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忽而离席,众人皆面面相觑,只有一旁的高力士眼明心快,服侍其归寝之后,旋即来找杨太真私下对问说:“娘娘若是有气,照往常撒出来便是。今日怎得如此糊涂?”
杨太真正是郁闷圣人异常之举,被这么一问,更是一头雾水:“陛下究竟为何?请公公明示。”
高力士叹了口气说:“大家亲旨封存的宁王紫玉笛,如何到了千金的手上,竟还在御宴上示之众人?一班小辈们不经世面,长一些的王子臣工们可都认得此笛,如此岂不是让大家当着众人颜面尽失吗?”杨太真一听,惊愕地说不出话来,高力士便继续说:“那虢国夫人也是娘娘的娘家人,常在君侧相伴,得恩受宠也是情理之中,娘娘何必较真至此?”
听到这,杨太真心里总算是明白了,前些日听闻的风言风语,倒在高力士口中不问自证,方才还在担心自己做错了事犯了圣怒,此刻反倒怒火中烧起来,任高力士怎么劝,也不愿再去圣人寝宫请罪。第二日一早,圣人等了一宿未见杨太真前来,勃然大怒,即刻下旨降罪杨太真,将其遣返原籍,千金则由其父亲代领,御前问罪。
消息传到韦府上,韦銮听清了缘由,急着叫下人去找王氏来问。王氏也听到了消息,避在屋中不出,嘴上直怨与那信成公主无冤无仇,竟会陷她于不义。待稍稍思虑,便决定亲自上门去问个明白,于是带着随从丫鬟从偏门出去,径往信成公主府上前去。
待二人见面坐到堂上,王氏一脸阴云开口便说:“公主为何要陷我于此?”
信成公主起身走到王氏跟前,蹲身行了大礼,道:“姊姊面责如是。只是我与他杨家前有失女之痛,后有杀仆之辱,如此不共戴天之仇竟无处申诉,这才出此下策。妹妹知道此举不妥,但实在别无他法。”
“不妥?”王氏厉声反问道,“如今圣人已怪下大罪,还只是不妥而已吗?”
信成公主红着脸不答,还是蹲在原处。王氏稍稍歇了口气,回想起她之前在菩萨面前日日以泪洗面,自己怀子同惜,见她如此也终是于心不忍,上前将她扶起,又问道:“你给我那只笛时,便知那是宁王的?”
“正是。”
“玉笛你又是如何得来?”
“这笛在宁王薨世后便封存于宁王胜业坊旧宅,前日我派人往西市雇了个开天窗之人将此笛盗出。”
“那擅动玉笛的便是你,如此罪名要降到杨太真头上,她岂会善罢?”
“此事我早有预备,只看局势如何再定。妹妹亦想过了,此事倒正好也帮了姊姊的忙。”
“此话怎讲?”王氏忍着声色听她细讲。
“姊姊如今便可回府直言千金婚事,若那李公府上亦然,正可趁此劝说其立时下聘,择近日良辰完婚,圣人碍于你韦、李两家情面,还能硬拆鸳鸯不成?更何况玉笛之事千金并不知情,仅是过手之罪,圣人实则是为那杨太真横生妒忌,违逆圣令而大怒,对千金想必定会网开一面。”
王氏听了心中犹豫,并未答话。信成接着又说道:“姊姊所虑更有令郎的婚事,如此一举两得,尽解签文所指,只要结果有惊无险,皆大欢喜便好。”
王氏深叹了口气,说:“妹妹又是何苦?即便圣人不怪罪千金,只怕杨家那头还会有一番波折。”
信成黯然道:“我与驸马二人早已定计,即便身死名裂,也要拼得他杨家鱼死网破。”
王氏听了这话,终于软下心来,答应回去一试。临走前,信成拉着王氏的手说:“姊姊费心,若是计议不成,只管将我盗笛之事向圣人交待清楚,以求自保便可。”王氏不忍见此,急急出门后眼中已是噙泪。
回府后,王氏将信成公主相托之事悉数禀告。一开始,韦銮对其竟会如此费尽心机栽赃嫁祸之事大感荒唐至极,但听到公主丧女失仆之事后又沉吟许久,心想事已至此,将罪责尽推到公主与驸马那一双可怜父母身上,也是徒然。
于是当晚,韦銮便携王氏一道,一身便衣从李府后院入府去见李谟。李谟惊讶之余,待听明来意后,叫来许云封当面问下此事,许云封听后同是愕然,但事发突然,若再不定议,只怕宫里再生事端,只能一口答应,两家对外先一致统称婚期已定,自己径往宫中打探事发后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