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黎菁)
第一章 坠崖是不会死的1
水蓉蓉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的外伤已经被简单地包扎过，她想起身，刚一动，便觉得胸口闷痛，一口血险些呕了出来，只能平躺好。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内伤很重，不过，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既然还能睁开眼睛，看来老天爷还是厚爱她的。
眼睛环顾四周，土坯房，很简陋。家具也破旧了，却很干净。正看着，一个大眼少年走了进来，看到水蓉蓉大叫一声：“你醒了。娘，这姑娘醒了，姑娘醒了。”边说着边又跑了出去。
水蓉蓉发现少年的一条腿是瘸的。
稍刻工夫，一位面目还算慈祥的大娘在少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笑，“姑娘终于醒了，醒了就好，你都睡三天了。”
水蓉蓉温柔地笑说：“是大娘救了我吗？多救大娘的救命之恩。”
大娘一指旁边的大眼少年，“是我家三娃救了你，他背着你整整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回来的时候，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可把我吓坏了。好在老天保佑，姑娘也算命大。对了，还不知姑娘芳名，家住哪里？怎么会掉到狼崖沟里？”
一旁的三娃忍不住道：“娘，姑娘才醒，让她先休息，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也不迟啊！”
大娘笑道：“瞧我只顾高兴了，忘了姑娘的伤还没好呢！姑娘一定是饿了，等着，我给你做碗粥喝。”
水蓉蓉亲切地一笑，“谢谢大娘。”
水蓉蓉一躺就是五天。五天后，终于可以慢慢下床走动了。
三娃端着粥进来，“姑娘怎么起来了？摔倒了怎么办？快躺下。”忙将粥放至桌上，就要伸手相扶，刚碰到水蓉蓉的手背，却又将手缩了回去，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姑娘，你还是上床躺着吧！”
水蓉蓉见他脸红憨厚的样子，微微一笑，扶着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我没事儿，总要活动活动才行啊！听大娘说是救了我，你的腿脚不便，还走了那么远的山路，真是多谢了。”
三娃脸更红了，“你已经谢过多次了，不用再谢了，无论是谁，只要我看到，一定会救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水蓉蓉笑，“冒昧地问一句，小哥的年纪是多大啊？”
“我十七。”
“我虚长你三岁，这样吧！以后你叫我蓉蓉姐，我叫你三娃弟，可好？别叫我姑娘了，太见外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三妹有些不信，“你原来比我大，那蓉蓉姐，你喝粥吧！刚刚做好的。”
水蓉蓉点头，“大娘呢？”以往都是大娘亲自端饭过来。
三娃道：“我娘去镇上看我弟弟了，晚些才能回来。”
水蓉蓉道：“听大娘提过，你的弟弟在镇上念书。”
三娃有些自豪地道：“弟弟很聪明，娘说，将来杨家光宗耀祖就靠弟弟了。”
水蓉蓉道：“听谈吐，三娃弟应该也算过书吧？”
三娃点头，“念过两年，后来……”停顿一下，“后来爹爹还有大哥二哥都走了，我的腿也瘸了，就没再念过。”
水蓉蓉道：“这件事儿大娘倒没说，他们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若不便说，便不提了。”
三娃沉默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不能提的，我家是猎户，那年我们跟着村子里的猎户一起上山狩猎。因为大哥要娶亲，便想多猎一些东西，却跟村子里的大多数猎户走散了，谁知遇到了狼群，爹跟大哥还有二哥都死了，我滚下了山崖，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腿却瘸了。”
水蓉蓉轻叹道：“大娘身边只剩下你们兄弟两人，真是不容易啊！”见三娃眼圈有些发红，忙转移话题，低头喝了一口粥，“真香，是三娃弟亲手做的吗？”
三娃果然又有些脸红，“是、是吗？我还担心不好喝呢！”
水蓉蓉笑，“怎么会，好香呢！比大娘的手艺还要好，不过要保密，不要告诉大娘哦。”
三娃笑，“不，不会。”
水蓉蓉一边喝粥一边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三娃道：“那天我去狼崖沟祭拜我爹跟哥哥们，发现你躺在崖低，奄奄一息，便把你背了回来。狼崖沟每年都有人掉下来，所以那地方总有群狼出没。还好姐姐命大。”
