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暗中跟随蛊王黑伽的人换了好几拨,终于在一天夜里,黑伽有了动作。
那是腊月二十三日,正是百姓们祭拜灶神的日子,尹志斌下了朝便骑马去了紫云阁,连朝服都没有回府去换。在外人看来,他又是因为思念那位心尖上的人儿所以出城去探望了,但是只有知情的人才明白,他的离开正是给某些蠢蠢欲动的人创造机会。不出所料,在他离开紫城约半个时辰后,王瑾便差人去给隐藏在龙尾关的黑伽送信,二人相约晚上亥时在息龙岛下会面。
暗中跟随的人没有惊动王府的下人,而是躲在远处打量,等送信的人走后,尹志斌的探子也迅速离开,而化身货郎的人再次出现在客栈周围的街角,监视着黑伽的一举一动。
尹志斌来到紫云阁后,给阿诚和高志祥分派了任务,然后去了给自己留的房间换了身衣袍,才陪着丽娜在花园中赏花品茗晒太阳,偶尔下下棋,别提有多悠闲了。当然,他也没放过阿彪、张杰、段毅他们,让他们清理园中的花草树木,为大婚时做准备。
自从莺儿与阿诚成婚后,慢慢了解了一些阿诚的顾忌,对护卫们也真心心疼了许多,不再像以往一样捉弄他们了,对丽娜和尹志斌更是心生感激,伺候起来也更加尽心了。此刻,她正端着新做的几样点心来给二人品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段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莺儿,等等。”
“段大哥,什么事?”莺儿转身问道。
段荣手中拿着一张喜帖和两封书信,有些局促地朝花园里张望了一下,低声问道:“主子这会儿在忙什么?我进去是否方便?”
“哦,没事,和公主下棋而已。”莺儿嫣然一笑,低声说道:“你放心,只要有公主在身边,尹蒙国栋再生气都不会发火。”
“哦!”段荣尴尬地一笑,冲莺儿点头谢过,便与她一起向花园走去。
当陈敏出现在尹志斌身前时,他正在看段荣送来的书信。眼角余光瞥到陈敏的身影,他没有抬头,只抬手示意他坐下,直到看完书信才抬头问道:“何事?”
“一切如六哥所料,王瑾派人找黑伽了。有两名弟兄一直守着,刚刚得到消息,王瑾的人在息龙岛下的码头包下了一艘画舫。”陈敏答道,只是有些奇怪地看向一旁伺候的莺儿。段荣是近身护卫,是从死人谷里出来的人,他并不怀疑段荣的忠诚和警惕心,但莺儿是怎么回事?尹志斌难道对她的信任已经到了回禀机密都不用回避的地步了吗?
尹志斌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陈敏的疑虑,便道:“无妨,这紫云阁里都是能信任之人,就连几个丫头也已经让阿诚他们调教过了。莺儿嫁给了阿诚,你就更不用担心,怎么做阿诚心里有数。”
“是。”陈敏松了口气,接过莺儿递过来的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尹志斌将书信推到陈敏身前,示意他看,然后对段荣勾了勾手,待他附耳上前才低声嘱咐道:“立刻传话下去,天阶十人,地阶三十人,码头待命,一切听从阿正调遣。”
“是,主子。”段荣领命,见尹志斌不再有其他吩咐,便告辞退了出去。
丽娜正好奇尹志斌和手下为什么神神秘秘的,还来不及询问,就听陈敏忽然开口道:“六哥,我立刻去办。”
“老规矩,那边的事不许你插手,交给阿正和阿义去做,你负责明面上的事。”尹志斌叮嘱道:“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是,是我蛮撞了。”陈敏一拍额头,放下手中的书信,尴尬地笑道:“这几日压力太大,紧张过头了。”说完,他将茶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起身道:“我立刻回去安排,然后去西郊大营找杨忠义。”
“嗯,去吧!”尹志斌说道。
“陈敏,你刚来就走呀?也不多坐会?”丽娜更加觉得奇怪,嘟着小嘴看了看尹志斌,又看看准备离开的陈敏,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来去匆匆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我这里当成办公的府衙了!”
