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炎谷
炎谷的风景是极好的，像个世外桃源一样。这里种满了大片的木犀树，花香清甜淡雅，楚紫晗说他师父很喜欢桂花，所以，炎谷到处都是桂花树，一到秋天，桂花飘香，满谷都是清雅的香气。
楚紫晗的师父名叫炎牧之，他的身份就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本名叫什么，可大家都知道，炎牧之是个世外高人，医术高明，无人能及。
紫晗说关于他师父的身份，他不敢过问。炎牧之是个很严厉的人，而且性格很怪异，有很多怪癖，他虽然医术高明，可不代表什么人都会医治，他给人治病全凭自己的喜好，第一眼看过去，他喜欢那个人，他就会给他医治，他不喜欢，那个人即便是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会治那个人。
我想，他这样的人定是铁石心肠的，治病救人乃是医师的天职，他却只凭自己的喜恶，这多少有些藐视人的性命。
可几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也不完全是紫晗所形容的那样，他待我是很和善的，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
我觉得奇怪，有天晚上便对玉沣说起这件事，玉沣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他喜欢上你了？”
我微微一惊，嗔怒道：“你又乱说什么呢？”
他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说道：“我可不是乱说，我这是看在眼里，郁闷在心中，不然你说他怎么会独独对你那么好？”
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是答不上话来，眨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我不觉得啊，其实他对你们也是不错的。”
玉沣笑了笑，埋下头来吻我。
到了炎谷之后，沈秋雁满是激动的叫着要去见瑶瑶，还没进门，就被炎牧之给轰出来了，还被怒骂了一顿，沈秋雁不敢多说什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那里哀求着。
楚紫晗向炎牧之介绍我们，并且说明了来由，炎牧之看见我的时候，微微一震，竟是笑了起来，然后请了我们进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沈秋雁口中的瑶瑶，她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白皙柔和，长长的眼睫毛像是蝶翼一样，嘴唇有些发白，她看上去就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转过来。
沈秋雁颤抖着手握住瑶瑶的手，不同于以往的高傲嚣张，他看起来小心翼翼的，又满是紧张，像是怕吓到了躺着的女子一样。
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深情的样子，我想，他是真的很爱瑶瑶吧！可是，我又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呢？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回头一看，便看见慢慢走来的炎牧之，他笑容和煦的看着我。
“我就是随便走走，这里的茶花开得真漂亮啊，”我笑道。
后院里有大片的茶花，开得正艳，美不胜收，有些茶花树上，竟是开出不同颜色的花朵来，绚丽多姿。
炎牧之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这里的花都是我种的，一个人住在深山里，总得找些事情做来打发打发时间。”
“你很喜欢茶花吗？”我问。
他轻笑着：“相较于茶花而言，我更喜欢桂花，桂花清雅，茶花太过于艳丽了些。”
“那你为什么会种这么多的茶花呢？”我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
他笑看着那大片的茶花，目光悠远，神思恍然，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我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样，歉疚的说：“对不起。”
他回过神来，目光清明，笑容暖煦，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定是个俊朗的人，他说：“若是换了别人这样问我，我定然会发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你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很好，你问我什么，我也愿意告诉你，这种感觉真的是很奇怪。”
听他这么说，我便没那么紧张不安了，微微笑着说道：“你很爱她吗？”
他微微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丫头！”
他的神情之中带着疼爱之情，言语更是亲昵，让人越发的觉得亲切和蔼。
我咯咯的笑了起来，他说道：“是啊，我很爱她。”
我没想到他竟然亲口承认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满是惊喜，好奇心却越发的重了，撑着脑袋，笑嘻嘻的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很善良，喜欢茶花，她种的茶花很美，开得很漂亮，大朵大朵的，绚烂多姿，”他的双眸亮极了，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心爱的人在眼前一样，眼底都泛着笑意。
“比你种的还漂亮？”
他点头：“是啊，比我种的这些都要漂亮。”
“我想能种出这么漂亮的花来的女子，肯定是很美的，不仅长得美，心也很美，”我恍惚的想着。
他的神色又变得有些恍惚起来，轻叹着：“可惜当时我没能好好珍惜她，还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我有些不解的看他，正想问着，便看见玉沣走了过来，我对着他招招手，他含笑看我，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他温文有礼的跟炎牧之打招呼：“炎大师。”
炎牧之摆摆手说：“别这么叫我，听着怪不舒服的。”
他说完，便站起身来，说道：“我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笑道：“也好，我们再坐会儿，等会儿再回去。”
炎牧之慢慢走远，玉沣便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你们说得很开心，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我眯着眼睛笑着：“不告诉你。”
玉沣便板起脸来，严肃认真的看我：“娘子，你不可有事欺瞒为夫，而且当着自己相公的面跟其他男子聊得欢畅，这成何体统！”
他这样一般正经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吃醋么？”
“有点，”他轻笑着说，答得倒是快。
我大笑起来。
满园的茶花开得艳丽，在微风中摇曳着。
自从来到炎谷之后，沈秋雁便整日里守着瑶瑶，他说他希望瑶瑶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他也希望他是第一个看见她醒来的人。
