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灯光亮的像是零下四十度的寒冷，难受的周行想死。
他没死，他闭不上眼，他动弹不得。
“姓名。”
“周行。”
“年龄。”
“身份卡上的数据是真的，16岁。”
例行公事的问询，周行被拘禁之后的第十二次，坐在坚硬冰凉石桌对面的两位城市卫士，仍然乐此不疲。
他们现在还是严肃的。
“十一月十四，也就是今天下午，你在城市中央广场的圣人像前，做了什么？”
“敬礼。”
右边的平头卫士手掌拍着石桌“愤然”道：“敬礼？你明明对着圣人像做滑稽的鬼脸！一切都有监控为证，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是，我这是在敬礼。”
周行再一次重申，他没有撒谎，他确实在对人类的三位圣人雕塑敬礼。
两位审讯的卫士有点没那么严肃。
“在地球人类哪种文化里，滑稽的鬼脸是敬礼的表情？老实回答，小小年纪胡言乱语张口就来！”
周行不得不再次把前后缘由道来：
“和很多小说描写的一样，我身体突然多了一些东西。是的，一种名作系统的作弊手段进入我的意识。这个系统是一张花牌，花牌的一面是一个极其生动极其形象的滑稽笑脸。我猜测，这应该是滑稽大神给我的金手指，于是我就模仿那张滑稽笑脸，发现花牌的另一面的文字会改变。”
“和所有的其他人类一样，我对把人类从魔神和妖怪之下拯救出来的三位圣人有至高无上的尊崇。因而，我到城市中央广场，想向三位圣人致敬。”
“呵呵！”两位城市卫士听到这里，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朋友，你小说看多了吧产生幻觉了吧？还系统，还滑稽大神，你在搞笑吗？你成功了，我们被你逗乐了！
大约这个玩笑太有意思，两位卫士还没满足。
左边的那个问道：“你所说的系统是什么？是人类最高智能“联邦”还是一般的游戏机的系统？是若干部分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形成的具有某些功能的整体？”
“不。”
周行不得不严肃解释：“这里所说的系统不是系统学或信息学意义的系统，而是文学意义上的系统，是主角作弊手段的一种。它或许是生命，多数情况下不是生命而是一种法则体系或者非生命智能体。”
“哈哈！”
两位卫士再次笑出声来，空气中充满着愉快的气息。
小小年纪，说谎的本事一等一的高！可惜你怎么不是一个修士？
这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时代，灵气复苏、魔气入侵、万物异变、妖怪横行——抱歉就是没有什么“系统大神”！
这个世界有来自异次空间的穿越者，有怎么死都死不了的怪物，有一出生就强大无比的魔鬼，就是没有什么系统金手指！
因为，你算什么，一介凡人，这样的人全球120多亿，为何上天单独给你开挂？
左边卫士的笑容要把小眼吞没：“那么，开挂的你，为什么修士都不是？向圣人像大不敬，是你所说的系统给你的任务吗？”
周行摇头：“不，滑稽大神不会玩这么低级的游戏。修士不算什么。滑稽大神无需任何回报，当然也无任何要求。”
小眼卫士接着问道：“那么，你就没有一点特殊的变化吗？比如力量增强？我看你的数据，力量才是0.2牛？”
一牛之力简称一牛，1千千克质量的牛在地球上的重量。
万物异变，人也不例外。人一拳的力量从文明时代平均0.05牛增加到0.2牛。
据说，文明时代的力量单位是“牛顿”，换算过来，文明时代的1千牛顿相当于现在修行时代的1牛。
周行想了想，道：“我还没开启滑稽之力，之后我才能利用它的能量。”
小眼卫士哂笑道：“不错，圆的很好。”
右边的平头拍着桌子道：“圆的再好也不行！大不敬就是大不敬！罚款1万元坐监1年，你选择一个吧。”
“我没钱。”
“没钱就坐监！”
两个卫士笑够，把审讯确认书推过来，让周行签字。
年过14岁，违法犯罪就不减刑。
周行看了看确认书，忽然抬起眼看着两位卫士，嘴角弧度扩张，眼珠右上，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不是在逗乐别人，而是自嘲。
当今世界，“量刑恰当”，是根据人的价值来定罚款的。相同的罪行，不同的人罚款是不一样的，越穷罚的数目越少。
1万元，周行没有，他感觉好笑。在人类最高智能“联邦”的计算下，他的一年时间价值只有1万元！
“呵！”
两位卫士没被这滑稽笑脸逗乐，大汉冷呵一声：“你这样的幻想狂，就应该老实待在治疗院！”
确认书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个平板电脑。