陈敏与尹志斌相视一笑,无奈的摊了摊手,等着让他自己解释。果然,见他被丽娜盯得很不自在,一个凌厉的眼刀甩过来,示意二人退下。陈敏会意,连忙躬身一礼,拉了拉莺儿的衣袖便退了出去。
很快,花园里只剩下了丽娜和尹志斌二人,周边修剪花枝的几人也识趣地退了开去。尹志斌将丽娜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温和的解释道:“自从上次息龙岛遇刺以来,王家的动作一直不断,法真寺那次的意外也是他们安排的,我让手下的弟兄一直留意着那个蛊王黑伽,没想到他们竟然忍了那么久。于是,我就让阿正他们·····”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和盘托出,见丽娜的小脸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才将压在书信下的喜帖拿给丽娜道:“再过五日,你的郑哥哥就要成亲了,你打算送他什么礼物?可有准备?”
“什么?郑哥哥要成亲了?”丽娜惊呼出声,连忙打开喜帖来看。在看清楚上边的日子后,略微有些失望地道:“还有五天,我哪里来得及给他准备什么稀奇的礼物,怎么办嘛?”
“嗯,讨好我一下,我去给你想办法。”尹志斌不怀好意地笑着,将丽娜打横抱起,大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等等,大白天呀!”丽娜瞬间明白过来,顿时羞红了脸,搂住他的脖颈小声道:“一会儿莺儿来看到多不好,快用午膳了呀!”
“不管她,我想你了。”尹志斌面不改色地道:“自从东洱部落归来后,你还没让我碰过呢!”说完,也不理会丽娜因羞怯而娇嗔着对自己又锤又打的,抱着她就进屋关门,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说,陈敏回到紫城的蒙国栋府后,把尹志斌这边的交代和信件上的事告诉了阿正和阿义,然后匆匆吃了点东西就换上铠甲去了西郊军营。
酉时时分,丽娜和尹志斌来到前院小花厅用晚膳,还没吃上几口,高志祥便出现在花厅里,恭敬地禀报道:“主子,人都到齐了,盯着黑伽的人来报,他还待在客栈没有出去。”
“嗯,知道了。”尹志斌点头应着,嘱咐道:“戌时起所有人不得外出,前院后院都得有人看着,保护好公主和其他姑娘。”
“是,主子。”高志祥应了一声,不解地问道:“主子待会儿要回去?”
“有段宇在,我回去做什么?”尹志斌一声轻笑,看了看低头吃饭装作没听自己说话的丽娜,若有所指地道:“我呀,去看看热闹就回来。”他知道,其实丽娜在高志祥刚出现时就神色不自然,一直在偷听自己和高志祥讲话,既然她不放心,那就明确地让她知道,自己要出去办事,但会回来陪她。
果然,丽娜听到尹志斌的话后,很快抬头瞟了他一眼,小脸儿立刻泛起了红晕,嘴角也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与此同时,紫城内的双鹤酒楼,一位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正倚靠在二楼的窗栏边,一边吃着婢女为她端着的点心,一边俯视街景。她就是王家另一支系的嫡女王淑倩,尹志斌口中的花痴小姐。今日的她,穿着一身玫红色彝装,披着一件大红斗篷,挂着一串均匀的双层珍珠项链,戴着一对银质莲花耳坠,加上绣花的红底抹额,显得很是动人。她的身后,有四名婢女,两个侍卫,都恭敬地站在雅间的一个角落,除了那名伺候她茶水点心的婢女,其余人都不敢上前打扰。
腊月二十三是祭拜灶神的日子,无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世家大族,都会在酉时初祭拜灶神,然后开始做饭,再将灶台上打扫下来的香灰用新的香火和纸钱做成的金银锭子,加上干果、水果,一同拿到门口的水源处路祭,然后倒入水中清理干净。一些饥饿又讨不到吃食的乞丐,会趁着祭拜的人走远后上去抢那些果品供物充饥。此刻,街角的小溪边上,四五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就在那一堆堆未燃尽的纸钱堆里扒拉着正在燃烧着的点心和被烫软的水果,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疯抢,甚至还打斗了起来。
