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如看了看佟阳和曾云霄，结果二人不管外面有多喧闹，仿佛都没听见一样，真可谓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而曾云霄不受任何影响的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话头。
“台风的中心其实是最平稳的，外面和屋里是两个世界，所以我的话还得继续。我们超越一下表面的形态，换一个侧面观察，就会有一个新的发现。那就是，无论是谁，都不希望浩宇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但浩宇集团是上市公司，这种悬崖边上的危险更为突出。”
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和胃口完全被提起来了。
不错，浩宇很容易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一旦内部的矛盾公开，就很容易被众多的散户群体所抛弃，这的确不是有利害关系的人所愿意看到的。
黑夜里需要灯火的时候，能够点亮灯火的人就会被‘众所瞩目’。
而且，当着众人的面，能把一锅糊涂粥一样的众多纠葛转化为浅显易懂的一句话，并且当场引起共鸣，曾云霄成功了。
佟阳又给曾云霄倒了一杯酒，说道：“曾先生的解释我很赞赏，不但赞赏，我可以毫不吝啬要给个满分。我们今天的见面很特殊，只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提议曾先生还继续回浩宇集团吧，做你原来安排好的角色。毕竟我们还有这么一个共同需要，所以，我希望曾先生不要食言。我这个提议沈姨认为怎么样？”
沈梦如仍然是浩宇集团的事实上的当家人，所以，佟阳主动征求了沈梦如的意见。沈梦如这时尽管大脑浑浑噩噩，如一锅浆糊，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曾云霄的确是被人特意安插进浩宇的商业间谍。既然已经知道曾云霄是商业间谍，还让曾云霄继续在浩宇集团存身，这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这也太不符合常识情理了。
沈梦如拼命地翻动着自己的思维，总算大脑灵光一闪。正因为这片刻间的灵感让她悟出一件事，这也是及其简单的一件事既然佟阳在自己面前能挑明了曾云霄是商业间谍，那就绝对不可能是和曾云霄穿一条裤子。想到这，沈梦如表了态：“曾先生如果还愿意留在浩宇，我没意见，只是希望曾先生能够对浩宇有所贡献，而不是拆台。”
曾云霄朗朗一笑说：“沈总多虑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不管将来谁是浩宇的主人，我只想做到一件事，我一定要为浩宇争取到应有的市场份额，在这个意义上说，我既不想受翠云，清河影响，也绝不会俯首帖耳的听凭玉龙集团的任意摆布。”
信，还是不信？
这场遭遇战式的谈判没有对这个问题给出明确答案。
第二天，沈梦如把梁建专门留在自己的办公室。
“梁建，你可是公司的老人，也是我破格提拔起来，亲自把你放到一个重要职务上的。我多希望你始终能和我站在一起，可是，你却私下里和佟阳联系，而且还和佟阳合起伙来给我摆了一出鸿门宴，你究竟是什么用心？”沈梦如带着火气，迎头给了梁建一个下马威。
让沈梦如不解的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一向在她面前，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梁建竟像突然吃了豹子胆，不但对她的大声呵斥没有吓破胆，反倒振振有词：
“沈总，现在佟阳回来的风其实早就传遍了公司。我们公司这几个主要部门虽然高层人员都换了，但人心非常不稳。按理说，这些人都是你费心提拔起来的，理应忠心于你，但我不能不实话实说，我们浩宇集团凝聚力明显不够，现在每人都在想着自己的退路。即使佟阳不回来，凭着宋辉军这个没有多大心胸和气量，一肚子小肚鸡肠的家伙，根本就不可能给企业带来希望，只能让企业越干越糟。现在，设计部的江胖子已经把辞职信都准备好了，而我的想法好像对你和佟阳都没坏处。你想啊，与其让浩宇集团不可避免的垮台，还不如你和佟阳最终能化干戈为玉帛，以我对佟阳的了解，他不禁适合掌控局面，更是个有胸襟，能够不计前嫌的人。我相信，只要不继续与他作对，他完全能够和任何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重归于好。”
