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城市下雨了,那么你在的城市是否阳光明媚呢。
2000年11月8日,苦等近两个月依然没有钱佳佳父母的任何消息,他们似乎遗忘了这个小女孩。佳佳不停的告诉民警,自己的父母死了,是被老杜好心捡来收养的。这是当年她见到钱丽丽说的那些话,大猫教她说,她的父母已经死于意外事故了。
她的父母当然还活着,活在世界某一处角落。
当年拿到2000块钱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对于卖掉这个亲生的女孩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丝怀念。这是作为母亲十月怀胎可能会有的人的情感,可生活告诉她,忘了吧,忘了吧。这个声音回荡了很多年。
他们在外打工,时常留恋城市的两旁的高楼,街道穿梭而过的汽车。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包包,手表和衣服。
男人偶尔会对女人说,一个女儿卖了两千值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女人点点头,她能感受到温暖话语里的冷漠,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她可以变得麻木,生活却始终要继续。
老家的房子又漏雨了,年迈的母亲失去瘫在床,男人不耐烦的吼了一句,送走了个小的,什么时候送走这个老的。
1998年的夏天,男人和女人在上海谋生。一个在码头卸货,一个在服装厂上班。男人在卸货的时候被重物压断了一只脚,工头没有赔偿一分钱,只是结了当天四十块钱的双倍工资当做打发。
从此生活的重担压在女人身上,女人没有任何办法,她开始力不从心。男人拄着拐,将所有怨气和不满都发泄在女人身上,对女人非打即骂。
厂里的小姐妹开始劝她跑了算了,何必跟着残废过日子。又没孩子,又年轻好嫁人的很。女人想,自己离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情,说到底,夫妻本是同林鸟,直到如今连林子都不相同了。
女人回到家,趁男人睡觉,整理了些衣物准备就这样走了。男的忽然醒了,问她做什么?她有些害怕,说衣服脏了拿去洗洗。这一晚,她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
入夜,屋子里漆黑一片。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床上的一男一女身上,他们不再是相拥入睡。男的问女人,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残废?女的说别多想,怎么会呢。
男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他偶尔会哭着对女人说不要离开他。女人心软了,想想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对方。
厂里加班,男人在房间里焦灼的等待着。他行动不是很方便,这个平房面积不大,三十多平,他除了上厕所,大部分时间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自己的女人应该下班回来了。
楼下发出了一些动静,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交流着什么,彼此还有肢体接触。床上的男人心跳加速,大脑瞬间被怒火冲烧。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亲热。他不安,惶恐,疑虑,他的愤怒呼之欲出,他也害怕失去仅有的一切。
女人回到家有些疲惫,男人不闻不问。当生活失去激情,剩下的只有厌倦。
女人生病了,有些发烧,男人在一旁看着,抽着烟,就像看一摊烂泥瘫在床上。女人想喝水,男人倒了一杯开水放着,他对她说,我出去给你买点药。
男人找到了一家诊所,买了一些退烧感冒的药。他脑海里想着报复!
人的恨,往往只源于自卑,妒嫉,猜测,虚荣。我们并不高尚,每个人都会成为恶魔。
……
女人的病好了,她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男人每天会在家做好饭菜等女人回来。
这一天女人加班,又是十一二点。今天是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间的小道有些暗,她有些紧张,不经意的加快了脚步。
胡同的拐角处出来了两个男人,他们一步步逼近女人,将她逼近胡同里,对她实施了长达半小时的侵犯。他们没有停的意思,直到一个瘸脚的男人出现,瘸脚的男人用尽生命的力气反抗着施暴者,他拿起手中的拄拐拼命挥打驱赶,他被两个男人打的抱头不起,弯腰痛咳。
黑夜隐藏着角落里的阴暗,它们同流合污,你却祈祷月光能照进这片狭小的胡同。
女人想寻死,被男人阻止了。他抱着她,告诉她不会嫌弃她,她始终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也许曾经他犯了错误,但以后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女人失去了所有的笑容。
我们耗尽了青春,很多时候仅仅为了错误的人,在做一些错误的事,又注定了错误的结果。
2000年3月,某个城市偏远山区的一间破房里,木塌上一个老人冻死了,饿死了,也可能真的死了。真的死,她和这个世界告别了,她有儿子,但这个儿子很少喊她一声妈。小时候他调皮,但丈夫很宠着他。她生过七个小孩,五个女儿死的死,送的送,卖的卖。一个儿子也不幸在山里掉到挖野猪的陷阱里。就剩那么一个……现在她闭上了眼睛,她是孤独的。临死都不知道儿子在哪。
她还有个小孙女,她叫过她一声奶奶。奶奶听了很开心,也很悲凉。自从八年前这个小孙女不见了,奶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亲人,可以有血缘的关系,甚至于可以没有血缘的关系。她们可以相依为命,也可以寄托于有温度的情感。
……
广东佛山的派出所经过多方取证调查,他们确定钱佳佳的父母还活着。警方在搜查老杜曾经住所的地方,发现钱佳佳和小鱼有写日志的习惯,小鱼通常写的都是日常生活,钱佳佳有不少内容却在描写她记忆中父母和那个和蔼的奶奶。
本上内容并不是很详细,但对于当年那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她能记得那么清楚,就像许多父母的争吵历历在目,奶奶的笑容还印在脑海里。很多事情,她对小鱼也没有提起过。
那并不是愉快的回忆,屋子里漏着雨,父亲待得房间很暖和,她和奶奶待在漏雨的那间房子里,奶奶找来小盆给她接着落下的雨滴。有时候夏天蚊子很多,嗡嗡嗡叫个不停,奶奶会用双手编织一把扇子,轻轻的在她身边扇风,那阵风很舒服,是夏日里最享受的事情。
父母又在吵架了,她的妈妈又被那个男人打了。奶奶告诉她,不要害怕,妈妈没事,佳佳也没事。只要妈妈有佳佳,佳佳有奶奶,这个家就会好起来。
我很喜欢水稻的样子,一排排整齐的很好看。风一吹,哗啦啦发出整齐的声响。水田上还有阵阵的稻香,人们戴着凉帽,背着镰刀,他们在稻田里耕耘,就像唱歌跳舞。天上聚着一朵朵云,不一会又散开了,他们都说今天天气真好,山里的花都在对我笑,我打算摘一朵送给奶奶和妈妈,希望她们每天也开心。
……
“你们不应该将她送到她父母手里,你们会毁了她,你们可以抓人贩子,可以惩罚我这样的罪人!佳佳和小鱼不同,我作为她的父亲,这一点我最清楚!”
“即使像你说的一样,你也没办法做她的父亲。日志我们看了,你对她们很好。孩子可以教育,父母也可以,这是我们的职业。”
“如果她的父母没有诚心悔改的意思,我们警方会找相关的福利机构妥善处理孩子的归属问题,在此之前我们需要通知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