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墓穴第一层……
“晗桉,到底是怎么回事?”亓蒾双手负在腰后说道。
“我有了一些猜想。”晗桉背对着亓蒾,华丽的宫装长裙遮住了她瀑布般绵长的发丝。她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神像,似乎陷入了深久的思索。
亓蒾皱了皱眉:“我总感觉,你的猜想让我有些不安。”
“如果我所猜测的是真的,那对你而言没什么坏处。”晗桉答道。
“也没什么好处。”
“哼。”晗桉只是轻微地哼了一声。
“因为你经常这么说。”亓蒾无奈地说道,“至少以前都是这样。”
“确实,我不否认你的说法。”
“或许我们可以彼此理解,不过你得先说出你自己的想法。”亓蒾说道。
晗桉微微抬起头,葱白的手指指向女神像的肩头,那只琉璃鸟就停留在那里,静静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晗桉说道:“那只鸟是苏兹奎特的宠物,这些年它一直在时光墓穴里沉睡。你带来的这位女孩,无意间她的鲜血唤醒了它。”
亓蒾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即使是埃辛涅的帝王也不能永生。”
“当然不是永生,而是被封印冻结了。”
亓蒾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与神子同源的鲜血解除了封印,就像血裔禁锢一样……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永久封印活物的封印术吗?而且保持不死的状态……简直闻所未闻。”
“古埃辛涅的典籍里确实有这个术式,它叫做时之缚,不过只有传曾经的埃辛涅皇室能够使用。”晗桉解释道。
“所以……你认为……”
“和我们暗裔一样,苏兹奎特也早就预见到了埃辛涅的覆灭,所以他为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一个让埃辛涅重见天日的机会。”晗桉的瞳孔似乎放大了几分,“而这个机会,就掌握在她的手中。”
亓蒾眯了眯眼道:“你说的是木槿?”
晗桉没有作声。
“我?”木槿有些诧异道,“我不是特地要来这里的……”
“这并不重要。”晗桉微微摇头,“你的体内流淌着时间女神的血液,你的精神中残存着埃辛涅的意志。是它们指引着你来到这里。”
“埃辛涅的……意志?”木槿不禁重复了一边,她有些似懂非懂。
“埃辛涅最后的余晖——落日森林。你和我一样,都有着和太阳精灵相近的血统。”晗桉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却如同重锤一般一字一顿落在木槿的精神深处。
“那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太阳精灵已经遗失了神血的传承,我们守望者也不例外。”晗桉转过身,她与木槿对视着,“你是不是好奇我的身份与来历?”
“嗯……”
亓蒾默默地注视着两人,她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晗桉说了这么多,一定是为了博取木槿的信任。这么一来,她的目的也很明显了……
亓蒾说道:“你直接和她说你们守望者的来历吧,血族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晗桉微微点头:“守望者是暗裔的一员,可以算是血族的一部分。但我们的祖先并非隶属埃辛涅帝国时期日轮军团,而是时间守卫军团。我们是埃辛涅皇室的一部分。”
“啊?”木槿顿时有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埃辛涅的皇室……竟然还有存留下来的部分吗?
“古埃辛涅的皇室中,皇子传承着太阳神的力量,皇女的力量更加倾向时间女神。按照古埃辛涅的传统,只有嫡长子能够继承帝王的位置,皇女并不具备继承权。”晗桉顿了顿说道,“并且为了保证埃辛涅的血统不外流,皇女不允许婚配。但她们依旧要肩负守卫帝国的重任,所有具备皇室血统的女性都必须加入时光守卫军团。埃辛涅沦陷后,时间守卫军团追随日轮军团流浪,最终加入血族,更名为守望者。”
也正因此,她们成为了暗裔中一种特殊的存在。她们数量稀少但个体能力极其强大,虽说已经不具备时间神的传承,但依旧掌握着独一无二的时间之力。因为身体本身早已被时间神力改造,她们对虚空感染的抵抗力更加强大,因此她们只有一半的躯体缚有血族锁链。她们与普通的暗裔格格不入,抱守着自己古老的传承,直接听命于暗裔血族首领的召唤。
木槿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晗桉的相貌特征与太阳精灵那么相似,不过她心中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那……你们为什么没有进入落日森林,成为太阳精灵的一员呢?”
