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直觉地“看见”艾绫的身边被一种金色的光芒环绕，那光芒类似于昨夜如梦似幻时看见的大光中的光流，只是更为单调，似乎是拥有某种共性或者相似频率的东西，像是旋风一样裹着艾绫，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变化。
他伸手去抓，但手指却落在了空处。不但是艾绫，雪风身边也有，其他的事物上虽然少而杂乱，但也有类似的光景，只是性质不太一样，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颜色和形状不同吧。
“我身边？”艾绫四下看看，“有什么东西？”
“金色的一晃一晃的，这些……”龙突然发现自己也拥有这样缠绕自己的东西，只是性质驳杂，没有像艾绫那样发出耀眼的光辉。他试着引导自己身边的这些奇怪的东西去碰触艾绫的金光，就在那一瞬间，似有所觉的艾绫突然脸色大变！
“啪！”她一把扣住龙的手掌，满脸的惊喜。
“你能感觉到了吗，龙？我的斗气！难道你的斗觉这么快就觉醒了？”
“斗觉！”龙一下子从皮垫上弹了起来，然后又咕咚栽倒，脑袋像是被五百头咕噜兽踹过再踏上一脚般疼痛难忍。但他脸朝下倒在地上的同时，还在呵呵呵傻笑着。
“斗觉吗？我掌握斗觉了？比艾绫姐还要快啊！是嘛，原来我看到的是斗气啊。”
艾绫是在星云海击碎坠落的天生石桥时觉醒的斗觉，那是历经生死关头得到的领悟。相比之下，龙得到斗觉的过程就显得太过轻松了。
“说掌握还为时过早，”雪风带着一如既往的神秘微笑发话了，“最多只是感应到了而已，要掌握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和使用。”
“你怎么做到的？”艾绫转向雪风，突然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失礼，“咳，请问，这个真的是斗觉吗？”
“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根据个人的训练与使用方法不同，在将来会有一些区别。我们更喜欢称之为‘灵感’、‘灵觉’，是用来更好地去感受森罗万象和沟通大地之心的一个途径，武者称之为‘斗觉’，用来了解自身了解敌人。”
“雪风，谢谢你。”
艾绫郑重地向雪风致以谢意，而雪风也赶紧还礼。
“龙和巴特尔结为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兄弟了，而且这也是他天赋所致，我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过程而已，其他人就算做同样的事情，也不一定能开启啊。”
“那……如果要训练‘灵觉’的话……”艾绫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担心是不是每次都要进行那个古怪的仪式，因为即便原本是好事，如果发生过早反而会有揠苗助长的隐忧。
“就照着‘斗觉’的方式训练就好了，除非龙想要放弃当斗士而转成萨满。”雪风优哉游哉地晃着手杖。
“哈哈哈，我有斗觉了！”龙还趴在那里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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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朔风的吹袭下地上的冰雪都随风凝结，化作剑山枪林齐刷刷直指翻过山口的雪风一行。尖利的冰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沿着山脚两旁延绵数十矩，龙握住一根冰棱用力摇了摇，早已冻成铜铁般坚硬的冰棱连个裂纹都没有。
“要绕路吗？”龙可不想被这些闪光的尖刺戳伤。
“那倒是不必。”雪风放开行路杖，从腰间抽出手杖。
“雪风魔法！”龙兴奋地叫了起来，拉着艾绫退开两步。
雪风脱下手套抚摸着冻枪又用手杖轻击了一下，冰块里面传出悠扬的回音。准备就绪后，他持着手杖在风中挥舞，杖头划破微风响起洞箫般的呜咽。四周的冰棱也都开始微微震颤着发出金属音色的回响。
不知是不是最近开启斗觉的缘故，龙突然无法感觉到雪风的存在，虽然眼睛能真切地看见他，但意识里却无法捉住他的踪迹，四周的与仿佛一切融为一体。
