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牵挂着丽娜,怕伤到她,墨海不敢让马车行得太快,故而本该一天一夜的路程他硬是带人赶了一天两夜,一路没有停歇。出发前大家身上都带着干粮和水,就在马上解决了。到了两日后的卯时,一行人才来到了死人谷外。
此时,连续赶了两天路的众人已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他们只带了一日的食物和水,都已经吃完了,好在一路有山有水,补充水倒是没有问题。由于入谷要经过一片有瘴气的树林,墨海就下令在路边歇息一会,等太阳出来后将毒雾驱散再入谷,于是众人便下马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歇息。
马车里,丽娜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睡在榻上,陪着她的是莺儿。尹东当时想找比较熟悉一些的阿莲跟来伺候丽娜,可是阿莲被关着还没有放出来,丽娜紧接着就出事了,并没有留言怎么处置阿莲和云芬,尹东只得继续关着她们,便找了跟随丽娜多年的莺儿来照顾她。好在管家想得周到,虽然没进过死人谷,却听过府中的护卫和陈敏说起过,怕丽娜在谷中受苦,便在马车上备了许多点心和果脯,此刻莺儿正好可以拿出一部分来分发给大家充饥。
阿彪抽空对墨海说了张杰也想来的事,只是后背和手上的伤过重,尹东便勒令他在府中养伤不许外出。墨海当时赶到茅草屋时就看到了张杰和张虎在火海中疯狂地救丽娜的情景,知道他们对尹志斌和丽娜都很忠心,便觉得很安慰,问起了张杰的伤势,又看了看张虎的伤,确定他只是皮外伤,不会因为赶路而伤势加重才放下心来。
死人谷分内谷和外谷,内谷是训练杀手死士的地方,也是谷中所有人居住之地,而外谷是个药谷,种植着许多药草,是墨先生及大弟子墨彦专研药理和配制药品的地方,老八墨彩和老十墨涛也时常帮忙看管药谷,至于其他人则是不能随意出入的。死人谷位于蒙秦赕西部靠近永昌地界的地方,东面是西京的点苍山,南面是人迹罕至的哀牢山,一年四季毒雾弥漫、人烟罕至,时常有猛兽出没,是个几方势力都不管的地界。尽管如此,谷中还是派了些地阶的弟子出来防守,而阳光出现毒雾渐散之时就是谷内弟子防御最强的时候。
墨海几人等到巳时太阳出现后便各自上马,护着马车熟门熟路的进了谷。此时,谷中阳光满地,天气十分炎热,躲在暗处的地阶弟子都发现了墨海一行人的踪迹,但见是天阶的六公子为首,大家都没敢出面阻拦。
墨海将马匹留给山门处的弟子看管,然后就将丽娜从马车里抱出来,让莺儿带着丽娜的随身之物跟上自己,护卫们则自觉的将马车上的东西带上,紧跟着墨海就入了谷。一下子回来那么多人,还有十多匹马,守门的两个弟子忙不过来,就叫了其他弟子过来帮忙,并快速去禀报管事的大公子墨彦。
墨海紧张丽娜的身体,就抱着人直接进入内谷去寻尹志斌当年在谷中的住处。尹志斌自从担任新谷主后,就住到了至高无上的珈蓝殿,而外人是不能随意出入的,所以墨海打算将丽娜安置进去,这样的话养病期间就不会被人打扰。而且,珈蓝殿处于悬崖峭壁之上,石室密闭安全,外边训练的声音不容易传进去,很适合丽娜休养。
谷中到处都是不同训练项目的场地,都各自用两人多高的木桩围成一个单独的空间,分别有专门训练的高手掌管,无论是新手还是管事,亦或是有职务的统领,通通都是黑色劲装,即使是顶着炙热的阳光已经汗流浃背,却都不敢懈怠,依旧顶着太阳艰苦地训练着;因为,一旦训练没有完成他们将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山崖下有许多草棚,都是供给训练之人休息用的,而能够进入人阶以上的杀手,几乎都住在另一边的竹楼中,就连天阶的也不例外,不过是天阶的几位公子和小姐可以拥有单独的房间而已,而杀手们就是十多人共享一间了。两岸悬崖高耸,四面群山环绕,至高无上的珈蓝殿便坐落在山涧正中的一处高崖上;没有富丽堂皇得建筑,没有繁琐复杂的装饰,但从悬崖峭壁上凭空雕凿而成的殿堂显得很气派。门口的四根圆形石柱上雕刻着骷髅头,嘴里挂着桐油碗,是夜间点灯用的,高大的青铜门上刻着地狱众鬼的图案,与黄铜的圆形门铛形成强烈的对比。门头的绝壁上用铜锥吊着一块青铜匾,呈半月形,上边雕刻着‘珈蓝殿’三个凸起的大字。
此时谷中正在训练的至少也有五六百人,墨海一行人几乎是在众目睽之下小跑着飞奔到珈蓝殿的,但看到沉甸甸的大门关得死死的,执事长老也不在,墨海急得差点发狂。就在他气急败坏地在殿前想要发火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不远处响起:“六师兄,你回来了?”
