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起云涌
九月十八，琼楼玉宇阁。相比于一个月前，今日的琼楼玉宇阁更显热闹，不少神情服饰各异的江湖人士齐聚此地。
自从兰忆君要摆下擂台决出邪月之剑的归属之人的消息传出后，这一个月，便有无数的江湖人士往京城而来。而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很多距离遥远之人也赶到此地了。兰忆君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夕之间便将这整条烟柳街给清空了。
琼楼玉宇阁，琉璃小阁内。
“不出我们所料，这一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那些南疆的门派也赶到了。”欧阳柳笑着道。
兰忆君点点头，皱了皱眉，却是没有说话。
沈君遥望向她，见她这副表情，沉吟着开口：“忆君，你是担心他们几个听到消息也赶过来吗？”
“是。”对他看透她的心思，兰忆君也未显意外，“毕竟当初让他们离开，就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可如今这番折腾，时间太久了。”
“忆君，你不是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情的人。”沈君遥却是唇角含笑。
兰忆君一愣，随即眉间舒展，目中生出笑意，“果然瞒不过你。”
她这一笑，沈君遥还没有什么，欧阳柳却是愣住了，实在不敢相信这看来清灵圣洁的女子竟也会开这种玩笑。
“也亏得你到了如今这种状况还有兴趣开玩笑。”沈君遥摇摇头，随即又道，“你既已安排好，就不要太过担心了，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他们。”
兰忆君默默地看他一眼，与他的眸对视，望见了他眼里的关切与了然，心中不由轻叹。这个男子，原来竟是这么的懂她？！她确实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也自信不会出差错，可是，还是不免担心呵！而他，懂她。
心，微微地暖了起来。
欧阳柳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讲个话都要绕几百个圈子，让人听得心都跟着跌宕起伏，结果他们自己还那么优游自在！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好。”
沈君遥和兰忆君相视一眼，起身并肩便走了出去，仿佛已经忘了欧阳柳的存在一般。
“见色忘友。”轻微地咕哝了一声，欧阳柳也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去。
琼楼玉宇阁前，一片人山人海。临时搭建的比武擂台上，一名身着大红衣袍满面笑容的男子迎风而立，身后侍立着两个青衣佩剑的流影堡侍从。
“各位，请安静。”男子两手虚压，灌注了内力的声音轻易地盖过了下方的一片喧哗之声。
但望见这名男子的面容，下方确实掀起了新一轮的讨论。
“怎么是他？”
“是啊，这个男人阴险似鬼，狡诈如狐，这比试恐怕不如表面那般简单吧？”
“这也没办法，听闻兰忆君和沈君遥二人这阵子同进同出，怕是无名山庄与流影堡好事将近了。”
“不是吧？他们两家连手，这……”
“你看，连鬼狐南宫瑾都来当这主持之人了，还有何难以置信的？”
“也是，可……”
以南宫瑾的耳力，自然将这些话都收入了耳中，但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本来俊朗的面容添上这般笑容，却显得更加狡猾，令人心中不由嘀咕起来：“各位，今日兰忆君兰小姐依照一月前与皇甫前辈、雪山婆婆以及刀门主等人的约定，摆下擂台，以武功决出邪月之剑的归属者。”
“首先，依兰小姐所托，先宣告几件事情。”
“第一，有关邪月之剑，兰小姐确已于九个月前在无名山庄将其销毁。所以，若决出胜负后，得到的只是当日刀门主等人看到的那把剑！”
“这怎么行，谁知道是不是随便拿一把剑？”
“对啊，又不是第一次弄虚作假了！”
“鬼狐在这里，我们谁斗得过他啊？”
南宫瑾恍若未闻，依旧笑着道：“第二，最后胜出得剑之人，需马上离开，而不论结果如何，都希望各位不要再打扰兰小姐了。”
“如果她拿一把假剑来糊弄我们呢？”
“对啊，这样我们离开不是太不划算了？”
就算真的答应了，他们就会信守承诺吗？南宫瑾冷笑。
“第三，相信各位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以，还请各位不要在比武过程使用暗器等小人手段。一经发现，流影堡定不会放过！”
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人反对，毕竟这本就是江湖比武中的潜规则。更何况，还有流影堡的追杀令在那里，他们哪里还敢多言。
“另外，为了比武的公平起见，兰小姐特意邀请了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来为此次比武做见证人，以示公证。”南宫瑾右手轻扬，遥遥地指向擂台后方特意搭建的一个高台，“他们是……武林盟主翟翊翟盟主，少林无上大师，流影堡堡主沈君遥！”
“这哪里公平了，无上大师可是现在无名山庄庄主尹落羽的师父。”
“对啊，还有沈君遥，更与兰忆君关系匪浅。”
南宫瑾微微皱眉，他所担心的，正是如此。毕竟先不论是否有人专门针对兰忆君，光是几人明面上的身份，便已足以让人提出异议。但他眸光轻扫，马上又恢复了一派从容，“各位莫急，在下还未介绍完呢。因为此地毕竟是京城，所以还有三王爷殿下，七王爷殿下以及洛维洛侯爷！”
“洛维对兰忆君的痴情谁人不知？”
“就是啊，说是为了公平起见，我看还是很明显地在徇私嘛！”
“各位何必故意为难，难道是信不过这几位吗？”南宫瑾故意扬声道。