签字也不是用笔写字，电脑会自动和签字者的个人手环连接，自动数据交换。
两位卫士离开，审讯室的灯光调到正常状态。
周行终于从那想死状态出离，他迫切想和姐姐通信。
自他被“拘捕”那刻开始，联邦便切断了他和别人的联络，手机和手环都不能接受信息。现在审讯结束，他可以享有一些通信的权利。
“弟，你在哪？你怎么没回家？”
“弟，我有重大的事情告诉你，你快回来！”
“你疯了！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被拘捕？”
“你不要怕，姐在，姐会等你出来！”
都是周妍发来的信息。
只能接收，仍然发不出信息。当然你可以自由的上网，看任何新闻、视频，甚至你还可以玩游戏。只是你不再有评论、上传之类的权利。
在联邦系统，没有权利意味着你不能。
花牌还在他的意识中。
这像是一个滑稽的故事，就如同花牌上的那张滑稽笑脸。
周行像往常一样，放学之后回家的路上，草丛跳出来一只青蛙。莫名其妙的也许那只青蛙看他好欺负，上来就给他两嘴巴。
然后他晕倒在路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能够内视意识海！
多出来一张花牌！
花牌的一面是滑稽笑脸，极其生动形象，只要你一见，就忍不住想要和它一样。似乎所有事物在它这里都是滑稽的。
周行模仿着那张花牌，做出一个滑稽的表情。
弱者不惮于利用任何神秘的东西，反正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可失去的东西，或许他们失去的只是枷锁。
然后——
花牌的另一面，花团锦簇环绕之下的中间空白，出现一行文字：
“滑稽值+1，当前滑稽值：1。”
？滑稽值？
你放了个屁，十分钟后整个世界毁灭了，你会认为是自己的屁毁灭了世界吗？当然不，这相关太弱。如果你再放一个屁，世界又回来了，那或许是你造成的。
周行确定，这增加出来的1点滑稽值，是对他滑稽表情的反应。
因为他意识海多出来很多东西，让他“理解”了这些。哎，他当时想，难道从今天起他要当有作弊手段的主角吗？
人人都是主角，只是多数人的主角只在他那微不足道的小小故事中。
他实在太过兴奋，太过激动，于是家也不回，直接乘车来到中央广场，向那矗立的三个圣人雕像“致敬”。
有用！
“滑稽值+1，当前滑稽值：2。”
然后他忍不住不停对圣人像做滑稽脸，不顾别人的视线，尽情释放。
有用！
当他做满1百次滑稽脸的时候，花牌的文字再变！
“滑稽值+1，当前滑稽值：3。”
这岂非在鼓励他继续做下去？连人类的三大圣人，冥冥之中或许还在守护人类的三位至强者都在鼓励他。
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骂声喝止声越来越响，周行不管不顾。
“滑稽值+1，当前滑稽值：4。”
他突然有种感觉，当滑稽值超过10的时候，可以开启花牌的第二功能，可以消费滑稽值来对自己或世界造成影响的滑稽力！
然后——
城市卫士一棍敲晕他，到这里来了。
没多久，那两位卫士又回来了。
周行平息心绪，坐监就坐监吧，不要说1年，就是10年，相比滑稽大神给的花牌来说，微不足道。
“判决书！”
“经联邦裁决，公民周行，因处罚某款某条某则法律，处以1年监禁或相等价值的罚款1万元。公民周妍，选择履行监护人权利，支付1万元。”
“经联邦确认，公民周行，继续享有公民权利。城市卫士建议，公民周行在一年内到疗养院治疗10天以上。”
“236年11月14日，燕州燕然市第四卫士局出具。”
“判决书宣读完毕。宣读者，某某。”
判决书放在周行眼前，他还是不太理解。他姐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没道理周妍比他钱多，都是每月400元联邦补贴啊。
小眼卫士照例劝诫道：“出去之后，要重新做人，要有身为燕然市民的自觉，努力多促进社会进步的事情，少做扰乱社会秩序的事情。”
平头道：“1万元，对你们这样的凡人来说，是何等一笔巨款，就这样被你自以为有趣的滑稽行为用去。还好，你姐姐能支付得起，不然你就得坐监一年。”
凡人。
周行深深呼吸，不为修士，此生只能是一个“规矩人”。
无论这规矩是什么，即便规定你不能笑脸，即便规定别人揍你用钱就能抵消，甚至让你去死。
意识之中的花牌，那张滑稽笑脸愈加鲜艳，栩栩如生。
在那张滑稽笑脸之下，一切严肃的都在他眼中消失，什么真挚、善良、正义；一切神圣的都在他心中分解，什么文明、价值、仙人。
他露出一个滑稽笑脸，冲那判决书，也冲着这世间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