿着当年的文若。看来这声“前辈”还真不是白叫的。
玦想着,把宝剑收回了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