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是三月十五,是点苍山脚下一年一度的观音市庙会。传说,观音菩萨于此日制服了恶魔罗刹,百姓们感激,于每年的三月十五聚于中和峰下,作素斋祭祀,换为祭观音街。渐渐地,祭观音街由原先的祭祀会场转变成为四方商贾云集的交易场所,以物易物或贸易互通,形成盛大的庙会。
这一天,中和峰下早早的就搭起了帐篷,主持庙会治安及执法的官员分别在不同的帐篷里处理公事,而昆仑国及陆真腊国的使臣也好奇地到了现场,在杨忠礼安排的官员陪同下到处闲逛着。
庙会上,有交易骡马和药草的藏民,有带着猎物叫卖的各族猎户,有临街做吃食卖的小贩,也有以物易物的八方来客、四方商贾,最多的还是西京附近游玩踏青的俊男美女及当地百姓。陆真腊国的人肤色较黑,身材矮小,却偏偏喜着桔黄色服饰,而昆仑国的人虽然肤色黝黑,却是人高马大,十分魁梧,个个白袍,挺拔而威严。两国的使臣无论身形或神态都很引人注目,一出现在庙会现场就引起了众多百姓的围观。在此同时,练习了许多天舞蹈的丽娜也带着护卫们及五个婢女一起外出踏青散心,正向观音市而来。他们一边闲逛一边到有僧人讲经说法的摊子去听上一会儿,僧人的年纪和宗派不同,对佛法的理解及分析也不同,丽娜对于他们的解析十分好奇,也很感兴趣。一连走了七八个讲经的场所,丽娜和几个侍女都有些疲累,便听从阿诚的建议,准备找个茶棚喝茶歇脚。一路走过许多摊子,见到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和山珍草药,丽娜没有太多兴趣,特别是皮货,尹志斌送给她的足足有几大箱子,都是上好的珍品,因此她对于集市上卖的皮毛更是看都不看。她本想找个能吃东西的地方,却在路过一处有西域高僧宣扬佛法的茶棚时停下了脚步。那里或站或蹲或坐已经有许多人,贫苦百姓居多,其中也不乏身着华衣的贵族子弟。她一出现在茶棚边上,就引起了众人的喧哗。百姓是惊于她的容颜和惧怕她身后的几名护卫,一看就是不敢得罪的贵族小姐;而贵族子弟则是惊羡她的花容月貌。以往,丽娜出门很小心,都是带着面纱的,如今出门都有了众多的护卫随身保护,又有大名鼎鼎的战神做靠山,她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阿莲,给我水。”丽娜靠着一棵树站着,道:“听一会再走吧!”
阿莲连忙取下腰间的水囊递上,她轻轻捋了捋腮边的碎发,喝了几口水便静静的听上首的高僧讲经。几名护卫尽职尽责的将丽娜和几名侍女护在中间,直到两刻钟后,丽娜失了兴趣,离开了茶棚。谁曾想,她还没走几步,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美人要听佛法,本王可以为你讲解。”说话的,是一位个头不高,色黑但很俊秀的年轻人。年约三十上下,一身珠光宝气,手中还把玩着一串翡翠雕刻的佛珠。他是陆真腊国的安王爷,一位喜好杀戮又崇尚佛法的双面人,身在高位却又沉迷于酒色的贵族。
阿诚与高志祥立刻上前将丽娜护在身后,其余几人也散开将六个女孩护在中间。目光清冷,神色自若,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我是陆真腊国的安王爷,美人如何称呼?”安王欲再次上前,被阿诚一个拔剑的动作惊住了脚步。他身后的一众仆从也纷纷围了上来,个个剑拔弩张。
“安王,请自重。”阿诚正色道:“这是我们南诏国的长和公主蒙丽娜殿下。”
“哦?公主?”安王一脸玩味,笑道:“蒙丽娜,好美的名字,人儿更美。”
就在丽娜被他的言语恶心到,阿诚和高志祥快要发火时,陆真腊国的人群后闪出一个人影,冲安王抱拳道:“安王,杨军将请您回驿馆,大诏差人召见。”说完,又回身对丽娜一礼,恭敬地道:“见过长和公主,尹蒙国栋让小人接您到前方营帐歇脚。”
“好。”丽娜应了一声,瞪了安王一眼,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侍女和护卫们也紧跟而上。只留下原地莫名的一众陆真腊国使臣面面相觑,都不解的转身望着丽娜一行人的背影,在嘀咕着什么。
路过一个卖海货的小摊前,丽娜被琳琅满目的扇贝吸引住了目光。顾不上前边带路的人,她爱不释手地挑拣着摊子上的海货,选中一个由珍珠镶嵌而成的胭脂盒子,正要问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美人看上的东西都包起来,本少爷要送与这位美人。”
护卫们心底冒火了。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出门遇上的都是些觊觎他们主子女人的怪胎?嫌命长了吗?或许是刚刚经历过陆真腊国安王爷的事,阿诚与高志祥本能的抢先一步挡在丽娜身边,喝道:“闪开。冒犯公主,可先斩后奏。”他们的嗓音清脆而响亮,顿时震慑住了所有人,周边的百姓和过往的商贩闻言纷纷跪倒在地,匍匐向前。只有几个高大强壮、肤色黝黑的白袍人呆立一旁。个个留着卷翘的小胡子,戴着塔状的帽子,有些滑稽。不用说,这些自然就是昆仑国的人,而方才说话的,是站在最前边的一个戴着赤金耳环的年轻勇士,是昆仑国国王的侄子阿米尔。
丽娜微微动了动嘴唇,扭头白了阿米尔一眼,冲周边跪伏的众人道:“免礼,起来吧!”