水蓉蓉笑道：“不，是你救了我，不然我即使没摔死，也会葬身狼腹。弟弟，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我身上有个包袱？”
三娃摇头，“没有啊！”
“哦。”水蓉蓉微微点了下头。
三娃又问：“很重要吗？”
水蓉蓉微微皱眉，“没什么，若没有就算了。”或许是被那人捡到了，压根就没随她掉下来吧！
水蓉蓉喝完粥，三娃拿起空碗，“姑娘还是躺床上多休息一段时间了，伤筋动骨要养几个月呢！当初我这条腿可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呢！”
水蓉蓉笑着点头，“好的。”
其实水蓉蓉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内伤太重，稍一动，便刻骨的痛。慢慢地躺到床上，她的内伤若不吃药，只怕半年都好不了。待在这里养伤，倒是一个避风头的好地方，只是……这少年倒是挺耿直单纯，那位大娘想法好像多了一些。
三娃见太阳快落山了，娘亲还没回来，有些担心，便知会了水蓉蓉一声，出门接去了。刚走到村口不远，便看到了娘亲单薄的身影。
“娘，今个儿怎么这么晚了？孩儿都等着急了。”
大娘笑道：“四娃的被子破了，我帮他缝缝，这才晚了。”
三娃问：“弟弟书念得如何？”
大娘高兴地道：“好着呢！我一去，先生见我就夸四娃读书刻苦。或许明年就能给娘考个秀才回来。”
三娃也高兴，“那真好，我们杨家也有读书人了。”
大娘道：“是我们杨家时来运转了，如今你的媳妇也有了着落。”
三娃脸一红，“娘，你乱说什么。”
大娘道：“什么乱说，娘跟你提的，你考虑好了没有？我都打听过了，她既没成亲，也没定过亲，而且这位水姑娘家乡离我们这百里之外呢！我想他爹不会再来寻她了。”
“娘，你怎么知道？”
“她跟她娘回乡省亲，路遇山匪，其他人都死了，她掉下狼崖沟，谁都会认为她早进狼肚子了，不会想到她还活着。”
“娘，就算她的亲人以为她死了，我们也不能强留人家啊！”
大娘脸一板，“怎么不能，这姑娘模样清秀，性格又温婉，配你正合适。而且你救了她的命，让她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
“娘，她的年纪比我大。”
“大些才好啊！会疼人，你懂什么。”
三娃无奈，“娘，是我配不上人家。”
大娘道：“你以前是配不上，人家出门富贵人家，但现在不同了。你救了她的命啊！”
“娘，不能因为这样就逼迫人家嫁我这么一个瘸子吧！”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杨三爷家去年不也捡个姑娘回来吗？今年不就给杨三爷家添个孙子。那姑娘一开始还要死要活着，你瞧现在不是过得挺好。”
三娃沉默。
大娘又道：“因为你腿瘸，村里的姑娘还有邻村的，谁也不愿嫁到咱家来。这两年娘给你提了多少次亲了，没一次成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姑娘，这就是老天爷给咱们送来的，你若是把这个放走了，将来上哪找媳妇去。娘就实话跟你说了吧！从你把她背回来的那刻起，娘就动心了。不然娘哪舍得花那么多的银子救她？你算算，这两天，她喝的汤药花去咱家多少银子了。娘那么床前床后，尽心尽力地侍候她，还不是为了你这小子，你也懂点事儿，为娘想想，为你死去的爹想想。”
“娘。”三娃沉默了一会儿，“要不问问她吧！如果她也同意，咱就娶。如果她不应就算了。”
“怎么会不应，生米煮成熟饭，不应也得应，等成了亲，你对她好，她的心自然就是你的了。女人啊都是这样，身子给了谁，就跟了谁。等她将来跟了你，心也向着你，到那时候，你们再回她娘家看看。说不定你那老岳丈欢喜不得了呢！”
三娃严肃地说：“娘，除非她真心应，否则我不会做。”
大娘也气了，“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这个媳妇我是要定了。娘还想明年抱孙子呢！”
“娘。”三娃只能无奈地叹气。
“姐姐，你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包袱？”三娃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水蓉蓉抬头一看，水蓝色的包袱，有些脏污破损了，上面还沾着血迹，的确是她的，“是我的，好弟弟，你又去了狼涯沟？”
“嗯，它挂在崖底的一根树梢上了。”
水蓉蓉道：“谢谢你，跑了那么远的路，瞧你这满头的汗，快来擦擦。”说着很自然地伸手用衣袖擦了擦三娃额头的汗珠。
三娃的脸红红的，却并未躲开。
水蓉蓉道：“跑了那么远的山路，腿又疼了吧！这若是被大娘知道，非埋怨我不可，以后可别再冒险了，狼涯沟时有群娘出没，你若是出了事儿，要大娘可怎么办？”
三娃脸红红的，“放心，我心里有谱。你快看看包袱里的东西对不对，少没少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