“叮——”随着一记敲击，手杖在冰棱表面留下一个白点，白点下的裂纹沿冰晶内部高歌猛进并朝四周扩散开去。
雪风面前五百步左右范围的冰林震颤着，轰嚓一声崩成了遍地的碎冰。就这样走他们一阵停下来破除冰障再继续前进。花了半天时间终于走出冰雪枪林踏上了铺满碎石的平原。
三人骑着雪猪来到冰原的边缘地区，极目之处苍灰色的天空紧紧压迫着陡峭的山峰和冰川。铅灰色的流云仿佛传说中那条死寂的冥河，将太阳的光茫冲刷湮灭。
山峰之间的深谷刀劈斧凿般陡峭，冰雪融成的河流如蛛网遍布冰原之上。黛蓝或鸦青色的河水带着奇特的灰泥质感镶嵌在灰褐的地面上，就像是在画布上涂抹的静物油画。
越是靠近冰川，迎面的风就愈发狂暴。虽然气温很低，但这里却鲜见冰雪，似乎一切地表的附着物都被狂风铲去了，只留下光秃秃的荒原。
“从这里开始就是尖啸荒滩，过了这里就要翻越斯特瓦尼山脉和万年不化的冰川，然后我们就离开冰原了。”雪风用手指着已经可以清晰看见的山脉，在呼啸的狂风里大声喊叫着。
三头雪猪把脑袋挤在一起躲在矮坡后的背风处，三人紧靠着雪猪挤在一起，勉强能感到一点温暖。雪风拿出绳子把龙和艾绫的衣袖裤腿衣襟领口都扎得结结实实的，连只露出眼睛的大毛皮头罩都绑了两圈绳子，这样才勉强挡住不停往衣服里灌的冷风。
他又用一根长绳把三个人腰身都绑紧，和雪猪栓在一起。三头雪猪一前两后顶着狂风前行，后面跟着三个捆成粽子一样的笨重身影。当领头的雪猪累了，后排的其中一头雪猪就会和它交换位置继续向前。
整个荒滩布满了石块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山谷，那些被挤压破碎的山岩土石随着冰川运动向外铺开，又被狂风推动着翻滚撞击，形成了岩石按大小整齐分布的尖啸荒滩。
常年的翻滚碰撞磨平了岩滩的棱角，只留下一地鹅卵石和碎石。每当阵风加强时，都能看到石头翻滚着向雪风他们来的方向移动，从一开始拳头大的石头到后来在风中缓慢移动的小屋大小的圆石。连雪风一行人都要小心翼翼避开这些翻滚的石头，否则很可能会被撞断骨头甚至被碾死。
“风太大了，我们先避一避！”隔着厚厚的皮毛雪风尽量紧贴着艾绫的脑袋大吼，然后艾绫再用同样的方式传话给龙。
他们在狂风里走了一天只前进了不到不到二十矩，随着夜色降临风势越来越强，原本雷鸣般的风吼已经变成尖利如狼嗥的怪啸，如果不是三人绑在一根绳子上又拴住了雪猪，龙这会可能已经飞出去像那些石块一样在荒滩上翻滚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半截埋在地里的石棱，雪风指挥雪猪把石棱背风处的大小石块都拱出去，那些石块像是活了一样蹦蹦跳跳地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由于空间有限，龙只能和艾绫挤在一个皮毛睡囊里，听着头顶上“呜呜”的怪啸还有从大地里传来的隆隆石块撞击声龙根本无法入睡。
说不上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感觉，但那空洞的“呜呜”风声不单在外肆虐也在龙的胸中共鸣着，让他忽然感到一阵阵说不清的悲凉和无力。
“我们多久没有睡在一起了？”似乎感觉到龙的不安，艾绫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腰哄他睡觉，另一只手从颈下绕过紧紧抱住他，“咦？好像比在草原的时候又长高了啊？”
等到龙安静下来，艾绫用手盖住他的耳朵，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睡吧，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狼嗥一样的狂风仍然肆虐，龙却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在天空飞翔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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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前行一段时间后风势慢慢减弱，雪风领着两人避开烈风肆虐的山口方向，转向巨大的冰川和山峰行进。
