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王宫照旧举办晚宴,由于丽娜身体已经恢复,晚上还要入宫赴宴,尹志斌一早就让得力的属下准备护送她回紫云阁。因怕引起闲言碎语有损丽娜的名节,尹志斌让丽娜换上了合适的男装,扮成贵族公子,天还未亮就离开了蒙国栋府。
就在丽娜离开后不久,尹志斌换上朝服去上朝,今日是中秋佳节,他要忙的事很多,何况前些天息龙岛上发生的一切已经将他和王氏一族推到了对立面,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两族关系明显闹僵。尹氏一族中原先还有一部分忌惮王氏权势的官员和贵族子弟本来持中立态度,如此一来不得不选择阵营,曾经妒忌尹志斌的一些子弟更是顺时投靠了王氏,尹氏家族中的气氛也渐渐怪异了起来。因此,近来的朝堂上出现了两股强大的势力,杨氏和赵、段、董、寸、杜等几大家族虽持中立态度,其中许多人暗中还是偏向尹氏一族的,而蒙氏外戚自然也是偏向尹氏,只有李、郑、高、杜、洪等一些不太强大的家族因为惧怕王氏的权势而不得不屈服于王氏。
自从王丘罗发丧那日起,丽娜又在王府受了欺负,尹志斌是明里暗里都表现出了对王氏一族的不满,他示意手下得力的干将们展开了对王氏的报复和打压,许多王氏在西京的势力在暗中都受到不明来路的打压和袭击,明面上的商铺亏损严重,生意更是遭到无情的破坏,王氏的二代掌权人气得快要发疯,虽猜测与尹志斌有关,苦于没有证据,对尹志斌是敢怒不敢言,吃了不少暗亏。当王家家主决定强势报复尹志斌时,却意外的发现,尹志斌除了在朝为官领取的俸禄和朝廷赏赐的良田及奴隶外,居然没有其他的任何势力,也没有涉及西京任何行业的生意,更没有什么产业。不死心的王家动用了一切可用的势力去打探,除了蒙国栋府的二十名侍卫及贴身保护的二十名护卫外,居然真的查找不到他任何势力的存在。
下朝后,尹志斌求见了南诏王劝丰祐,将息龙岛上越英公主和王丘各设计陷害自己和丽娜的事挑明了,更陈述了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希望他能在晚宴上当着群贵戚的面给丽娜和自己赐婚,以绝王丘各对丽娜的觊觎。劝丰祐惊愕于王丘各与越英的大胆,十分生气,私下便允了尹志斌的请求。
丽娜回到紫云阁,早有提前报信的侍卫将丽娜回府的消息告知了段荣,于是,得到消息的莺儿早早就让阿莲和阿碧整理了浴池,并准备了好几套进宫参加晚宴的宫裙和珠宝首饰,府中上下一干人早就等候在了府门口。
几日不见,丽娜见到众人都很开心,特别是莺儿以及一起和她进宫在晚宴上表演过的段毅、红霞等人。许是长久以来的彼此依靠让大家有了家人的温情,丽娜平日里也没将这些护卫和婢女当做下人,此时见他们这般关怀自己,心中倍感亲切,便下令厨房在中午多做些膳食,摆上两桌,她要与众人一起在前院大厅中用膳。对于她的亲近和体恤,众人都十分欣喜和感动,几个婢女更是开心地将她围在中间,也没在意她一身男装的打扮,七手八脚的拥簇着就向内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看得身后的几个大男人目瞪口呆:这几个丫头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兴奋过头了,哪里还有主仆之分。何况,这画面看着怎么有点怪怪的?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男人和五个如花美眷?
