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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柳月

柳月觉得自己可能来迟了一步,遍地血污之中,独自站立着一个面容白净的少年。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可他的眼神仍然纯净,只是显得有些空洞。

看到柳月出现,少年抬起眼皮看向他,握着刀的手也抬了起来。

柳月十分镇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少年防备的眼神没有变化,手紧紧握住了刀柄。

“我是你父亲与母亲的好友,你父亲原本打算将你托付给我的,我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柳月继续开口,小心地一步一步靠近,“你的父亲是叶一,母亲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他母亲的名字,“我叫柳月,或许你父亲提到过我。”

“柳…月…”少年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柳月的名字。

柳月向少年伸出了手,“你父亲曾经和我提过,将来如果有孩子一定要叫做叶朝,朝,是早晨之意,你父亲总是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晨光是他最喜欢的景色。你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所以,你一定就是叶朝,对不对?”

在这残酷的妖界生存,从来没有人向叶朝伸出毫无防备的手,他在打斗中生长,没有得到过一丝温暖,眼前的这只手,看起来蕴涵着无限的温暖。

这个极其渴望温暖的孩子,无法拒绝这样的手,他带着万分小心,将自己略显稚嫩的手掌,放在了他的手上。

柳月牢牢牵住了这个孩子,他两位挚友的爱子,他将尽他所能的保护他。

柳月四下望了望,见这些血迹与尸块至少有两个四品以上的妖兽殒命,开口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叶朝冷冷地看着一地残骸,漠然道:“要杀我,被我杀。”

一边牵着叶朝的手,一边仔细辨别着,“这是……花璞的气息。”柳月摇了摇头,“他不是会主动挑起战斗的人。”

叶朝看了柳月一眼,道:“厉害的,救人,杀我,被杀。”

柳月诧异地发现这孩子讲话一顿一顿的,仿佛很不适应说话似的,想起他见不得光的身份,想必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才导致他讲话都不流利。可即便如此,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努力尝试与自己沟通,这些念头不由叫柳月内心惨痛的同时又十分怜惜叶朝。另一手伸手摸了摸叶朝的脑袋,“不是你的错。”

当柳月的手伸向叶朝头顶之时,叶朝本能地感到恐惧与防备,可他最终没有躲开,也得以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亲切与温暖。他对父亲的记忆太过淡薄,可在终日的孤独寂寞之中,他也曾经幻象过,如果父亲还在,会如何疼爱他。此时此刻,他感到那种他想象中的温暖。不由自主地,少年羸弱的身子更近亲近的靠向柳月,另一只握着刀的手终于也松开了。

柳月没有察觉到叶朝细微的心思变化,他正在仔细思考叶朝方才说的话。看来花璞是与一只比他实力弱的妖兽一同前来,那只弱一些的妖兽抢在花璞之前对叶朝发起攻击。叶朝受到攻击自然会反击,花璞为了救人,不得已加入战斗,不幸死在叶朝手下。

不过如此看来,叶朝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一些,不禁欣慰故人之子出落得如此优秀,开口道:“你已突破二品了吧?”

叶朝点了点头,看着柳月,开口道:“你,快了。”

柳月微微一笑,“是,不像他们那些觉得自己只差一点那样,我已实实在在摸到了二品之门,突破不过是时日的问题。不过还是及不上朝儿你,凭着自己,竟成为第一个突破到二品的妖兽。”

朝儿。

从来没有人这样唤过他。叶朝想着,如果自己的父母还在,想必他们会这样唤自己。从这一个瞬间,叶朝彻底放下防备,开始信任柳月。

柳月仍在疑惑,按说除了花璞,君天夫妇、血涟涟、乘疾应该都在才对,为何此处只有花璞和一只四品妖兽的尸体。

但目前为止,最重要的是他牵着的孩子。柳月低头看向叶朝,问道:“朝儿,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家……”叶朝低低念了一遍这个字眼,他喜欢这个字眼在他舌尖滚过时的温度,看着柳月,他用力点了点头。

回到西方之境,柳月带着叶朝站在自己的府邸门口,指着刻在大石上的字,说道:“湘雨洞天,这便是我府邸的名称,你认识字吗?”

叶朝讷讷地摇了摇头。

柳月仍然紧牵着他的手,“不怕,我会慢慢教你的,好吗?”

