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个好的外科大夫，甚至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因为医生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救活一个人，反而去杀死另一个人。
程廷鑫咬了咬唇，想要说什么，蒋博淮却没有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开车！走！”
他已经飞快地抱着人上了车。
程廷鑫一跺脚，叹了口气，从后备箱中取出医药箱递给蒋博淮，叹了口气道：“止血，你应该没问题吧。”
蒋博淮点了点头，果断地接过了药箱，然后掀开了顾澄身上包裹的毛毯。
纵使是在昏迷之中，她的姿态也是那样的防备，瘦削的人影整个蜷缩成了一团，眉头不安地紧紧皱着，仿佛是在一场噩梦之中，一场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噩梦之中。
蒋博淮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定下心神，他拿出医用药棉先按压住了顾澄不断渗血的额头。
幸好有裹着的毛毯减缓冲击力的作用，伤口的破损程度并不严重，只是跟她脸上的伤疤纠结在一起，看起来无比的触目惊心。
蒋博淮紧咬着牙，额角上渐渐泛起的青筋仿佛是在隐忍着什么。
程廷鑫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去窥探一下后排的两个人，无奈地叹息一声，将速度提到了最大。
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位于北岸六栋的别墅。
两人脚步声匆匆，完全没有惊动正在楼上打游戏带着耳机的程廷钧。
蒋博淮一进门，抱着人直奔地下室而去。
程廷鑫显然对这里也极为熟悉，直接开启了位于藏酒柜后的机关，一个设施完备的小型手术室转眼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着被蒋博淮小心翼翼，仿佛什么易碎品一样放在手术台上的顾澄。
程廷鑫的眼皮抽了抽，咳嗽一声道：“阿淮，那个，其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蒋博淮就已经飞快地将角落里的心脏起搏器以及心跳检测仪给推了出来。
“阿淮，你听我说，那个什么……”
“手术工具在消毒箱里，我现在就找出来！”
蒋博淮却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眨眼就把东西准备了个齐全。
眼看着对方拿着口罩跟消毒手套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招呼，程廷鑫连忙一伸手，吼道：“停停停！打住！阿淮，她她她现在这个伤口，用我们医学上的话来讲就是由于碰撞摩擦导致的面部软组织擦伤。”
蒋博淮皱眉：“什么意思？她的情况危险么，你还需要什么？”
程廷鑫捂脸，叹了口气道：“也就是咱们俗话说的，擦破点皮儿。”
蒋博淮：“……”
看着蒋博淮渐渐顿住的动作，程廷鑫连忙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起来，无奈道：“放心，你已经给她止血了，我再给伤口简单清理一下，包扎好就行了。”
蒋博淮却还是不放心：“你确定么？会不会……引发脑震荡什么的？”
“这个要拍个片子才能确定了，不过恕我直言，这个伤口这么小，应该不至于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不可能的，我分明抹了一手黏黏腻腻的血！”
蒋博淮果断摇头，不安地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顾澄，此时此刻，睡梦之中的她依旧是眉头紧锁着的，可是脸上的那些疤痕看起来，却似乎有些诡异之感。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在上面似的。
方才在车内灯光太暗并没有看得清楚，可是现在在手术室的无影灯光下却看起来异常清晰。
“这是？”
程廷鑫有些疑惑地走上前，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抹一下，却被蒋博淮伸出手拍掉。
“不要碰她，会疼的。”
程廷鑫委屈地扁了扁嘴：“我这不是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口么？”
蒋博淮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伸手小心翼翼地在顾澄的脸上轻轻沾了一下，然后拿到灯光下仔细观察。
混合着之前留下的血迹，让人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
蒋博淮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有些不确定地道：“水彩。”
“什么？你是说，这是水彩？人体彩绘的那种？！”
程廷鑫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看着手术台上，故意把自己化妆成这一副不人不鬼样子的顾澄，表示难以理解。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句话，程廷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
再看蒋博淮时，果然对方的眉宇之间，已经凝满了似乎永远也无法舒展的痛色。
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无论如何，都绝不会说出口。
蒋博淮神色一凛，皱眉道：“你出去吧，我给她清理伤口。”
程廷鑫讷讷地挠了挠头，不安地看了蒋博淮一眼，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走向了门口。
推开门之前，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没忍住问了一句。
“阿淮，你……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答案，或许他问这一句，只是作为朋友，唯一能尽到的关心而已。
没有想到，蒋博淮却是开口回应他的话。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三次。”
程廷鑫拽着地下室门的手就是一抖，心头一凛，颤声道：“你的意思是……”
惨白的无影灯下，蒋博淮的面色也如纸一般的苍白，可是他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从今以后，除非我死，否则，我是绝不会放弃她的。”
他说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程廷鑫感觉到心脏骤然一个收紧，不知道是应该难过，还是反而庆幸一般的解脱。
他勾了勾唇，轻轻笑了笑，推开地下室的门走了出去。
谁知道迎接他的，就是一记棒球棍。
打完了人程廷钧惊掉了嘴里叼着的面包，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张熟悉的脸，手足无措道：“哥？怎么是你啊哥！我我我……”
他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凶器”连忙将手一扬。
“哐啷”一声，棒球棍被丢在了地上，程廷鑫也捂着后脑勺上的包，龇牙咧嘴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