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话说得可真是可笑。”叶幽笑着,童颜粉嫩,“哥哥为何要发怒呢?”
“呵,不知道吗?”羲夜笑得十分冰冷,从腰间摸出一柄尖利的匕首,“那我便告诉你吧。”
“哥哥是打算用这种废铜烂铁将幽儿杀死吗?”叶幽笑呵呵地说道,笑得身体颤抖,头上的金饰也再微微颤抖。
羲夜不答,只是将匕首划过了手臂,滚烫鲜红的血液迅速浸透了衣袖,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你把我和夏夏原本的魂魄都逼出了原体,却只是在夏夏那身体里种了尸蛊,并未在我这具身体中下蛊,我可不会以为你会有这么好心,”羲夜面色微微泛白,“你与我都清楚得很,若是神界之人寄托的凡体在阳寿未了时彻底死去,就会陷入一遍又一遍的轮回,我想,你本来更愿意在这具身体里下蛊的。”
“原因只有一个吧,你不敢接近这具身体。”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敢接近这具身体?照理说,晏南夜手上染着不少人的血,煞气是不会少的,而作为恶灵,你怎么会害怕煞气?”
“原因是什么呢?”羲夜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来扔到汩汩汇成一汪的献血中,“这次发现的白骨是堕神做的,而沈瑶人,并非神界之人,更谈不上堕神,叶幽,你说,是谁呢?”
符纸落到血液之中,血液流动的轨迹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似乎被什么操纵着,渐渐地在地上形成了符纸上的图案。
“哥哥,这是下定决心要置幽儿于死地了。”叶幽看着羲夜,冷冷的,凉凉的,“哥哥是不记得当年的凌儿了。”
羲夜眼神一暗,沉声说道:“是啊,我不记得她了,而你却是连许于她的诺言也忘了个干净啊。”
“我们两个还存在着的东西……到底还再争什么啊……”叶幽只觉得眼角似乎有些酸涩,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已经多久了啊,她都要忘了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幽儿……幽儿……回来,乖孩子,回来……”温软柔和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接着,她便觉着被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幽儿,乖,你安全了,这次,我们就这样好不好?”叶幽再次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女子一身玄黑的衣裳,裙摆上细细绣着血色的曼珠沙华,袖口和前襟也勾着极是细致的曼珠沙华纹,面颊干干净净的,雅致的柳叶眉,秀气的丹凤眼,一张脸上秀秀气气的,容貌并不怎么出众,只唇是似血一样的红色,清纯的样子里显出一股妖冶的模样。
“阿澜,你头发怎么又白了呢?”叶幽醒转过来,只是茫茫然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再仔细一看,却猛然看到,女子的头发竟是半黑半白的,白色似是从发根慢慢蔓延到发梢似的,只是她用了一只彼岸花挽着,竟有了一股别样的韵味。
“是吗?幽儿还真是心细呢。”女子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阿澜,我这样做……真的是凌儿想看到的吗?”叶幽有些迷茫地问道,静静地仰躺在一片血色的彼岸花之中,一身血色的嫁衣似要与这一世界的血红花海融为一体。
女子沉默着,一句话也不曾说,便慢慢地起了身,离开了叶幽,在一片暗黑色的世界里,不知为何,显得分外落寞。
在这一片暗黑的世界中,有一条看着很是清浅的河流,河水流动的时候,像是带着千万的星辰,满河的星光缓缓地流向远方。河看着并不是很宽,约摸有三四丈宽的样子,靠近河源的地方,架着一座桥,毫无装饰的木桥,虽是简陋,在这个世界中,却是毫无违和感。
“娘亲,那边来了个死气沉沉的死魂。”突然,一个白白细细的孩子跑了过来,一双黑色的大眼十分空洞,叫人觉得里面什么都没有,像是一个死人的眼睛……但是那眼睛又是十分清澈的,一点都不浑浊,就好像只是看不见一样。
“熙儿?”孟澜惜显出微微地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守在桥边吗?”
“嗯,娘亲,我是守在桥边的,可是桥那边来了一个奇怪的死魂。”小孩子垂下了小小的脸,黑黑的眼睛盯着脚尖,仍旧没有一点感情,只是粉粉的唇微微抿起,白净的脸上显出,小小的倔强。
“娘亲知道了,熙儿带娘亲过去看好不好?”孟澜惜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细细的针,并不太痛但却十分难受。
“嗯!”孩子的尾音重重落下,唇角勾起,似乎是喜悦的,但是抬起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如同一潭平静的湖水,毫无波澜,毫无感情。
孟澜惜在很远处,便能看见一个瘦高的深青色身影,挺拔得如同一棵松树似的,屹然立在落满星光的河边。
“听说神界的萨弥战神很是厉害,怎么,”孟澜惜缓步走了过去,仰起头来看着来人的背影,“珞寒将军怎么有时间来这儿呢?”
“你在这儿……守了多久了?”男子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熠熠的黑眸灼灼地盯着她,“你一直守着这座桥,守着这条河,守着那块石头,守着这遍地的鬼魂,多久了?”
“珞寒将军来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些的吗?澜惜答了就是,”孟澜惜看着他,脸上漾起浅浅的笑纹,“七千九百二十二年了,珞寒将军可听清楚了?”
“你……还有心吗?孟澜惜,”珞寒看着她,剑眉微微拧在了一起,“自从花凌祎死后,你……你还有心吗?”
“我的心从来不在那个虚幻的死人身上,我也从来不会将心寄托在一个死人身上。”孟澜惜摇了摇头,面上笑意更盛,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美得醉人。
“你何必再把这种苦痛加到别人身上呢?”珞寒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夏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倒是很忍心。”
“你以为我愿意吗?”孟澜惜转过身去,轻轻阖上了双目,“夏儿不会被伤到,但是,我一定要羲夜死,给我的幽儿,给凌儿陪葬。”
“执念成魔,你应该是一直都知道的,”珞寒回身,像是要走了的样子,“阿惜,我最后再劝你一次,我只是……求个心安罢了,我知道无法阻止你,但是你也要知道,羲夜,他不是你想杀就杀得了的,现在这一片虚无之地是你的,可是……”
“珞寒将军,请不必再说了,慢走不送。”孟澜惜渐渐地走远了,轻轻柔柔的声音被风送得很远,却被珞寒的沉重的叹息砸到了地上,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