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神在的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不为别的,就因为她看见兰姨在曼廊行色匆匆的过来了。
她怎么了?火急火燎的,难不成行路园被烧了?
步声之响傅子柔也听到了,她朝声源看去,见来人是兰姨,有一些戒备。之前她使用的计谋肯定是被兰姨看穿了。
还有,听她安排在府里的人说,兰姨已经是林向晚的人了,要真是这样,那她对付林向晚的谨慎些,兰姨是府里的老人,稍有不慎,她的计谋就会被一眼识破。
兰姨到她面前,不打声招呼,一阵风掠过,把她无视地彻底。傅子柔的脸上顿感无光,一个仆人竟如此轻视她,这让她如何树立傅府该有的威信。
兰姨来如风,上前一步来到林向晚面前,伸出那双厚重老茧的双手,捂住了林向晚的双眼,只露出个精致的下脸蛋。
林向晚正要开口训斥她今个抽了什么风,谁料她抢先一步说:
“向晚小姐,今日太阳光强,你不在屋子里休息跑到外面干嘛?我前两天去庙里上香去算了一卦,那小师傅说你眼疾之症定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冲撞了你,你快些歇息去吧。”
眼疾?她可没有得过这种病,除了忍痛能力比常人弱了整整一倍多,其它的还好。
要在平时她会冷着脸训她,那有盼着自己主子不好的,但是她现在身边多了一朵白莲花,不堪入目?含沙射影她吗?原来在提醒她注意傅子柔,怕她被傅子柔骗了去。
她暗自笑自己,到底是重活一世,心怎地变软了,为毛会有一丝丝感动。她将伸在半空中欲打下捂她眼的那只手缓缓放下。
就继续捂着吧,虽然她不太喜欢与人这般亲密接触,可要是对方是傅子柔,就另当别论。她陷害她两年,即使最后她知道自己死因于她无关,知道傅子柔的手还没有那么长,她还是会怨。
“是啊,兰姨你来得正巧,我眼疾又痛了,刚刚给奶奶送粥还没有发觉,现在有的刺痛了,你说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能治吗?”
兰姨见林向晚懂了她的意思,放下心了,她就怕这丫头一股脑把她规划和傅子柔一样的人,人家说点好话她就恩怨勾销了,虽然她也是这么干的,可是她是真心实意的。和那个装柔弱的不一样。
兰姨大喜,不顾及那人的感受,滔滔不绝的说着:“还不是向晚小姐你太心善了,随便捡一只小猫小狗就养了,据说之后你会因为自己心善而吃大亏的。”
“真的?不会是骗我的吧,一个小猫小狗就能有这么大的伤害?那我以后得多注意点,万一碰上一个狼心狗肺的,我岂不是亏大了。你说是吧,子柔?”
傅子柔快被这主仆二人气炸了,脸色青青的,最憋屈的是她还不能反驳,若是反驳了,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那不堪入目的小猫小狗吗。
她硬扯一笑,不回答这个话题,转而别的话题,语气冷冷的道:“向晚姐姐是病了吗?怎之前没听你说狗,要是真有病就抓紧去医院看看,万一严重了,到时被别人说了闲话,会认为我傅家招待不周。”
她一口一个“我傅家”,林向晚虽不知她来傅家之前姓什么,可却怎么也不会性傅,十余年的时间别的没会,倒把她这个傅姓天天挂在嘴边,一刻也没放下来过。
兰姨欲与她争辩什么,林向晚用细微的动作阻止了她,不论从哪方面说,傅子柔的身份终是比兰姨高,要是傅子柔抓此机会不放,兰姨恐不好过。
她既然敢用招待这个词,那劳资就不管什么廉耻之心了,只要能让她不开心,怎么痛快怎么来。
林向晚盈盈一笑,因为掩去了上边脸大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而这一盈笑,竟令萧零的秋色添了一味芬芳。
“是啊,傅氏怎会耽搁我一小女子的病,我也是傅家人啊,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不仅如此,我还亲身经历过呢。”
兰姨恨不得找个机会就插话,急问:“向晚小姐,你说的清楚点,什么亲身经历过?免得老奴听不懂。”
“还能有什么,就前几日,我回来得晚那次,我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其实我去医院检查去了,你可知带我去的是谁?”