众人谢过,起身各自恢复常态。小贩不敢开罪贵人,连忙包好珍珠胭脂盒双手呈上。丽娜接过,不理会阿米尔,只示意莺儿付账。莺儿递上一两银子,小贩哪里敢收,连连摆手。丽娜黛眉一皱,甜美的声音响起:“卖货不收银子,这是什么道理?你不收,我便不要了。”说完,就要放下手中的东西。吓得小贩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是您给多了,一百个都不值这么多的。小老百姓哪里用得起银子,都是拿海贝或皮毛换货的。”
“哦,那我再挑几件好了。”丽娜嫣然一笑,又挑了几个花样不同的和珊瑚摆件,顺手就塞了几个给莺儿和阿莲、阿碧等几人,然后捧着自己中意的几个笑着走开了。
“多谢公主。”侍女们怔了怔,心下愉悦,连忙谢过,各自收好便快步跟了上去,而护卫们抱着几个珊瑚摆件跟上。
“哎,公主殿下······”阿米尔连忙转身叫唤着,一边快步追上去,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衣袖,就见几个身影一闪,护卫们就将几个女孩护在了中间。
“站住,”阿诚再次出声:“再敢上前,格杀勿论。”
“误会,误会。”传话的小官吏赶了过来,连忙拦在护卫与阿米尔之间,解释道:“这是昆仑国巴尔王爷的长子阿米尔少爷,是来访的贵宾。”
“无论是谁,冒犯公主者,死。”高志祥冷冷地说了一句,手已经抚上了剑柄,身后的护卫也纷纷手握剑柄,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误会,误会而已。”阿米尔色眯眯地盯着丽娜和几个侍女,笑吟吟地道:“方才见公主殿下到处听人讲经,想必是礼佛之人,我狮昆仑国佛学渊博,善缘远播,你想了解更多,本少爷可以效劳。”
“登徒子。滚开。”丽娜又惊又怕,小脸儿气得发白,她愤怒地望向小吏,质问道:“南诏的男儿还未死绝,几时轮到外族人横行霸道?你这混账可是要帮着外族人来欺辱我?”
“公主息怒,公主恕罪。”小吏扑通跪地,连连告罪,看到护卫们个个怒视自己,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瘫软在地。
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怒气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样目无主子的奴才留着何用?阿诚,你们就是这样看着主子被外人欺辱的吗?”一身戎装的尹志斌突然出现,语气冰冷,面容毫无表情,周身却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主子。”护卫们慌忙跪下行礼。阿诚和高志祥的俊脸略为有些苍白,连忙俯身请罪。几名侍女也吓得跪了下来。
“尹蒙国栋?”阿米尔有些吃惊,略微抱臂行礼,问道:“您怎么来了?”
“听说我的女人被人调戏了,我来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账。”尹志斌说着,看向他的目光冰冷如剑,仿佛要将他刺穿似的。
“什······什么?您的女人?”阿米尔看看他,又看看丽娜,神色复杂,却也暗暗惊心。
“是啊!长和公主是我十年前就定下的妻子,阿米尔少爷有异议?”
“啊?不敢,不敢。”阿米尔拭去额头的汗,慌忙带着仆从退后,给尹志斌让出道来。
尹志斌瞪了阿诚等一眼,低声喝道:“处理好了再回来。”说完,上前几步牵上丽娜的小手,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丽娜回头看了看跪倒的众人,悄悄冲他们使了个颜色,几人会意,连忙起身跟上。阿诚和高志祥对视了一眼,迅速拉起那名匍匐在地的小吏离开,只看得阿米尔主仆众人目瞪口呆,满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