灰褐色的岩石和蓝白的冰川间相互搏杀留下地表巨大的伤痕，遍布的碎石、蛛网般的裂隙和难以觅食的荒滩对于三头巨大的雪猪来说太过艰难，雪风解下它们身上的行李放它们回转部落。它们身上有熊爪部落的标记，其他冰原部族不会去伤害它们。
目送着雪猪健硕的背影消失在荒滩上，三人套上雪橇绳择路前进。地表时不时会有巨大洞口或拱起的冰穹出现，融化的冰水从冰川底部流过，形成巨大的冰封洞穴。
由于没法生火，龙只能就着洞里的水啃食肉干。冰洞有长有短，有些甚至倾斜向下一直沉入漆黑的地层里。雪风警告龙不能深入冰洞，否则一旦迷路或冰洞崩塌，就再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白天的冰川洞穴散发着梦幻般的美感，阳光透过冰层在洞内投下幽蓝清冷的柔光。封存的气泡和被水侵蚀形成的起伏仿佛风暴来临前卷积的铅云，将刹那间的动态凝固在了无限延伸的冰层之中。
明明拿在手里就只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冰雪，却能化作连画笔和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美景。等开始翻越山岭的时候，缤纷的冰雪世界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向阳坡上如剑戟林立的冰棘林，背阴处垂挂上百亚矩的冰瀑，还有被山风长年切削如群兽相搏的冰凌，龙不能抽出手来将这些景色画下，只能是默默记在心里，希望能在之后休息的时候记录下来。
“接下来会更辛苦，上面积雪深厚我们要做好准备。”雪风重新绑了三人腰上的绳子，由他自己拿着长长的探路杖走在前面，他身后十步是艾绫，而龙跟在最后，龙的身后二十步左右则是装着其他行李的雪橇。
这样的安排无论谁不慎跌入冰缝，其他人都能把他拉出来。接着他们又用炭黑把眼睛四周抹了一圈，这样能减低雪盲的干扰。
翻越雪山是件异常劳累的事情，尤其是龙还要拖着雪橇地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跋涉，即使脚上绑了用硬木和皮索绷成的熊掌鞋仍然难以发力。
裹着衣服的身上大汗淋漓，可露在外面的部分却冷得让人绝望。干渴异常的龙每走两步就要抄起一点积雪塞进嘴里。
干渴、疲劳、寒冷夹击下的龙裹着皮毛倒卧在雪风和艾绫挖出的雪洞里，闭着眼睛咀嚼着带着烟火味的冰冷肉干，嚼了没两口就这么叼着肉干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龙在淡淡的烟味里醒来。雪风不知道从哪里刨出一些干地衣，在洞里升起一撮小小的火堆，甚至都看不到火苗，只能看见暗红的火星在那里垂死挣扎着偶尔闪动一下。
但即便如此，这烟火味仍然能给人带来一丝温暖的安慰。龙缩在皮毛里嚼着昨天没吃完的肉条，虽然身上黏糊糊的但至少不再寒冷，这一点点温暖令人难以放手。
反复挣扎了七八次，龙才终于摆脱了皮毛的纠缠。到达山脊的时候阳光正好，居高临下铺陈在眼前的是延绵的雪山冰谷，虽然只翻过了第一道山，但龙仍然觉得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功绩。
找了一处没有什么积雪的裸露岩石，龙踮脚站在高高的山巅，看着世间的一切皆在脚下匍匐，禁不住朝着山岭长啸。
这一路上为了避免雪崩或冰川崩塌，雪风不许他发出太响的声音，这一刻啸声毫无顾忌地击穿冰川崩落积雪，群山里响起雷鸣般的回应声。龙高举双手，仿佛身处世界之巅的王。
“龙，这样大吼大叫可是会惊动延极的。”雪风等到龙喊得累了，才笑着说道。
雪山附近的人们祭祀这种据说有六根趾爪的凶暴雪怪，若是有人在冬夜里神秘消失，大人们就会告诉小孩是延极下山把人抓走了。雪风从来没见过延极雪怪，所以也说不清是不是人们用来吓唬小孩的名头。
“哈！也就是说终于有新鲜肉吃啦！”龙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显得十分开心。
随后两晚艾绫都睡得不踏实，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窥视自己。她暗自咒骂雪风的乌鸦嘴，悄悄起身在附近探查，还真的让她发现了远处山坡上杂乱的爪印。
用手比了比大小，这痕迹的主人恐怕跟棕熊个头差不了多少，而且数来数去脚掌上确实有六根趾爪。
“哈……”长叹了一口气，艾绫转身回去踢醒了雪风和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