“是谁?”兰姨这回是真的想知道,记得那天还被向晚小姐挨骂了呢。
不止兰姨想知道,傅子柔在一旁听着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她有种预感,林向晚不会说什么好话。
哈哈哈,林向晚内心狂笑不止,傅子柔,你不是天天显摆自己的身世地位,还有老夫人的宠爱吗,今日咱来比比谁的后台厉害。
她接着上一句营造的神秘气氛,神秘兮兮说:“是做……七叔的车出去的。”语气之神秘,让人不禁想起别的来。
这话一出,别说傅子柔,连兰姨都不相信,向晚小姐,你要编点故事,也不能拿傅七爷做主角啊,傅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傅七爷从来不会单独和女人出去的,更何况还是车这种私密空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噗”傅子柔无情的笑了,她怜悯的看着她,说出话:“姐姐,你下回编出来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谎话,这无稽之谈糊弄糊弄小孩还行,怎么连我都不避讳的说。”
兰姨也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可是她还是护犊子一样说着:“瞎说,向晚小姐说的话就是真的,向晚小姐,我支持你。”她大声的言辞让傅子柔更是不屑。
她浩然正气后就附耳低语说:
“向晚小姐,你编也编一个靠谱的,我才能怼回去啊,整个傅氏,乃至商界,哪怕只是籍籍无名之辈都知道傅七爷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不近女色,是个女的都不敢靠近他三米,你说你上了他的车,那不是妄想天开吗?商界谁不知道这规矩?”
没人敢接近他,没人敢上他的车,没人敢越距,那她算什么?一个例外,不知为何,只一刹那,她的心像是灌满了不知名的情愫,好奇妙,好酥,流进她的心间。
怪不得当她上傅励寒的车时,那个司机惊恐万分又好奇万分的眼睛就快贴在她身上了,起初以为是她太漂亮了,现在……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逼迫自己的思绪回转,一如往昔那般光彩照人,道:“你们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接下来兰姨都想把捂着眼睛的那手捂她嘴了,让她少信口雌黄,不然被傅子柔嘲笑的更甚。
“兰姨,我告诉你当天七叔看我不舒服就火急火燎的把我送进医院了,什么事都不管。”
她说话间隐约感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冷气向她这边袭来,她没在意,权当是寒秋吹来的一股寒气,又开始说起来。
傅子柔气愤的看着她,对她的话从没信过。她气愤的原因是不希望她心中的男人被林向晚这种下人言语侮辱。
想当年她为了叫一声七叔花了她多大的勇气,好怕他会用厌恶的眼光看她,而今林向晚竟张开就来一句七叔,好像是侮辱了这个称呼。
她竟敢……竟敢!她咬牙切齿,怒燃心,正欲打断她的滔滔不绝,猛的,她顿住了,余光的视野里闯进一道黑色的身影,愣了半秒,立马切换了柔弱的状态,温顺的模样我见犹怜。
林向晚,你想死是吧!今天你就作死吧。
第二个发现这道黑色身影的是兰姨,林向晚和傅子柔先一步走,这是出府的必经之路,算算时间傅励寒也该来了,正巧不巧就遇见了这一场景。
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兰姨看到这位爷后心脏吓得一惊,半空中捂着林向晚的那只手猛一颤,即使是这么细致入微的动作林向晚也没发现有异,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兰姨从恐惧中清醒,欲极速落下那条捂着向晚小姐的那双手,可天有不测风云,在距离她五步的地方一记凌厉冰冷的目光射向了她这边,不言而喻,她,哦不,是向晚小姐要挂了。
兰姨陷入一轮思想僵局,末了,她还是识相一点吧。她怕这个男人,怕得浑身上下冒冷汗。无关年龄,那种上位者的气场任谁都发怵。
心如急焚,欲哭无泪,她多想把捂向晚小姐的眼改成捂那张满口胡话的嘴,可是她做不到啊,好几次提示她有情况,她竟当捂她的手累了,还好心的来了句换只手。