墨海回头一看,原来来人是个一身灰袍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有对小酒窝,黑发随意地披散着,额上系着一条蓝色抹额,正是最小的师弟老十墨涛,也就是小石头。
“师父不在,半月前便带着七师兄外出访友了。”墨涛向墨海行了一礼,解释道:“谷中事务都是大师兄在管,师父临行前交代,若有重大事件需要抉择的,要执事姑姑和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一起决定。”
“执事姑姑在哪儿?”墨海看着怀里昏睡着的丽娜,焦急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方才守山门的弟子来报,说你带着人回来了。你们急匆匆的往这边来,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自然就追过来啰!”说完,墨涛顿了顿又道:“执事姑姑和大师兄都在药谷,你要过去吗?”
“嗯。”墨海应了一声,示意阿彪取出一块毡子铺在有阳光的地方,将丽娜轻轻放下,并为她掩好薄被才对一起来的众人道:“你们在这等我,守护好她,我去去就回。”说完,大步离去。
“是。”几人恭敬地施礼退开,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语。
墨涛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丽娜,由于她的脸偏朝里,墨涛并没认出她来,见墨海如此在乎她,还小心翼翼地,以为是墨海的心上人,便会意的一笑,快速跟上墨海离去了。
很快的,墨海与墨涛来到了内谷外围的一处山坳,这里是药谷中的百草园,地势偏低,水分充足,很适合许多药草生长,所以墨先生就与学医的弟子们在这里广种药草,除了供给受伤的弟子和训练的杀手使用外,还有许多珍惜的药材可以研制药丸和药剂,几乎不用出去到处采集药草。百草园中有几间竹屋,是放置药材和研制药物的地方,此刻大弟子墨彦和执事姑姑就身在其中。
大弟子墨彦三十岁,是个肤色略黑身材魁梧的男子,个头不是很高,但很威严,因为不喜欢说话,谷中众师兄弟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闷葫芦’。他是跟着墨先生从蒙舍诏逃出来的家仆之子,跟随墨先生最久,也是最得力的弟子,故而很受器重,是谷主之下唯一有权力和号召力的人。只是,在比他晚入门的尹志斌出现后,因为身份特殊和自身实力太强,他处处被压制,墨先生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投放到了尹志斌的身上,令他很不甘。特别是,墨先生还听从了尹志斌的建议,为了壮大死人谷的势力又收了八个弟子,而老三墨云、老六墨海、老八墨彩都是最不省心的,令他很是头痛。
此时,一身青衣的墨彦正在竹屋内查看采集回来的药材,她的身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玫红色劲装女子,长得不是很美,却是清纯可爱,楚楚动人。她就是老八墨彩,正在按墨彦口述的对药材分类和做记录。
“紫苏,叶片大而有齿,内圆外尖,正面绿色,背面紫色,大株高三尺有余,可开花,花朵小而错生,呈淡紫色,呈柱状,叶片、枝干可入药,发散解表······”墨彦一边随手翻着簸箕内晾着的药材,一边做着口述,偶尔会抬眼看看墨彩的记录,然后继续检查药材。
“大师兄,六师兄回来了。”墨涛的话打断了竹屋中的两人,而墨彩在听到他的话后先是一怔,继而看向他的身后,霎时两眼放光,惊喜地大叫一声“六师兄”便扑向了来人。
墨海在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要怎么说动执事姑姑出手救自己的妹妹,冷不防就一股药香扑面而来,还不等他做出反应,怀里就多了一个人儿,正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嘟起小嘴撒娇道:“六师兄,你怎么才回来呀!几次出去都不带我玩,是讨厌彩儿吗?”
“师妹,你似乎比小石头还大两岁吧!在师弟面前这么撒娇好吗?”墨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看了看一旁捂嘴偷笑的墨涛,给了他一个白眼。
“回来了?”墨彦淡然一笑,对墨海道:“这丫头是个麻烦精,你回来我可就解脱了。”
“大师兄,有你这么拆台的吗?”墨彩气鼓鼓的斜了墨彦一眼,将手里的毛笔一扔,环抱住墨海的腰身就不放手了,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松手。”墨海大窘,呵斥道:“男女有别,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不松手,谁让你每次都偷偷溜出去不带上我的。”墨彩一脸无辜地道:“我已经很乖了,你还这么讨厌我?把我当师弟就好了,或者你把自己当女的也成,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墨海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为了救妹妹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得知师父不在已经心急如焚了,可这个师妹还在死缠烂打无理取闹,怎不让他生气,顿时态度就强势了些,唬的墨彦和墨涛也是一愣,都很意外他的反常,墨彩更是吓得一个激灵,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墨彦和墨涛见状,正想偷偷溜出去,就见墨海黑着一张俊脸呵斥道:“闭嘴。我来是找大师兄和执事姑姑救命的,你别再吵了。”说完,墨海将墨彩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拉开,问道:“执事姑姑在哪儿?快帮我找人。”
“你找姑姑做什么?你哪里受伤了?要紧吗?”墨彩闻言止住哭泣,伸手就要拉起墨海的手臂查看他的身上哪里有伤,气得墨海没好气地说道:“我若受伤需要执事姑姑医治,还能有力气跑来找她吗?你脑袋被驴踢了?”
“没有啊!我只是想你了。”墨彩委屈地噘了噘嘴,泪水还在吧嗒吧嗒地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