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刚想说话,却听到方腊在身后嘶声说道:“童大人果然是金玉良言,分析得很对,是我方腊生了铲除你的念头,急切之间竟放松了对外面的戒备,教训深刻啊。”平章回头,见方腊还如方才一般模样,正在盘腿排毒,但脸色稍红,不如方才苍白无血色,心下稍定。
童贯一声长笑,说道:“方帅武功,让人惊叹。我的腐骨针下,死了无数的英雄好汉,常人中针,此刻就算不死,也必定在奄奄一息了,方帅竟然还能开口说话,实在让在下佩服。”
方腊轻笑两声,急咳几下,才边喘边说:”童大人莫要谦虚了,方腊中一蓬金针,已是这副等死的模样,要是那几蓬金针全打中了,我现在也在跟阎王喝酒了。再说,这位兄弟的内力也着实厉害,如此之细的金针,竟能一边发五蓬,还能劲力十足,实在厉害。“说着,抬头看了看横梁上随风颤动的金针。
童贯嘿嘿一笑,说道:”见你将死,也不瞒你。我这腐骨针是装在机括之中,一触即发,又快又有力度,常人哪能闪避。不然怎么说方帅武功高呢,竟然躲开了四蓬。但是没用,我这上面喂的毒,是腐尸蚁毒,此毒见血便散,化肌入骨,除非有我的独门解药,不然就得是沾上一点点,也无法解救。“
平章在旁听得是目眦欲裂,怒不可遏。这两贼人先是偷袭来抢夺天符牒,后面又暗针伤人,此时还在大言不惭。听他的意思,大哥如果得不到解药,怕是会送命。大哥一死,自己又如何能独活?怕是俩兄弟都要交待在这里。他越想越是愤怒,只觉怒火中烧,不由得振衣长啸,双手握拳,大喝一声道:“兀那匹夫,俩个都纳命来吧。”
长身跃起,拳掌交加,内息竟如山洪爆发一般,汹涌而出,吹进厅内的冷风竟一时间变得滚烫,让人窒息。童贯身形灵动,忙飘身后退,黑衣人也慑于这拳掌的威势,往旁边急退两步。童贯退后两步后,两手变指直点平章的双乳,正是屠仙卷上的杀招“双子指日”,两指如剑,劲气直冲平章胸腹,眼看就是开膛剖肚之祸。
平章只需要退后两步再取时机或是用劈刀掌从面门削落,都可解救自身之危,但他却全然不管不顾,空中一个翻转,一脚从童贯脚间撩上,直取下阴,劲气如大石,直撞而上。
童贯虽已经当太监多年,倘若不收招退出,怕那部位还得再受摧残一次,不说伤势会如何,但这脸面却无处可搁,不由暗骂一句:”无耻下流。“忙收招腾空跃闪到一旁。
黑衣汉子往侧边退出两步后,一个反手顺抓,竟扣住了平章狂踢而来的左脚脚踝,正想顺手扭断,只觉头上一阵劲风,平章在翻身时拍过来一掌,如果继续想扭断他的左腿,这个盖头掌肯定是躲不开了,即使躲开了,肩膀或者腰腹也必被击中,他不愿意冒这个险,只得就着脚踝顺手一推,把平章推了开去。
就这样,一下子十来招过去了。这十来招,平章是招招只求伤敌,不管自身,空门大露。
说来好笑,正是如此,反而把童贯两人都逼得连连后退,受制于人。
论武功平章还逊于童贯一筹,顶多与黑衣汉子一般水平,但不怕武功高,就怕人拼命,这一通不要命的乱打,倒把他们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但这十来招过去后,童贯俩人慢慢稳住了阵脚,此时平章就险象环生了。童贯利用飘忽的身法飞来扑去,时不时还向盘腿而坐的方腊递去一两招杀招,而黑衣人稳打稳扎,如木桩般钉在原地不动。
平章本来武功就不及两人,即使毫不在意自身生死,拼命抢攻,但一时又要救大哥,一时又要防童贯的阴招,身上已经中了黑衣人几个拳脚,胸腹里五脏俱痛,嘴里泛着一股腥味,心想:“今日定然无幸,我死之后,大哥也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毒手,兄弟俩算是栽了。”
霎时又想到家人,心想:“我死之后,漆园就靠小茹支撑了,不知今后她娘俩会不会受到欺负?上次买的补酒,还未来得及给泰山老丈人送去,好像还放在门后。今年开春有谁能帮种一下麦子?……”
一时想到家人,一时又想到师父,一时又想到大哥,千丝万绪从脑里入心里,一阵心酸。
突然听到方腊一声急喝:“贤弟,小心!”,话未听完,胸口已被劈中了一掌,只觉得五脏瞬时移位,一口热腥从口鼻狂喷而出,飞跌方腊身旁。
方腊刚扶着墙壁想要站起,但觉腿一软,又跌坐在地。平章一时万念俱灰,血眼朦胧中,只见到黑衣汉子两爪如鹰扑而来。
蓦地里,只听一声急哨,然后呯的一声,偏厅的两扇大木门横飞竟横飞起来,向童贯与黑衣汉子直撞而去。
这个偏厅是杭州知府府衙的偏厅,常用于议事,方腊夺下杭州后,就在这里作为自己的指挥营,故而在此喝酒。虽说是偏厅,但是极大,俩扇门,少说也有丈来高,三尺宽,竟然被横飞冲来,声势极是慑人。
