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宫内,许久没有动静的越英公主忽然心血来潮要去法真寺礼佛,尹太后和南诏王劝丰佑怕她出意外,便派了羽仪长赵乾护送她前往。因为已近新年,许多出门在外的商贾都回了乡,尹志斌与丽娜又是大婚在即,西京境内的防御也加强了许多,赵乾便只带了二十名侍卫就随着越英的车撵出发了。
到了佛顶峰下,几名随行的宫女搀扶着越英下了车。赵乾与众侍卫下马,让车夫在山下等候,赵乾便随侍在越英身边小心翼翼地守护她,开始徒步上山了。自从息龙岛秋猎归来,赵乾一直觉得越英怪怪的,变得十分陌生,似乎忘了许多事,不说她对自己若即若离,就连对尹志斌的执念也似乎放下了,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莫非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一处山道的拐角,越英由于踩到裙角差点摔了,被赵乾及时扶了一把。越英没有挣开他的手,扭头冲他嫣然一笑道:“还好有你在。”
“公主安好便一切都好。”赵乾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几名宫女,见她们都低眉顺眼地侯在一边,不敢抬头直视越英和自己,便轻轻拍了拍越英的手背,低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觉得你变了许多?”
“有吗?”越英疑惑地看着一脸关切的赵乾,反问道:“赵乾,你只是本公主的侍从,怎么让我觉得咱们之间似乎不止是主仆这么简单?你觉得我变了,那么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变得怎样了?”
“你真的记不起来了?”赵乾不甘心地道:“秋猎之前发生过的事全忘了?”
“秋猎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忘了什么吗?”
“对于我,你还记得多少?”
“你?你不就是宫里的羽仪长吗?”越英想了想道:“赵家的子弟,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是赵家年轻一辈子不可多得的人才。哦,还是西京四公子之一。”
“这些都不重要,是·····”赵乾有些气馁,一时语塞,竟说不下去了。
越英觉得今天的赵乾很奇怪,整个人古古怪怪的,但既然他不再说了,自己也懒得追究,便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的,一众侍卫护送着越英公主及她的宫女来到了法真寺,因为侍卫携带兵器的缘故,他们被留在了殿外,由赵乾和宫女陪着进殿去祈福。同时,寺内的高僧大德们得知长公主到来的消息,也纷纷过来大礼相迎,并让小沙弥将其余的香客请了出去。
“不知长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阿弥陀佛。”所有高僧一起上前见礼,正殿内刹时挤满了人。
“无需多礼,本公主不过闲来无事,出宫散散心而已。听说咱们南诏已经有人能自译佛经,本宫好奇,也来凑个热闹。”越英大大咧咧地在殿前的走廊来回转悠着,挥了挥手道:“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我眼前晃悠,有事自会让人去找你们。”
“既如此,长公主殿下请随意。阿弥陀佛。”方丈合十躬身,说完便率一众僧人恭敬地退了出去。
越英吩咐宫女将供品摆上香案,自己入内环视了一周,到佛前恭敬虔诚地膜拜,口中低声念叨:“求佛祖保佑阿母健康长寿,无病无灾;保佑阿哥头脑清明,江山永固;保佑我心想事成,早日·····”
身后的赵乾听到越英的祈祷,剑眉不自然地皱了皱,因为他听到她最后说的是‘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双宿双飞’,很明显,她还是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把他当做普通的羽仪长了。这让赵乾莫名的有些心痛。
