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天无地之所,
黑暗遮蔽着一切,
伊卡洛斯立在虚空之中,
脚下是不可见的立足之处,
不知其为何物,
不知其大小形状,
只有以自己为中心百步范围内有些许光亮,
鲜红、撕裂的口,
发出阵阵刺耳的狂笑,
巨大的黑影从黑暗中飘荡而来,
明明是一团漆黑,
却能清晰的辨认出黑色的羽毛大衣。
黑影越来越近,
血口越张越大,
向自己碾压而来,
想逃!
双腿却僵硬不动,
抬不起脚,迈不开步。
几十道人影,
挡在自己身前,
欢笑着,
是亲切温暖的感觉,
仿佛没有看到铺天盖地的恶鬼?
无情地碾压而过,
像巨大的杠铃片碾过了面包屑,
只是,
流出了番茄酱般的汁液。
坠落,
坠落——
像踩空台阶,
惊慌失措,
冰冷的,咸涩的海水,
拉扯着自己的身体,
沉入黑暗……
黑雾翻滚,
包裹了自己,
一只手臂从中伸了出来,
缠满绷带,
斑驳、破旧,
紧紧地抓住了自己,
祈求救助,
拼命伸向前方的右手,
触感像裹上薄薄的布条的冰凉铁块,
猛然一拽,
明明是在沉落,
却不由得一个趔趄——
呼~呼~呼——
伊卡洛斯上半身直直地弹了起来,嘴里有点咸咸的,汗水顺着后颈的皮肤滑落,伸手一模,头发湿漉漉的,仿佛在水里泡过一样。
窗帘的缝隙透出一丝光亮。
——五点半了,该起床了,先叫老爹起床,洗漱,去挨个敲门,再去甲板上练拳……
伊卡洛斯下意识地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掀开毯子,起身下床,右脚刚触碰到地面,就突然呆愣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吊床!
伊卡洛斯转头看见床上另一边阿斯克勒大叔,平躺着,微微侧着头,仍在熟睡。
——对啊!我已经不是在玛丽号上了。没机会再叫老爹和大伙儿起床了,现在该做什么?应该是五点半了吧?
……
伊卡洛斯轻轻地下了床,拿起一旁放在椅子上的衣服穿上,轻轻的开门,缓缓地关门。
昏暗中借着窗口飘进来的些许光亮,伊卡洛斯回想了下屋子里的构造,走进卫生间解了个手,洗了洗脸,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后走到了屋外。
天空微微泛着亮,村子沉寂着,不知从何处传来模糊的鸟鸣声,似有似无的。
伊卡洛斯站在屋外,目光穿过房屋间的小径落在广场上反射着黎明的雕像上,他很迷茫。
——不知道做什么好难受。
站了一会儿,大概相当于从船长卧室走到玛丽号船舱外甲板上的时间。
伊卡洛斯右手伸到身前,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手心里,用力地握了几下。
——身体想动,想练拳。
练还是不练?
还是练吧!不练的话,好难受!
将意识集中在身体上,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有种充盈感,和做完体能训练肌肉充血的感觉一样;又很轻松,没有一丝疲劳,是昨晚好好吃了一顿的原因吗?
身体动了起来,先是简单的拉伸,然后是从第一式开始慢慢地演练一遍拳法,感受身体的动作;第二遍动作却是极快的,身体放松,大脑放空,出拳的瞬间猛然用出全力,让身体自然而然地动作……像在玛丽号的甲板上一样。
不过这次是在阿斯克勒大叔屋前的石板路上,用力顿步时,震的脚底有点痛。
不知不觉天就大亮了,初阳从东边的山顶越过,跨过丛林,落在村子里。
……
阳光挣扎着从窗帘缝隙中钻过来,照射在阿斯克勒大叔的脸上。
“唔,天亮了。”
阿斯克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用手臂撑起身子。
——又是新的一天啊!对了伊卡洛斯?!
没在?!起的这么早吗?!
枕头怎么湿了?
看到白色的枕头上有一大片湿痕,阿斯克勒伸手摸了摸,确实是浸湿了。
阿斯克勒带着疑惑匆匆地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找伊卡洛斯,看看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刚打开门,就见伊卡洛斯头上搭着条毛巾,正好从浴室走出来,关切地问道:
“伊卡洛斯,你没事吧?”
伊卡洛斯有点懵,“没事啊!我怎么了?”
阿斯克勒直直地盯着伊卡洛斯的脸看了一会,精神奕奕的,没看出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没什么,没事儿就好!”
“阿斯克勒大叔,那个,你的衣服扣子系歪了。”
“嗯?!”
阿斯克勒闻言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衬衣,才发现自己扣子系错位了,错了两个位。
“失误失误!”
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身子整理衣服。
“好了。”
“伊卡洛斯,你擦完头后去把窗帘都拉开,我去煮两杯苦茶,准备早餐,村子里的早餐虽然简单,但每次吃到嘴里都会有新的味道,好好期待吧!”
“真的吗?那大叔你快点做!”伊卡洛斯透着好奇的光彩。
面无表情。
……
客厅厚实的方桌上摆了两份早餐,满满的一杯微绿的苦茶,盘子里放着切成两半的巴掌大的葫芦状食物,晶莹剔透,像红色的果冻。
“快尝尝,你肯定会喜欢的。直接用手拿着吃就行了。”
伊卡洛斯依言直接拿起了一块,捏着触感像是剥了皮的香蕉,滑滑的,能轻易的捏动。
咬一口,慢慢品尝,味道不知该如何形容,细密的红豆沙,还是软软的地瓜丸?
再咬一口,味道似乎又变了。每一口咬下去都是不同的味道。
“伊卡洛斯,你猜这是什么?”
“红色的,葫芦形,是葫芦园里的红葫芦吗?”伊卡洛斯咽下嘴里的果肉猜道。
“猜对一半,葫芦园里种的最初的葫芦藤。红葫芦比较特别,是唯一有种子的葫芦。硬壳里面是你现在吃的果肉,果肉中间有一颗葫芦籽,已经被取出来了。”阿斯克勒拿起自己盘子里的果肉翻过来指着中间的小小坑洞说道:“用这些葫芦籽,在村子南边的河流边种了一片红葫芦,是村子里统一的早餐。”
“大叔,为什么每一口味道都不一样啊?”
“这就是红葫芦的神奇之处,它的果肉味道不仅会根据土壤、天气、采摘时间的不同而变化,同一块果肉也会因为不同的咀嚼速度、唾液的多少变化出不同的味道。
而且营养丰富。”
“你喝口苦茶试试,味道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哦。”
伊卡洛斯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苦茶,又咬了一口果肉,味道完全变了,如果一开始是涓涓细流,慢悠悠的,现在变成了瀑布,轰轰烈烈。
一口苦茶像是彻底激活了舌头上的味蕾,将“美味”这种感觉放大很多倍。伊卡洛斯不由得加快了咀嚼速度。
“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