童贯俩人忙回身闪开,两扇门随着冷风,越过方腊两兄弟,冲向厅里黑暗角落,”呯里嘭楞“的一阵,似乎撞碎了不少椅子、茶具什么的。
随着两扇大门被拍飞,门外的风夹雪就像是倒灌的海水一般,涌了赶来,众人都不禁觉得一冷,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外头似乎没有月光,但是雪上还是有荧荧反光,模糊雪光中,门口闪进来两人,一闪而就,站在烛光旁。
当先一人金黄色披风罩着,四五十岁年纪,身材高大,头发灰白,高鼻阔口,面带铜色,竟不像是中土人士,而身后是一个头戴塔式头冠的青年,这个头冠形状怪异,镶金带玉,倒像是一顶皇冠。
披风老人忽然直取黑衣劲服汉子,双手如钩,手肘不弯,腿脚打挺,招式似是生硬,偏偏又快异绝伦。黑衣汉子两眉目一皱,连连后退,他竟似从来没见过这种招式,不知如何拆解。但他后退速度远不如对方进攻的快,眼看两个钩手就快叉上他的脖子,童贯连忙从旁伸手一抓,竟抓住披风老者手臂,一扣一甩,披风老者就顺势而起,另一只手扯住身上的金色披风,朝身下的童贯一挥,便如从天而降的大网一般,劈头盖脸而来的一股浓重的劲力。童贯心知厉害,单掌立印,朝上一拍,连忙提步急跃而退,披风老者的披风与他对了一掌,竟璇出一阵黑风,猎猎披风声,竟似是吟唱之声,更似是种咒语,又似是种神秘的灵号声。两劲交击,仿佛平地起了个龙卷风,连刚爬起来的平章,与还跌坐在地的方腊,都一阵摇晃,黑衣汉子靠得近,被劲风逼得退了两步。
童贯与披风老者两人都诧异对方的武功,都退后两步,互相打量,摄时间,场上安静无比。
平章以为两人是大哥的属下,终于听到偏厅的动静,赶过来救主。如他所想,一军之将,在自己的指挥营里被人偷袭,闹出这么大动静,竟无一个亲兵或者属下赶过来察看,本来就不正常。
他心道侥幸,不由得想:“大哥帐下竟有武功如此怪异,如此高强之人,若早些时候出现,我与大哥都不用受伤了。“转念一想:”好像此时也不晚,救了我们俩兄弟的命。”
但他朝方腊望去,竟见大哥也一脸茫然,目光炯炯,盯着新来的两位不速之客。他心头一惊:“这难道不是大哥的人?”方腊却刚好转头望自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
平章暗道不好,连忙趁机爬起来,打坐运气,长河心法甚是刚强,运气一小周天,把塞在胸口的一口闷气疏通,伤仿佛一下子好多了。趁着这光景,连忙跑过去把自己进来时放在在墙角的狼首流星锤拿到手中,心里大定,回到方腊身旁戒备守护着。
这个狼首流星锤是他的伙伴,已经伴随了几十年了。练武之人,兵器乃手之延伸,手上无趁手的兵器,就仿佛被砍掉半条手臂似的,当自己的兵器在手上,胆气自然也是壮了很多。
方腊中了毒针后,自己点了几个穴位,抑制针毒不能扩散,虽不敢运功,生命倒是无碍。见平章取了兵器赶来自己身旁护卫着,转头对他笑笑,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诡意。
童贯俩人不时伸头朝门外打量,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知道是不敢相信两扇巨门居然能被拍飞,还是别的。果然,门外很快传来了一声呼哨,俩人听得动静,神情才算舒缓一些。
披风老者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放心,我没有为难他们。”童贯哈哈一笑,道:“这位老兄劲带黑风,风带咒语,难道是名闻天下的西夏龙脉武功《不死章法》?据传这个武功能通生死,杀人于无形之间,但仅传西夏皇族。后面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却头带西夏皇族皇冠,定是西夏皇族人。方帅果然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啊,短短几个月便打下一片江山,连西夏王国也参与其中,你就不怕百姓骂你在卖国求荣吗?”
方腊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老者又道:“没错,我们是西夏人,但我不认识你们任何一个,我是来拿天符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