这一次叶朝显得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芙蓉很快迎了出来,看着柳月牵着的少年,便知柳月完成了心愿,当着众人的面,明知故问道:“大人,您回来了,这孩子是?”

柳月了然地看了她一眼,道:“他是我多年之前失散的孩子,叫柳朝,以后便是湘雨洞天的少主了。”

芙蓉想过柳月定然会给这孩子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可却没想到他直接将这孩子认作了自己的孩子。芙蓉不会违逆柳月的任何命令,既然柳月如此说,那么她就会视这个孩子为柳月的亲生孩子对待。芙蓉当即带领众人向叶朝跪下效忠。

叶朝颇有些害怕地往柳月身后躲,柳月对叶朝和蔼地开口道:“你让他们起来吧,以后你也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会向你效忠,你也要保护他们。”

得到柳月的指示之后,叶朝放下心来,他说他要保护他们,虽然他不认识他们,可是从来只知杀戮的叶朝,不知道保护是什么感觉,至少他现在觉得这种感觉不错,杀戮总是叫他作呕。迟疑片刻,他朝着众人抬了抬手。

众人起身,只觉得这个小主人气度非凡,在场品阶高的妖兽都小心试探过小主人的品阶,竟完全试探不出,可见小主人实力深厚,更让他们钦佩不已。

带着叶朝在府中安顿下来之后,柳月来到叶朝的房间,和煦地说道:“这里还喜欢吗?你有任何需要告诉我或者芙蓉就好。”

叶朝点了点头。

“有一件事情你要谨记,你的身份是不可以泄露的,你很聪明,在此之前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你的姓名。暂时要委屈你做我的儿子,用我的姓氏。有朝一日,你有足够的实力,再恢复你自己的姓氏,可好?”柳月问道。

叶朝又点了点头,半晌,开口道:“柳朝,也很好。”

柳月挽住这孩子的肩膀,“你自己的姓氏才是最好的,将来,不必介意让人知道你父亲是谁,可是你母亲,不管你多么想念她,只要你在妖界生存一日,便不可以提及她的名字。她对你而言,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冷家人,而不是你的母亲,知道了吗?”

叶朝黯然点头,他还是襁褓婴儿之际,父亲伤重,下属觊觎他的力量与位置,父亲不得已安排了一个最信任的手下,带着他远走高飞,又给他留下一颗金丹,里面有父亲的力量和封存的记忆,他也是在后来才从金丹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手下本想带着他投奔柳月,可惜遭到截杀,混乱之中,将他放在一个树洞里,躲过一劫。

小小的婴儿被一个好心的妖兽捡到,抚养到三岁之际,那妖兽发现了他的身份,本想着杀了他,可几年养育,毕竟有感情,不忍下手,只得将他抛弃。三岁的叶朝已经开始记事,孤苦无依的他在那时激发了金丹,从金丹中得到了记忆,继承了父亲的力量。

也不知是因为这金丹中父亲的妖力,还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冷梦鑫,叶朝修炼之时,妖力增长的速度快过旁人千百倍。不过短短几十年,他便顺利突破到了二品。期间,再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半妖的身份。只是力量强大,难免惹人注意,才引出了上品妖兽们要截杀他的事情。

看着露出黯然表情的少年,柳月也有些无奈,道:“妖界对半妖的偏见实在太大,不是凭着一两个人的力量就能扭转的。且事关你母亲的声誉,冷家至今仍然奉你母亲为冷家功臣,一旦她有了你的事情被冷家与仙界发现,即便你母亲已经身故,她也要受世人无尽唾骂。你不愿意见到你母亲承受这些骂名,是不是?”

叶朝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且你的资质真是妖界前所未有的好,恐怕这不能仅仅归功于你父亲,更应该感谢你那惊才绝艳的母亲。将来,你很可能会成为整个妖界唯一能进入一品境界的妖兽,到那时,你就不必隐姓埋名,受我庇护,大可去闯属于你自己的天下了。”柳月看着这个孩子,仿佛看着一颗明日之星正在冉冉升起。

叶朝倒是没有想得这样长远,他迟疑半晌,开口道:“这里,我家?”

柳月想不到这孩子这样容易动情,似足了他母亲当年的模样,笑着对他开口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得到柳月肯定的答案,叶朝微微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笑容,仿佛他很不熟悉笑容这个表情一般。

倒是柳月,露出了一丝麻烦的情绪,“他们围剿你的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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