丽娜回到内院,在莺儿的侍候下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轻便的女装,就到花园里赏花去了。几个婢女收拾完后也带着女红赶了过去,她们平日里忙完了手中的活计,都喜欢去花园里听丽娜弹琴或看她写字画画。几人的年龄相仿,话语投缘,边做女红边聊天,丽娜还时常为她们画些绣花的图稿,故而几个丫头相处得很好。丽娜因脚伤在尹志斌府上住了几日,她们都觉得空荡荡的无聊得紧,如今这位善良可爱的小主子回来了,她们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她说说在紫城的所见所闻,都想围在她身边。
丽娜在一丛白色菊花旁坐下,慵懒地依靠在假山上,吃着阿莲递过来的点心,听着红霞和阿碧讲述她不在府中这几日的情形,眼角却瞥到不远处的莺儿和阿诚,两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莺儿还在阿诚臂膀上掐了几把,不由好奇心起,向阿碧打听起二人的事来。
“我不在的这几日,莺儿和阿诚没事吧?阿诚那么强的一个人,怎么老是挨莺儿欺负啊?”
“他们俩啊,一见面就斗嘴,不见面时又互相打听,别提多逗了。可是见了面,说不上两句阿诚就挨训了。”
“为何?阿诚就这么怕莺儿?”丽娜不信,意味深长的看了阿诚一眼,笑得眉眼弯弯:“日后莺儿若嫁给他,阿诚还不被欺负惨啊!”
“是啊!看不出来,莺儿姐姐还挺强悍的。”阿碧忍不住笑出声来,引得阿莲和丽娜也笑了起来。
听到几个女孩的笑声,阿诚扭头看过来,俊脸儿微微泛红,嘱咐了莺儿两句就离开了。时辰尚早,护卫们就如平时一般到后院练武场去练功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丽娜与莺儿等人正聊得欢快,段荣已经差段军来请几人到前厅去用膳,几人才发觉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于是,她们收拾好各自的东西,一起到了前院。
大厅内,已经摆上了两桌丰盛的宴席,段荣与另外七名护卫正在厅外闲聊,见丽娜过来,一齐上前行礼。丽娜示意大家一起进厅内落座用膳,于是,段荣和八名护卫一桌,丽娜和五名婢女一桌,有说有笑,十分开心。席间,活泼的阿碧偶尔会和豪爽的阿彪拌几句嘴,一向言语不多的云芬也加入了打击阿彪和张虎的阵营,引得其他护卫都拿阿彪和张虎逗乐子,气氛特别活跃,令丽娜吃惊不小。她一贯都是在后院自己房中的小花厅内或院中的花树下独自用膳,自然不知道护卫们已经和几名婢女打闹到了一起,似乎还成就了几对有情人,而她只知道莺儿和阿诚已经彼此敞开了心扉,却不清楚阿彪已经看上了有些泼辣的阿碧,就连温文尔雅的段毅也对精通音律的红霞有了好感,而善解人意又温柔的阿莲更是被好几个护卫暗中心仪。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悄悄打量着众人,丽娜喜笑颜开,她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尹志斌,期待看到他吃惊的表情。一想到在属下面前一贯严肃的尹志斌在知道此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丽娜心里乐开了花。
且不说这边因为丽娜回到紫云阁,府中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尹家军营里,却是灾祸不断。尹志斌下朝回府,还没来得及用午膳,就听到大军将尹蹉迁查人来报:尹家二爷的儿子尹瑳明失手把王家的一个子侄打死了,大军将王铎亲自带人去了军营将尹瑳明暴揍一顿,押解到了刑曹大堂。
近期,尹家和王家的关系十分敏感,尹家家主尹辅酋一再告诫家族中的子弟及子女要谨言慎行,避免惹祸上身,结果这尹瑳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二愣子,此刻还真弄出了乱子。无奈,尹家家主的生分摆在哪儿,又是个文臣,便由武将出身的二儿子尹蹉迁出面解决,谁料这个儿子性子不是很强硬,最后不得不求到尹志斌这里来了。
尹志斌回房换下朝服,在尹东督促下,匆匆吃了些点心垫肚子,便带着尹东和阿正、阿义赶到了刑曹大堂。
当尹志斌和尹家的一些子侄赶到时,尹瑳明似乎受了些伤,已经瘫倒在一边,他的两个儿子尹行和尹端正守候在他身旁,两个儿子都年岁不大,令人看了有些同情。而站立一旁听审的,除了王、尹两家的人外,还有杨家和其他家族的几位掌权者;尹家与杨家是姻亲,因同朝为官不便来往密切,却不曾断了联系,至于其他家族的人,自然都是来看热闹的。此刻,刑曹长杨同知端坐于正上方,他的左边站立着的是羽仪长赵乾,而尹蹉迁和王铎则坐于他右后方旁听。
就在尹志斌出现在刑曹大堂的一瞬间,除了大军将王铎和尹蹉迁,几乎所有的人都起身向他行礼。尹志斌礼貌地向众人拱手还礼,在杨同知的示意下于左边的椅子上落座听审。尹瑳明见到尹志斌出现,顿时精神了起来,他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控诉道:“王家的指正我不服,谁不知道你们与我尹家有仇,你们就是故意栽赃陷害的。如今六郎来了,你们敢将方才的指正再说一遍吗?”