看着楼下几个小乞丐为了几样不像样的吃食大打出手,王淑倩不禁拍掌大笑,指着那些孩子对身边的婢女道:“小桃,你看那些小乞丐,就那些又脏又烂的东西,还值得他们抢的头破血流。本小姐随便扔几个都比他们抢的好十倍。”
“那是美人你身在王侯将相之家,不知民间孤寡之疾苦。”一个好听的声音从雅间外传来,声如清泉,惑人心魄。
随着众人惊讶地回头,就见门口出现一个红衣男子,年约二十四五,面如皓月,星目剑眉,一头乌发高高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着,其余的披散在肩头,阳刚之美中带着一丝邪气。身穿红色暗纹锦袍,黑色金边斜领,腰系黑色暗花腰带,上缀蓝色小带,一枚刻有云纹的白色玉佩悬挂其间,衬得此人更加温文儒雅,书卷气十足。他就是死人谷的天阶杀手,老三墨云。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雅间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向有花痴之名的王淑倩更是看得两眼发直,一张樱桃小口张得都能塞下个鸡蛋了。
墨云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是装出一副正直有礼的模样,对王淑倩略施一礼道:“敢问小姐如何称呼?在下墨云,打扰了。”
众人被出声引得回过神来,都不好意思地扭头避开,却发现自家的小姐还在一脸花痴的看着眼前的美男,便都大声咳嗽,提醒起王淑倩来。
“哦!嗯!嘿嘿嘿····”王淑倩干笑着,在婢女搀扶下回到桌前坐下。方才由于走神,她没有听到墨云的话,自然不好回答,便装作不知,一脸好奇地望着墨云,静待墨云再次出声。
墨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再次施礼道:“在下墨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可否讨杯茶喝?”
“哦!墨云公子,请坐,请坐。”王淑倩嫣然一笑,虚礼一挥,示意墨云入座,然后示意小桃为他倒茶,才美目含羞地自报家门道:“小女王淑倩,是王府的嫡长孙女,父亲是姚府大军将王琛,西京四公子之一的王瑾是小女的四叔。”
“原来是望族之女,名门之后。失敬失敬。”墨云故作惊讶,连忙起身再次施礼,并露出不敢招惹,有意逃离之意。
王淑倩见状,顾不得矜持,狠狠地瞪了一众仆从一眼,示意他们退出去,并亲自为墨云倒茶,柔声道:“墨公子客气了,请用茶。”
“多谢。”墨云伸手接过,却故意不慎触碰到王淑倩的手指,趁她发愣之际,迅速的脚下一个施力,旁边的凳子便砸向她的脚,还没缓过神来的王淑倩便被撞得跌入了他的怀中。
正要离开的侍卫和婢女一见,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指着墨云敢怒不敢言,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是他们真不敢说,而是他们都亲眼所见,是自己小姐向别人投怀送抱的,可见小姐是对这位美男动了心,他们不敢坏小姐的好事啊!
墨云看在眼里,不屑地对几人翻了个白眼。他再次看向王淑倩,假装一脸惊慌地扶起她,连连告罪道:“抱歉抱歉,小姐莫怪,在下失礼了。”
王淑倩红了脸,见手下之人还愣在原地,手指着墨云,不由大怒,厉声叱道:“还不快滚出去。”
众人见她发怒,吓得连忙退出了雅间,乖乖地守候到门外去了。墨云见状,嘴角轻扬,一抹坏笑浮现在脸上,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