我对我这个表哥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唯一担心的是他跟玉沣之间的事情要怎么解决，我想问他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有一次我去看瑶瑶，无意之中发现玉沣也在那里，沈秋雁跟他说着话，我便没有直接进门，站在门口，心中忐忑不安。
沈秋雁说：“瑶瑶醒来之后，我想好要怎么办吗？”
玉沣说：“秋雁，我想你也知道，我爱的是歆儿，即便瑶瑶醒过来了，我也不会娶她的。”
玉沣的话说得很坚决，沈秋雁的声音里溢满了怒气，却又拼命的压制着，声音显得低沉：“那你是要瑶瑶再死一次吗？”
玉沣轻叹一声，劝道：“秋雁，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楚紫晗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呢？”
我回过身来，莞尔笑道：“我刚过来，想来看看我表哥，这么巧楚大哥也来了啊！”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玉沣正站在我面前，我笑得越发的灿烂：“你也在啊！”
玉沣轻笑起来：“是啊，我过来看看瑶瑶。”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楚紫晗没有出现，玉沣会对沈秋雁说些什么呢？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一道温软的声音传过来。
我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穿着一身淡蓝色袍子的男人，温雅如玉，就像是从山水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他的身后是大片的妍丽的茶花，我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我在想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就像是从天上下来的一样。”
楚紫晗的眸子明亮温煦，他慢慢的坐了下来，笑道：“你这是在夸我吗？”
“那是自然的，”我笑着，悠然的喝了口桂花泡的茶。
“那我跟玉沣比呢？”他的眸子越发的明亮，就像是黑夜里最亮的一颗星辰，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诚挚认真。
我微微怔了一下，毫不掩饰的说道：“那自然还是他要更胜一筹。”
他笑了起来，眸子却是黯淡了几分，竟是有些清冷寂寥起来，声音淡淡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明明深深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愣愣的看着他，觉得他的样子越发的孤寂起来，他凝神看着我，双眸里满满的都是我的影子，我仓惶的避开眼来，心下忐忑不安，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杯子，有淡淡的清香浮在鼻端。
“瑶瑶她什么时候会醒？”我扯了话题问道。
我们来这里都半个多月了，三天前，炎牧之跟楚紫晗将药配好了，喂了瑶瑶服下，可瑶瑶却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楚紫晗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得看她自己了。”
我想起植物人来，有可能明天就醒了，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我颤着声音问他：“她会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吗？”
楚紫晗点头：“有可能。”
我的心中五味陈杂，思绪也开始混乱起来。
“这话你先不要告诉我表哥，我怕他听了会受不了，他好不容易知道瑶瑶没死，你们能够救活她，他满怀希望的跑到这里来，如果又告诉他，瑶瑶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让他心里的希望落空，他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的。”
“我知道。”
一时之间便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暖煦，暖暖的晒在身上，让人觉得慵懒舒适，只不过太过于安静的环境，让我觉得有些尴尬得不知所措。
“我想去看看瑶瑶，”我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他也跟着站起来，说道：“我们一起去吧！”
我点点头，两个便一前一后向瑶瑶的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沈秋雁的惊呼声：“瑶瑶，你终于醒了。”
我一惊，猛地的推开门进去，只见沈秋雁激动的将瑶瑶整个人抱在怀中，玉沣正站在床边，满面笑容。
瑶瑶轻咳着，楚紫晗喝道：“沈秋雁，你先放开她，你要勒死她啊！”
沈秋雁终于是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头了，松开了瑶瑶，让瑶瑶躺好，他犹自笑得灿烂，瑶瑶歪着头，看着沈秋雁的眼神很复杂，眸子里竟是闪烁着泪光。
楚紫晗上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帮瑶瑶把脉，又看了看瑶瑶的脸色，然后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脉象平和，只是身子有点儿虚，调理调理就没什么大碍了。”
瑶瑶的脸色仍旧是有些苍白的，她看向玉沣，声音虚弱无力：“二少爷，你怎么也在这里，我这是死了吗？但是又觉得不像。”
玉沣怜惜的看着她，声音温温软软的：“傻丫头，你没事了，是我找了神医把你给救活了的。”
瑶瑶扯开嘴角轻笑了一下：“是吗？那我不是没死成？”
玉沣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是啊，我去跟阎王爷把你的命要了回来呢！”
瑶瑶轻轻的笑着，本就是大病初愈，笑容便有些苍白，越发的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沈秋雁站在一边，瑶瑶只是醒来的时候看过他，现在完全没有要看他的意思，沈秋雁却也不在意，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激动，手都有些颤抖，局促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他紧紧地看着瑶瑶，张了张嘴想要喊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没喊出口来。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这里也显得很多余，他们在一起都经历了些什么，我无从知晓，在那过去的十几年中，他们的悲欢苦乐，我没能参与过，我突然有些恼恨起来。
我慢慢的退出了房间，深秋的季节，阳光暖煦并不耀眼，院子里的树叶早已枯黄，落了满地，阳光照射在上面，散发着金黄的光彩。
我仰头看着天空，深呼吸着。有人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仰着头静静的看着天空，即便是想哭，泪水也不会流出来，不让让人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