“来了又怎样?凶手就是凶手,尹志斌就算能只手遮天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替你开罪,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诡辩。”堂上的一个中年将军说中着,转过身来面向尹志斌,抱拳行礼道:“尹蒙国栋,我乃西洱河北部军营主将王琛,您既是来听审的,相信不会偏袒自家堂兄的,不如您来评评理,看我王家是否冤枉了尹主将。”说完,他不等尹志斌答话,便将在军营发生的一切描述了一遍。
听了王琛的叙述,尹志斌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若王琛没有说谎的话,堂兄尹瑳明确实失手杀了人,有军营里的众多将士为证,他恐怕还真的不好脱身。尹志斌虽与刑曹长杨同知打过几次交道,但大堂上听审的人太多,利于尹瑳明的证词少之又少,不得已,他只得先后听了几位证人的证词,又接过卷宗看了一遍。发现一切正常,看不到王家人在这案件上做手脚的意思,尹志斌有些难住了,他询问了先来的尹家一众兄弟子侄,发现大家对于这个尹瑳明的印象都不太好,他们这一支的人都有些胆小怕事、投机取巧,不踏踏实实干事,都有些好高骛远,与其他几个分支的尹家人不同,而他的夫人张氏又是个泼辣不识字的妇人,故而也不太受家族中其他旁支的待见。众人都庆幸张氏今日回门去了,否则还不知要哭闹成什么样呢!大致了解了情况后,尹志斌与尹蹉迁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先任由刑曹长处理,听候刑曹的判决,到要紧时兄弟几人才适当的帮上一把。
尹行和尹端两兄弟得知尹瑳明无法脱罪,心里无比恐慌,都纷纷向尹家的长辈们跪拜求情,求他们救自己的父亲。特别是长子尹行,哭闹的厉害,加上他平日里有些纨绔子弟的癖性,很不讨喜;倒是次子尹端,虽然泪流满面,却是没有开口哭求,只是恭敬地跟随在哥哥身后,一一给尹家的长辈们磕头。这兄弟二人的表现,大家一一看在眼里,虽有同情,但都没有出面干涉,倒是对尹端多了几分赞赏。
最后,刑曹长因尹瑳明失手杀人致死判处他罢免官职,入狱十年。因为南诏国有贵族犯罪可以买罪配隶的条文,尹志斌又以卷宗里有记载:尹瑳明失手杀人之前,先是王家那名死去的将领挑衅在先,醉酒后又辱人闹事,导致头脑简单的尹瑳明怒气暴涨,还是压制不住戾气将王家的将领给弄死了,可以说是事出有因。故而,由尹家出钱为尹瑳明买罪,免去配隶,罢黜官职,并罚一百军棍,终身不再录用为官。
刑曹的判决下来后,尹端恭敬地拜谢了尹家的长辈和出面维护尹家的亲朋好友,倒是尹行,因他们这一支断了官运,又记恨尹志斌等人没有为父亲开罪,竟恼恨起众人来。他起身怒瞪堂上众人,一边哭泣一边叫骂,最后甩袖离去。众人因他还是个少年,家遭变故,都理解他的心情,便也没有责怪他,对尹端也是温和的劝解了几句。为了安抚这个懂事知理的小小少年,尹志斌干脆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直接收到了自己账下,让他做了一名书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