晗桉微微地叹息一声,她低垂着月眉说道:“埃辛涅是从内部崩塌的。末代帝王苏兹奎特英年早逝,皇室失去了正统的继承人,内部纷争不断。最终帝国首相夺取了继承权,随后带领剩余的贵族北迁落日森林,成为了后来的太阳王。因为不具备太阳神血的传承,他们将皇室的名称——太阳之子更名为太阳精灵。而时间守卫便与这些背叛者决裂,跟随日轮军团流浪,为自己在这个世界重寻一席地位。最终,暗裔寻找到了古老的时光墓穴,我们便留居此地。”
但是,埃辛涅的文化在太阳精灵的手中得到了传承,这也是埃辛涅的意志所在。如今,埃辛涅的意志,还有早已断流的神血同时具现在木槿的身上。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木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奥努西斯。”晗桉突然唤起了一个名字。
低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正是那个提着天平狼首人身的巨人。
奥努西斯走到晗桉的面前,他那乌幽的目光停留在雕像上那只琉璃鸟身上。
晗桉轻声问道:“你感受到了什么?”
“一个曾经的意志。”奥努西斯拄着手中的巨斧,微微低头,似乎陷入了沉思,“是苏兹奎特。”
晗桉继续问道:“他的躯壳并不漂流在时光之河上,没错吧?”
历代帝王的遗体都由奥努西斯送入时光之河,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确实如此。他的身体受到虚空的侵蚀,时光之河也不能完全保存。”奥努西斯答道。
晗桉说道:“也正因此,他原本的寿命也没有达到终点。”
“你找到了契机。”
晗桉微微将左手摊向木槿:“契机并不是我,而是她。”
奥努西斯微微闭眼,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单膝跪地,右手拄着巨斧,似乎是在虔诚祈祷。
恐怖的黑色气流从他那黑石般坚韧的皮肤表面升腾而出,凝练成了一层乌色的厚实盔甲。他的每一块肌肉以及筋骨都明显变得更加庞大,几乎转瞬之间身高就拔高到了近四丈高。
晗桉立刻说道:“退后。”
奥努西斯脚下浮现出一圈雕刻着无数梵文的黑色焚炎火环,炽烈的黑火风暴不断涌动着,澎湃着惊人的时间神力。
那一圈火焰风暴只是刚好触及他的脚踝,对于亓蒾她们来说简直是一圈无法逾越的烈焰之墙。
亓蒾看着空中纷飞的黑色火焰,她的瞳孔不由收缩了几分。那奇异的烈焰并没有让她感到炎热,反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这根本不是火焰,这是纯粹的神力在燃烧!
这种强悍的压迫感,比起自己印象中的主宰也更胜一筹。那些黑色的火焰自己完全不敢触碰,而且那只是逸散而出的力量。亓蒾完全无法想象,正面抵抗奥努西斯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奥努西斯缓缓走向前,被黑色火焰包裹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太阳圆盘的边缘,另一只手在圆盘上缓缓勾勒着符文。他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吟唱古老的梵咒。
太阳圆盘似乎是感应到了奥努西斯的拉扯逐渐脱离了墙壁的表面,它在空中旋转律动着,不断逸散出太阳的金辉。这些炽烈的光芒似乎能够净化万物,唯有奥努西斯身上的黑炎能够压制它。
太阳圆盘后面并不是平实的墙壁,而是一个圆形的墓室。墓室中黑色与金色的灵力不断涌动着,各自汇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轻轻地笼罩着一樽金色的棺木。
奥努西斯喃喃地吟唱了什么,那双呵护着棺木的手消逝在了空中。他缓缓探出右手,手掌中喷薄而出的黑炎包裹住了棺樽将它缓缓搬向空中,最终落在了晗桉几人的面前。
亓蒾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能够感觉到那墓室里澎湃的都是纯粹的神力。这些神力与棺木里的虚空力量分庭抗礼,以防虚空腐化苏兹奎特的身躯。而奥努西斯刚刚所做的一切,正是短时间取消神力的保护。
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停留在了那尊金棺上,就在此时,那只琉璃鸟从空中盘旋而落,降临在帝王之棺上。伴随着沉重的声响,尘封万年、埃辛涅最后的秘密缓缓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