一会后,越英起身,让宫女去告知方丈,自己要在法真寺参禅礼佛住上几日,要一个清静舒适的院落独处。宫女领命,立刻告退去处理了。
“赵乾,随我出去走走吧!”越英抬腿边走,一点也不容身边的人拒绝。
“遵命,公主殿下。”赵乾无奈地轻叹一声,只得跟上。另外几名宫女也连忙跟随而来。
却说,王丘各自从被死人谷的老谷主墨先生下药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遍求名医无果,家中长辈便为他请了法真寺的高僧去做法事驱魔辟邪,希望神佛两解。没想到,加上巫医的治疗,王丘各的病情居然得到了控制,渐渐有了起色,今日,他便是在家人的陪同下到法真寺还愿来了。
在寺里到处闲逛的越英,正兴致勃勃地与身边的宫女说话,迎面便遇上了王家的一众主仆。王家人连忙上前恭敬地行礼问安,王丘各有些体弱,在侍卫搀扶下只是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像家人一样下跪行礼。越英见他憔悴了不少,原本俊秀的面容也十分苍白,也听说了家人为他寻访名医的事,便也不与他计较,吩咐侍卫赶快扶他进禅房去休息。
见越英走远,王丘各忽然计上心头,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意。他抬手示意一名侍卫上前,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名侍卫领命而去,然后王丘各便被另一名侍卫搀扶着进了禅院。
紫云阁,丽娜正在试嫁衣,忽然莺儿匆匆进门来报:“公主,不好了,听说尹蒙国栋在法真寺又遇袭了。”
“什么?”丽娜一慌,手中的嫁衣掉落在地。她娇颜失色,紧张地问道:“他不是应当在军营吗?怎么会去了法真寺?”
“不清楚,传信的是个小乞丐,留了口信便跑了,阿诚已经去查了。”莺儿捡起地上的嫁衣,抖了抖灰尘,递给了一边伺候的红霞。
“无论真假,我要去看看。”丽娜说完,也不换装,抬腿便大步出了闺房,边走边大声喊道:“段荣、高志祥,快带人与我一起去法真寺。”
分散在各处的护卫们听到丽娜的叫声,连忙集中过来。见她心急火燎的样子,纷纷吃了一惊。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段毅出声道:“高志祥被主子派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
“有个小乞丐送口信说六郎在法真寺遇袭,我要去看看。”丽娜说道。
“不可能,”阿彪一脸不在意地道:“主子今日在军营里处理罗苴子的事,根本没空出来,怎么可能会去法真寺。”
“消息会不会是假的?”一向冷静的段毅分析道:“一来主子的行程与法真寺无关,二来送信的既不是侍卫或护卫,也不是寺里的人,为何会是个小乞丐?只要是有心人,谁给些财物都能让这小乞丐跑一趟。”
“是啊!别真被人算计了。”段军也嘟哝了一句。
“阿诚和高志祥都不在,消息也不知真假,要不等等?无论真假,主子都不会有事的。”张杰道:“我们兄弟的首要职责是保护公主的安全,不能让您去冒险。”
“就是,再等等。若真是主子在那边,很快便会有咱们的人传来消息的。”
尽管众护卫都对此事抱怀疑的态度,但心慌意乱的丽娜还是很心焦,一定要去法真寺一趟。她不悦地道:“我一定要去亲眼看看才安心,你们就当我出去玩不成吗?还不快去备马,马车太慢,我骑马去。”
“是。”众人见劝不了,便立刻行动,纷纷去准备了。
好在丽娜今日穿的是当初在息龙岛比试射箭时穿的胡服,行动比较自如,便披上阿莲取来的斗篷系好带子,匆匆出门,上了尹志斌送给自己的那匹白马‘踏雪’后就与众护卫向法真寺赶去。
这一切被暗中守护的高家兄弟看在眼里,便立刻分出一人赶往紫城报信去了。
同时,法真寺的后山,出现了八个穿着紫云阁白色绣有紫云图案服饰的人,个个带着面具,杀气腾腾。
未时时分,午睡醒来的越英在宫女们的伺候下梳洗了一番,吃过些茶点后就出了方丈专门为她准备的禅院。守候在院中的赵乾一路跟着她出门,一直保持着一步之遥,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嗯,无聊得很,想四处走走。”越英说着,吩咐身后的宫女带上水囊跟上。
