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
但是甄帅不想要太阳,甄帅想要继续睡。
他望着窗外地平线上那一抹清亮的曙光,单手扶额,陷入了沉思。
我为什么要醒这么早。
甄帅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思,对自己不正常的生物钟开展了严厉的批评教育。
人最大的痛苦就在于求不得,求生不得、求钱不得、求爱不得、求睡觉不得。
所以甄帅现在很痛苦。
痛苦永远都只是一个人的事,因为如果两个人都很痛苦的话,只要相互一比较,就会有个人变得不那么痛苦了。
甄帅深谙此道,于是他起身钻进了隔壁屋,摇了摇费罗。
费罗翻了个身。
甄帅继续摇。
费罗夹紧了被子。
甄帅锲而不舍地摇。
费罗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松开了夹在怀里的大枕头。
他隐约看见有个人影在他的床前,也不害怕,他善意地对着人影建议道:“我家里只有一个铜币,现在在另一个屋子里睡觉的人身上,如果你想要的话,就去他身上拿吧。”
说完,他闭上双眼,抱紧怀里的枕头继续呼呼大睡。
甄帅无可奈何地强行把费罗的眼皮扒开,然后把他拽坐了起来。
费罗被一阵折腾得极为难受,虽然他没有起床气,但美好的梦乡被打破任谁也不会开心。
费罗气恼地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干哑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不满:“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我身上没钱吗!”
甄帅无语了。
“我知道你没钱。”
“呃”,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影,费罗有些尴尬。
甄帅也不给费罗说话的时间,直接说道:“乔安娜找你有事,你赶快去吧。”
“哦,哦,好的。”
兴许是被甄帅急促的话语和认真的表情糊弄住了,费罗呆呆傻傻地答应了几句,就手忙脚乱地穿起了衣服。
费罗在系衣带的时候,终于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他怀疑地问甄帅:“你怎么知道乔安娜有事找我的,乔安娜今早应该也没来我家吧?”
“我会法术,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甄帅说话向来不用打草稿。
“是吗?”
费罗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他也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只是男人的直觉让他觉得还是有些问题。
“我用得着骗你吗?”
甄帅看费罗的智商有些进步,不得不使出了撒手锏。
费罗一想也是,自己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小偷都懒得光顾,又怎么会有人骗他呢。
也许是自己错怪好人了,想到这儿,费罗有些歉意地对甄帅点了点头。
“很抱歉误会你了,我刚刚才睡醒,头脑有些不清楚。”
甄帅摆了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的。你还是先赶紧去找乔安娜吧。”
“嗯,那我先走了。”
费罗感激地说道,随后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费罗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了熟睡的小狐狸,他勉力地扭了扭身子,躲过了小狐狸嘴角哗啦啦的流水,然后往镇子里跑去。
跑了没多久,费罗就在路上看到了一个人。
“嗨,莫尔大人今天起这么早啊。”
费罗友好地跟着莫尔招了招手。
一直低头默默走路的莫尔闻言抬起了头,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费罗被吓了一跳,平日里的莫尔虽然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可至少看上去还是面色红润,油光泛滥,一副中年养生的样子。
但现在的莫尔,面色苍白,形容枯槁,深陷的眼窝里藏着浓浓的倦意。
乍一看,还有点像死人。
“莫尔大人你没事吧。”
费罗想过来扶一下,然而莫尔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费罗伸过来的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莫尔顿了顿,遥遥地看着东边,缓缓说道:“我也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费罗并不懂莫尔话里的意思,莫尔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看着莫尔的身形在晨晖之中渐行渐远,费罗突然有了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暗自笑道:“莫尔大人平日里大大方方的,这样的人又不会与人结仇呢,怎么会有什么问题呢?我还是赶紧去找乔安娜吧,也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呢。”
想到这儿,他快步离开了这里。
……
莫尔一步一步地走着,向着黎明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认真。
他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的第一次成为战士、他的第一次娶到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他的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的第一次失去了所有、他的第一次流落异乡、他的第一次伤害无辜的人。
他想了很多很多,也走了很远很远。
每个人都有着他自己的故事,别人所不知道的故事。
没人会知道,究竟是你亲手书写了自己以往的故事,还是在遵循着别人给你写好的命运。
莫尔觉得应该是后者。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以为自己会成为吟游诗人嘴里的大英雄,大勇者。
可惜,最后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要乞求别人替自己复仇。
不过自己应该没有机会看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了。
莫尔两声苦笑,撕裂了干瘪的嘴唇,青紫的嘴唇上又多了一道血痂。
他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因为,他没有时间感受痛苦了。
他看到了此行的目的,那个男人。
那个连教皇都不想直面的男人,甄帅。
他其实长得很普通,不过看上去很有英气,有种带头大哥的样子。
他穿着一声黑色的古怪的长衣,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一栋破房子旁边——一个和守备所一样破了大门的房子。
只可惜,现在的守备所已经没有大门了,它已经不堪重负了。
“你不该来的。”
甄帅说话的声音的很轻很轻,但是莫尔却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我必须来。”
莫尔说的也很轻,却很坚定。
“你会死的。”
“我早就该死了,只是我想报仇,所以卑微地活到了今天。”
莫尔注视着眼前一脸平静的男人,缓缓地对着他说道:“只是死之前,我想看看我和你们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甄帅的心没有一丝丝的波动。他指了指莫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想的太多了。不过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满足你。”
“那你动手吧!”
莫尔的棕色的瞳孔中似乎弥漫了血丝。
“你先吧。我出手,你就死了。”
甄帅很客气。
“那你小心了。”
莫尔并没有被甄帅的轻视所影响,而是一把扯开身上披着的长衣,然后卡着甄帅的视觉死角扔出了哈兰借给他的缚神索。
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一顿操作之后,莫尔还向右后方做了一个战术翻滚,顺势掏出了一把长弓。
虽然说着复杂,但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甄帅似乎呼吸的时间比较长,没有反应过来,被黄澄澄的缚神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莫尔得此良机,毫不犹豫地弓拉满月,箭若流星。
“嗖”
“嗖”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