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深秋的雨夜，醉仙楼三楼的天气尤为寒冷。
寒冷的天气中，温暖人的可以是衣裘，是酒水，还可以是女人。
萧秋水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锦绣道袍，杯中的酒是醉仙楼埋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面前坐的更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皮肤光洁如玉，眸子明亮如星，柔软的墨绿色丝袍更是勾勒出了美好又成熟的身材。
萧秋水全心全意的盯着她，余光都没有去看她身后的六名黑衣女子。黑衣女子高矮不一，都是如花般的年纪，沉默的站在漂亮女人的身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和动作。
萧秋水饮尽一口酒，漂亮女人起身倒上一杯。
他一杯一杯的饮，她一杯一杯的倒。
终于，酒壶里再也倒不出酒来。
酒已喝尽，人便不再沉默。
女人的声音就像珠子落在玉盘上一样清脆悦耳，“真人可曾想好？我们的条件还是和最初一样。”
最初的条件便是帮助萧秋水突破到长生境。
萧秋水自十岁开始练气，至今五十余载。
十年前，他突破至天人境。
十年后，他还是天人境。
除了真元逐渐深厚外，他始终无法突破，踏入更高一层的境界。
萧秋水轻轻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将最后一杯酒饮尽。
他不知道女人是如何得知消息的，但自从她出现后，萧秋水却不得不一直疲于奔命的逃跑。
这已是他的第三次拒绝。
第一次拒绝，他刺穿了她身上的墨绿色丝袍，在她身上留了一剑。
第二次拒绝，他打散了她体内的经脉真元，在她身上又留了一剑。
女人身上的伤势恢复的奇快无比，从黑佘山下到浔阳城中，他逃到哪里，女人就追到哪里，而且女人每一次重新出现时的气息都会变得强大起来。
这一次，她心情格外好，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在寒冷的秋夜中，如同黑夜里绽放的昙花一般迷人，“真人可要想清楚了，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萧秋水微微一笑，酒后的脸上有些微红。
女人笑吟吟说道：“自然是等药效发作的时刻，那样才最为省事。”
“只怕你未必能等得到那一刻！”
萧秋水剑眉挑动，酒气从他身上向四周散发开来，整座酒楼弥漫着醉人的酒香。脸上的微红褪尽，口中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体内的真元却以更快的速度在消失，片刻间，仅剩下七成左右。
灯下的女人笑靥如花，秀挺的鼻梁微微翕动，酒香扑鼻而来，她有些沉醉，“真人可还记得刚才喝了多少杯酒？”
萧秋水心中的寒气却比酒楼外的夜色更冷更重。
“二十三杯。”
女人臻首微含，这数字和她记忆的丝毫不差，“既然真人记忆这么好，那一定也记得千机散。”
萧秋水双眉抖动了一下，心下一沉。
他自然听说千机散的大名。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三个时辰内散尽修行者体内真元的毒药。他更知道若是催动真元对敌，则毒性散发的会更快。
萧秋水瞳孔微缩，不再说话，庞大的神魂开始运转起来，默默的计算着。
良久，他眼神又亮了起来，已经有了决断。
“真人若是在等神魔卫，只怕他们要让你失望了。”女人似乎知道萧秋水的想法，不急不缓地说道：“整座醉仙楼里最盼望真人死去的就是他们了。”
萧秋水心中明白，女人说的不错。
神魔卫遍布九州，作为大夏王朝的耳目，这天下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更何况他身上的禹王珠更是关系着王朝的命脉。
他们若是想要出手，早在女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便会跳出来，又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秋水的话不止是对女人讲的，而是对自己的讲的。
话音未落地，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
他向窗外伸出了手，醉仙楼外的夜空里，秋雨下个不停。
风牵引着无数滴雨滴落入手心，凝聚成一柄晶莹剔透的水剑，一道强大的气息散发开来。
元气从四面八方突然涌入整座酒楼，无数的桌椅被压的咯吱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醉人的酒香争先恐后的逃离这座楼，而后消失在绵绵秋雨之中。
他手心里的水剑有三寸来长，无数的元气朝着这柄水剑汇聚。因为速度太快，元气太多，所以一瞬间，方圆数十丈的元气被一抽而空，被硬生生地挤进这柄晶莹水剑里。
这便是天下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修行第七境，天人境。
只有到了第七境，修行者跨入天人合一后，才可以直接从天地间瞬间抽取无数的元气，强行压缩在本命物中，从而在对敌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一瞬间，被萧秋水抽取来灌入剑身的元气沉重如山，然而他手心里的这柄水剑，却依旧轻的好像没有重量。
“嗤！”
这柄小剑从他的手心消失，射向女人的眉心。
剑速太快，明明知晓却又看不见。
女人似乎已经来不及躲闪。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躲闪，身形也一步未动，只是往上抬了抬把玩着酒壶的右手。
只是这一抬，便有一道红色的剑影，像一朵玫瑰花一样绽开在她的眉心前。
剑出如花开，剑收如花谢。
枯荣之间，一声沉闷到难以形容的巨响在她的眉心之前响起。
女人的手放回桌上，似乎从未动过，身上墨绿色丝袍猎猎作响。
水剑炸裂，化作无数雨滴四散飞去，又骤然静止下来。
透明的数量太过恐怖，交叠在一起，眼前的世界便变得不那么真实。
六名伫立在女人身后的黑衣女子此时的呼吸全部停顿，这对她们而言是难以想象的画面。
下一刹那，雨滴在空中开始加速，加速到恐怖的速度后，它们自然而然的被拉成一柄又一柄薄薄的水剑。
无数透明的小剑急剧的加速，在空气里拖出无数条肉眼可见的线路。
面对着坠落的千万剑，女人依旧一动未动，她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笑意。
因为她认得出这里面的剑意。
万剑为牢！
这些剑不是期望能够战胜她，而是想要困住她。
萧秋水在剑术上的理解，可能比她要高上许多，然而他毕竟中了千机散，已然无法做到随心所欲的动用真元，无法长时间的剧烈战斗。
看着坠落在周身的千万柄小剑，感受着那些剑组成的监牢，女人平静的伸出右手。
一条红光迅速闪过，女人的手中出现一柄火红的小剑。
她站起身来，持着这柄剑，横剑于胸前。
随着穿行在天地间的元气的迅猛涌入，她身体和手中剑上的力量越来越强。终于，这股力量停止了增长。
便在此时，酒楼里出现一点耀眼的红光。
她释放出了自己的本命剑。
这一柄与萧秋水打斗过两次的阴火剑，在此刻再度大放红光。
一股阴冷无比的强大气息出现在酒楼里。
无穷无尽的耀眼红光，从她手中这一柄小小剑中喷薄而出，顷刻间照亮了四面八方，让这座酒楼亮如白昼。
红光从酒楼冲出，照亮了湿冷的秋夜，却温暖不了人心。
女人手持着这柄剑，面容平和的朝着前方刺出一剑。
轰！。
深秋的夜雨中响过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一团巨大的轰鸣和气浪，在红光与雨剑的相交处炸开。
酒楼再次一震。
无数的桌椅再也承受不住，顿时化作无数的木屑飞舞，整座酒楼的三层一片狼藉。
女人和六名女子往后飞出了酒楼，墨绿色丝袍和黑衣都有鲜血浸出。
萧秋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空下的茫茫秋雨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