“你想出去寺外?”赵乾一听,立刻伸手阻拦道:“寺外不安全,尹蒙国栋和长和公主曾在这后山遭遇过刺杀,危险。”
“是吗?那我还更要去看看了。”越英一脸兴奋地推开赵乾,继续向外走去。
“公主,公主·····”赵乾一路叫着,见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快步跟上,并示意守候在院外的所有侍卫也跟上。
此时的后山,早已看不出当初尹志斌遇袭时的惨状,虽说已经进入寒冬,山上的许多树木都已经凋零枯萎,但空气清新,还是让人觉得很舒服。越英被赵乾牵着衣袖,一路走上一处可以俯视山下全景的山坡,距离法真寺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觉得身后林中涌出一股杀气。
“小心。”赵乾一把将越英拉至身后,立刻拔剑护在身前,所有侍卫也警惕了起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林中立刻窜出八名白衣人,个个戴着面具,齐齐举刀向越英等人的方向攻来。
“保护公主。”赵乾大喝一声,护着越英退至安全之处,让几名侍卫护着她和几名宫女,然后自己扑上前去加入了战斗。
宫女们吓得惊叫连连,颤抖着跌倒在地,被保护她们的侍卫拉到了身后。
正在拼杀的赵乾注意到刺客的服饰,大惊,问道:“你们是谁?胆敢行刺长公主?”
“她该死,谁叫她三番五次地为难我们主子。”其中一人说着,一连砍死两名侍卫,再次对上赵乾。
“你们是紫云阁的人?”赵乾有些疑惑,本来只是在看到他们的服饰时有些猜测,而此刻看清了他们的人数及得到这名刺客的暗示后,心中不由得大惊。他知道,尹志斌派了人在紫云阁保护丽娜,正好是八人,且都是从他的私人护卫队里挑选出来的,个个武艺高强,心思细腻,十分强悍。此时的刺客,穿着紫云阁的服饰,又正好是八人,怎不令人生疑。
“你说呢?”那人冷哼一声,继续不停地砍杀着,许多侍卫又倒了下去。
另一边,保护越英和宫女的侍卫也遭到了攻击,很快便死了两人,几名宫女也香消玉殒。,此时的越英陷入了危险当中。
赵乾带来的所有侍卫片刻间便全军覆没,赵乾也多处受伤,而刺客中也多人受伤,只有一人丧命。
看着眼前的惨状,越英忽然头痛欲裂,许多片段从脑中一闪而过,她记起了国宴上紫云阁献艺时的服装,记起了寝宫里与赵乾的鱼水之欢,记起了息龙岛上尹志斌对自己的无情拒绝······就在她呆愣之际,保护她的侍卫被全数屠杀,一名刺客正举刀想她砍来。
“公主,闪开。”赵乾大吼一声,不顾被刺客刺中的腰间的伤,飞身扑至越英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紧接着,那名刺客的到落在了赵乾身上,齐齐砍下了他的左臂,鲜血四溅,喷洒了越英一脸,赵乾闷哼了一声便到了下去。
“啊·····”越英一声凄厉的惨叫,抬手抹去脸上的黏稠,弯腰抱住赵乾,将他往后一拖,险险地避开了另一名刺客的攻击。
“快逃·····”赵乾忍痛喝到:“快回寺里去,刺客不敢追下去。”
“不,我不走。”越英急急用衣袖按住赵乾的左臂断臂处,骂道:“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为我这么拼命?傻瓜!蠢材!”
“因为·····你·····是我的爱·····人。”赵乾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还想起身保护她,却已经被一柄剑迅速地刺入了胸膛······他没有痛呼出声,临死前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爱人恢复记忆了,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越英惊得花容失色,随手拿起赵乾右手中的剑,一剑刺入刺客的心口处。那名刺客对她没有防备,就这样失去了生机,倒了下去。就在越英悲痛地还想拔剑再刺时,冷不防脑后一阵剧痛,顿时扑倒在赵乾身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