“你未免太天真了吧，你就这么肯定，他会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我敢拿脑袋担保！”
“那我倒要问问，如果佟阳回来，你梁建居功至伟，自然少不了佟阳的论功行赏。但是，你想想，我沈梦如一旦权柄一失，会是什么下场？梁建，今天我不是恨你，而是希望你给我说明白，在我和佟阳之间，你对我真就一点情义都没有了吗？”
沈梦如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如同泉涌。她一边用手帕拭泪，一边接着说：“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当着你面一头撞死……梁建，说实话，除了你，我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了。我的那些有交情的姐妹一个个都是见识浅薄的蠢货，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我知道你和宋辉军不一样，是个正派人，所以我才不顾宋辉军的反对把你这个唯一的老人留下，在公司里，我是把你看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的栽培你，希望你能在关键时候为姐姐分忧。看在姐姐这分苦心的份上，你告诉姐姐，我该怎么办？我沈梦如命怎么这么苦。”
女人的眼泪，从来都不是轻易白流的，而且，沈梦如第一次自称姐姐，无疑又把她和梁建的交情更深入了一步。梁建内心也颇为动情：“沈总，你不要这样。事情远没有那么糟糕。当然，你主要担心你一旦失去了位置会有什么后果。在这方面，尽管我和佟阳还没有沟通的太多，但你可以记住一点，至少你现在还是总裁。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多看看，多了解一下包括佟阳和曾云霄这些人。据我所知，佟阳不像一个有很强报复心的人，所以，我的看法是，你不必过于担心来自于他的太大威胁。”
梁建出去了，沈梦如皱着眉头，开始在房间踱步，很明显，梁建的话对他还是有很大的触动的。
就在她的心还是依然无法开解的时候，秘书告诉她曾云霄要见她。
曾云霄进来了。看得出来，沈梦如心里不可避免的对他产生了很强的不信任感。反过来，曾云霄也清楚，因为间谍身份的公开，他所能说的语言的实际效果，都会被迎头限制在戒备的玻璃罩之外。
曾云霄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没用沈梦如的许可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沈梦如的对面“沈总，我看你是不是还在对我这个卧底挺烦心的。”
曾云霄看透了沈梦如的心思，不解决沈梦如的心病，他想做任何事都会面临最大的疑问。
曾云霄接着说道：“不知道沈总听没听说过，间谍也是可以被多面利用的，因为他不完全是私人口袋里的绝对私货。从表面上看，我这话好像不忠实于浩宇给给我定的责任，不错，我也的确是一枚棋子。但是，我这枚棋子可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听上级命令的人体炸弹。至少我和浩宇集团的感情厚度只有区区的一天，如果让我对浩宇感恩，或许也应该只有知遇之恩吧！因为我毕竟是靠田刚和陆毅挖掘出来，得以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他们也给了我一定的信任。但是，如果报答他们的知遇之恩，必须靠牺牲我自己来办到，甚至到最后还有可能被卸磨杀驴，那就怨不得我要处处得给自己多留一些余地了。对了，沈总，我现在有点渴，你的茶叶在哪里？”
这个人可真是拿什么地方都当自己家里，不过，他的话却明显句句说到了自己的心坎。沈梦如自己不喝茶水，她只好让秘书跑别的屋要了茶叶给曾云霄把茶泡上。
沈梦如开始想和曾云霄说话了，不用细看，就能看得出来，曾云霄应该有个比梁建更高级得多的头脑。
“曾先生，你既然不甘心处处受浩宇摆布，难道浩宇的人会看不出你的态度有可能要摇摇摆摆吗？”
“你问的很对，玉龙集团的智囊并不傻。他们之所以敢放心的让我走到浩宇的上层，并不是因为他们对我持有百分之百的放心。沈总可能并不清楚，他们在你们浩宇所安放的人可不是我一个，而是很多人，可以说各个部门都有。这就意味着，我的每项举措都会被其他人第一时间反馈到玉龙总部，我的每一个可能对他们不忠实的疑点都会触发应制的反应。我这枚棋子时刻都在监控之中，所以，他们对于我也就没有任何不放心的地方了。”
沈梦如听的不禁心跳，而且甚至花容失色，冷汗直流。想不到，自己的公司已经布满了人家的卧底，这可是以前闻所未闻的，如果没人提醒，恐怕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