终了,她毅然决然的放弃了,默默地看着林向晚往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林向晚说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跌岩起伏,一件普通的事情被她描述的快成了一部不可多得的爱情片。
“兰姨,你是不知道七叔当时那个温柔到体贴入微的眼神,仿佛是在问我:向晚,你疼不疼?我到现在为止都还历历在目。”
“你说七叔也真是的,大惊小怪,本来是没有多大的病灶,被他一紧张还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呢。”
“兰姨,你手心怎么冒汗了,你要是累了的话就换一只手,不要累着你。”
“子柔,说来说去也没见你说过,你到底坐没坐过七叔的车?他的车好软,好舒服,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当真是和七叔一样,举世无双,世间极品,海中蛟,人中龙。”
林向晚本身就是一个话痨,只不过在傅家人多眼杂,风声鹤唳,她得注意言行举止,不被旁人钻了空子。
可傅子柔这人,打从上一世开始就对她恶语相加,这一世她必须连本带利讨回来。为此,她并不介意打着傅励寒的名头招摇威风一把,谁让她总有意无意显摆自己和老夫人的关系,既然要比关系户,谁能强过她。
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一张一合,一闭一开,速度快到好像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气势,傅励寒没说一句话,平静的看着她的鬼话连篇,不予置评。刚才母亲那里出来时身上环绕的阴郁气息不只为何在看到林向晚后,平白无故的散了许多。
他眼中似蕴含着一湖平静的死水,津津乐道的听着林向晚的胡话,泛起了丝丝缕缕涟漪,嘴角不知何时微微勾起,兴味的看着她的独家表演,他的世界随着她清脆悦耳声音安静了,安静得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傅子柔有些着急,为什么七爷还不发火,好像抬头看看他到底在犹豫不决什么,可转念一想,可能是死亡前的死寂。
秋风萧瑟,凉风习习,卷起几缕落花残叶,沙沙作响,勾勒出倦意的秋景图,当然,是和着林向晚的声韵一起的。她还是没有察觉到周遭安静的过分,只道:“自从上次七叔送我去医院检查后,这几日身体都没有不适,今日也不知见了什么人了,又不好了,我看还是抽出时间去七叔那里,请他再陪我去看看。”
她漫不经心的说,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但语气间夹杂着说不出的暧昧与缠绵悱恻。
哼!你不是爱慕傅励寒吗,今个让你好好看看他的事迹。
“好。”一句低沉有磁性外加冰冷的男音措不及防打破了林向晚挂在嘴边的笑。
她被盖住了眼睛,起初以为是兰姨回她呢,毕竟四周只有兰姨是她的人,可细想,不对劲啊。
噫,好熟悉的男音,好好听,低沉有魄力,一听就是个气度不凡,气宇轩昂的男人,可惜了,有一些冷意,像是一块骄阳下怎么也化不了的寒冰。她记忆里也有一个和这种声音,很冷清的。
不对!猛然间一个念头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把她略微堵塞的脑袋“噌”地开通了,她惊慌失措地打落了兰姨早已麻木僵直的手臂,目之所及是一张寒彻刺骨的面孔。
傅……励…励…寒……
一阵阵恶怕沿手臂传遍四肢骸骨,“轰”一道惊雷贯耳,在她的脑中炸开,似开出一朵绚彩妖美的彼岸暗花,带着恶魔般的幽幻,一点点袭击自己脆弱的感官,不知是花妖丽,还是眼前的男人寒冷,此时的林向晚感官尽失,五脏六腑受损,嘴巴张开,憨态可掬。与方时信口开河的风华女子判若两人。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傅励寒眼见这犯愣的憨傻模样着实可爱,那双受惊的小眼睛刻画在他脑海里,久之不散。同时也狐疑刚刚不是还有鼻子有眼地在那信口胡诌的人,怎这会呆若木鸡。
这女人,到底那里入得了他的眼,说三道四,狐假虎威,还吝命,认真说起来,也就一身不凡的气度能拿出手,偏摊上这性格,心中暗自为她发愁。
可他更为自己发愁,他为何对她下不去手。表面上冷言冷语,可对她真嫌弃不起来。
他不耐烦的看她傻站半天,皱眉冷声:“林向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