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静婉现在就只盼着能再见瑾儿一面,却不想刚好听见了林老夫人的话,哪里还忍得住,就算她是大家闺秀,再失去亲人的痛苦面前,也忍不了自己的脾气了。
“你!”林老夫人就是不想给林公府招来不必要的晦气,自然也是怕给自己找晦气,被南宫静婉这么一说,自己这个长辈显得不通情理,“随你便。”
林易峰扶着林锦茉准备出门,想了想还是转过了头,“老夫人莫不是忘了,林公府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有半数都是因为大哥这个将军的身份?如果没有大哥,林公府在朝堂之上没有什么功劳,你觉得是否你还能在这里颐指气使?”林易峰心中有一股邪火,根本就不愿意跟林老夫人多说什么,可林易峰一定要让她知道,她现在所享受的这些,大多都是大哥的付出,才让林公府有现在这样的安稳。
林景天是个文官,若是没有林易瑾的赫赫战功,林公府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在朝中一直占有一席之地?
……
林锦茉突然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虽说这六年以来,大哥一直在边城,可突然就收到了他的死讯,却让她变得无比的恐惧。
林锦茉重新回到十三岁,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改变自己的人生,从前的她不愿意争抢,不愿意和别人起冲突,太过天真,真心错付,才让自己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自己而去,她想要保护自己的身边的亲人,保护自己的母亲,保护二哥,保护大哥,保护所有她在意的人,可为什么,脸上天都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回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见大哥一面,那个温柔善良的大哥,就这样变成了宣纸上的一行字,没有温度,也没有呼吸。
林易峰把南宫静婉送回了北苑,和林锦茉一起,坐在了院子里的树下。
除了北苑,林公府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悲伤的氛围。
林易瑾和林易峰在十六岁之前,一直就住在北苑,他们兄妹三人,就住在南宫静婉旁边,南宫静婉走进林易瑾曾经住过的房间,把家具上的灰尘轻轻的擦去,小心翼翼的摩挲。
林景天把瑾儿带到林公府的第一天,就带他来了这里,那个刚刚失去双亲的男孩子,有些胆怯的躲在林景天的身后,从那个时候开始,南宫静婉就一直带着林易瑾,从一开始的恐惧和不适应,到后来的渐渐熟悉,林易瑾的单纯和善良,让南宫静婉越来越喜欢。
林易瑾从来不要求什么,相比起府里的其他孩子,他房间里的东西是最少的,简单到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桌子,就算是小小的礼物,也会让他感谢个半天。
……
林锦茉靠在树下,从得到消息之后,她的情绪平静的出奇,让林易峰都觉得,她未免也太过平静了,可此时此刻,林锦茉眼神之中那种淡淡的忧伤,甚至让林易峰感觉,这样空旷的眼神,比流眼泪还要悲凉,或许茉儿的心中的悲伤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等下副将张忠和军师,会把大哥送回来,你一定要照顾好娘,她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万一……”林易峰看着她,十分平静的说,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见到大哥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林锦茉的眼皮轻轻的动了一下,“大哥平日里喜欢打扮的整齐利索,应该早点下葬的,他一定不想让我们看见他身体腐败的样子。”
林易峰知道化骨成灰的意义,京都的大户人家,从来都是寻个风水宝地钉棺下葬,火化尸身会让灵魂无处安歇,生怕林锦茉不能接受,试探的看着林锦茉的态度。
林锦茉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顺着脸庞轻轻地滑落,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二次落泪,她早就知道,皇家不会让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埋骨他乡,所以一定会带回来,边城到京都路途遥远,想要把大哥带回来,确实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其实大哥也都一直惦记着我们,听张副将说,大哥的营帐里,有一个小匣子,那里面放着的,都是和我们的来往信件。”林易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锦茉,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锦茉睁开眼睛,“六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大哥的样子了。”林锦茉笑的牵强,“我好想还能看见,大哥穿着铠甲,就在这树下……”
……
张副将和军师直接就把林易瑾的骨灰送到了北苑,林景天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的情绪,突然就好想爆发出来了一样。
林锦茉静静的看着,林景天这几日苍老了许多,可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声嘶力竭,他抱着林易瑾的骨灰,不停的说着什么,可谁也听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
林易峰结果木匣子,放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桌上,南宫静婉早就哭的没了力气,只是瘫坐在桌子旁边,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匣子。
就算是张忠那样的粗糙汉子,也都别过头去,偷偷的流泪。
林易峰看着悲痛万分的父母,拽了拽胸前的玉佩,本来很慌的他好像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他走到军师身边,“大哥在书信中曾经说过,你们都是他很好的兄弟,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请你们,在这里陪一下大哥。”
军师对着林易峰稍稍行了个礼,“我们作为副将和军师,陪着林将军是应该的,二公子还是好好地劝一劝老爷和夫人,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林锦茉是在场的人中,最平静的一个,她知道人死不能不复生,更何况,大哥和他的亲生父亲一样拥有一腔热血,是真正的英雄。
副将和军师看着林景天和南宫静婉的样子,也于心不忍,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林将军也还那么年轻,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忠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偏过头去,却突然发现了静静的站在一边的林锦茉,背影如此悲凉,如此孤独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却好像看破了红尘一般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