台下的议论声霎时停止了，没有人敢开口再说些什么。毕竟那六人不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是皇亲国戚，权势倾天，他们小声议论可以，但若真在此时出头，那可是自找苦吃。
见异议暂时被压制住了，南宫瑾又道：“再者，这比武是公开举行，各位实际上也是见证人不是吗？”
“嗯。”
“说得也是，确实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见兰忆君着实考虑周到啊。”
“最后，同样是为了公平起见，所以每日只进行十场比试。比武的时间顺序已在一旁公布，各位可上前观看，下面还请各位稍候。”
言罢，南宫瑾也不管台下如何反应，只望了眼下方的欧阳柳，示意他负责后续事项后，便带着两个侍从离开了。
翟翊依旧一袭青衫从容，手执墨扇，温文儒雅，不似武林盟主倒像一翩翩佳公子。只是这回应邀前来，他的身旁，竟多了一名女子。此女一身鹅黄衣衫，心形脸蛋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虽非绝色美人，却也娇俏可人。
无上大师依旧是一袭简单朴素的僧袍，慈眉善目，平静如水，微微打量了一下翟翊及他身旁的女子后，宣了一声佛号：“可惜，可叹！”
“大师此言，何意？”翟翊眸光轻闪，忆起当日在无名山庄时无上大师所说之话，如今却又是这般感叹，何故？
“无意，无意。”无上大师却是无意透露太多。
翟翊轻皱眉，望向身边的女子，便见她目光虚浮，不知又神游何方去了，不由轻叹。
兰忆君进来，恰好便见到这一幕，眸中有淡淡的笑意掠过，“翟盟主，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承蒙小姐挂念，在下一切顺畅。”只是心间，总觉得多了些什么，翟翊不由又望了身边人一眼。却发现她已回过神来，正上下打量着兰忆君。
“你就是兰忆君吗？”声如黄莺，清脆悦耳。
兰忆君望向这名能让翟翊如此挂念忧心的女子，点头，“是，姑娘是？”
她其实也是有一点好奇的，毕竟翟翊的性格说是温和，实则却是冷淡的，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当初，在无名山庄，无上大师指点他二人姻缘将到，如今，这女子，便是他的姻缘吗？
“小女子上官婉儿。”婉儿眼波流转，明显传达着她对兰忆君的好感，“不知我可否称小姐一声兰姐姐？”
“有如婉儿这般的妹妹，是我的荣幸。”她对这个娇俏的女子，也是有着好感的。
“姐姐盛名，婉儿早已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上官婉儿她的眸中是全心全意的钦佩。这个女子，只是一眼，便能捉住任何人的心。想到这里，她突然似有点不安地望向翟翊，却见他面容温和，依旧是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但看向兰忆君的眸却比平时多了些什么。
不由怔住。
“过奖。”兰忆君淡笑，她已看到了这两个人之间流动的情意，“二位一路风尘而来，是否需要先休息一下？”
翟翊摇了摇头，“不必了，那边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兰忆君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无上大师面前，“大师。”
“一别数月，施主可还安好？”
“劳大师挂念，大师之言，忆君谨记。然俗务缠身，不敢轻举妄动。”兰忆君淡然陈诉。
无上大师闻言却似放下了心，“既已悟出，何必担忧那红尘俗世的侵扰？”
“谢大师指点。”她又何尝不知呢，只是，还是放不下啊！
无上大师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沈君遥却在此时上前，他看到了忆君的无奈，不想逼她，却还是期盼，“大师。”
“沈施主。”无上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施主，柳暗花明后，或许便是施主所期盼的时刻了。”
沈君遥一愣，旋即若有所思，“谢大师指点。”
此时，南宫瑾领着三个衣饰华贵的男子进来，正是洛维、毓敏以及那位突然出现的七王爷。
“大师。”四人进来，上前便是一礼。
无上大师依旧是笑着点头，“施主，切莫太过执著。”
“谢大师指点。”只是一句普通的话，四人却是反应各异。南宫瑾还是一脸狡猾的狐狸笑容，没有什么触动。洛维无奈地苦笑，毓敏只是阴冷地沉着脸，而那位同样一袭紫袍却显得更加优雅华贵的七王爷却似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坚持。
“一切事务都打点妥当了吗？”待几人打过招呼后，沈君遥毫不避嫌地望向南宫瑾。
南宫瑾的面上依旧是令人不安的笑容，“说来他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跑去当那什么公证人也就算了，连一应报名安排事项都用的流影堡的人。”
那些人，尤其是那些特意兴风作浪的人，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我从来没说要当公证人。”沈君遥瞥了一眼兰忆君。虽然隐隐明白她有自己的打算，但他还是不怎么放心。所以本来打算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可以上场帮忙，但是她竟然……想到这里，他又瞪了一眼未曾询问过他意见便擅自开口的南宫瑾。
兰忆君自是知晓他的心思，却故意避开，“差不多要开始了吧？”
“是。”南宫瑾也将一旁的人忽略。
兰忆君点点头，“那么，下面，就麻烦各位了。”
一行人来到了擂台后方特意搭建的高台上，一一落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整个局势。
兰忆君站在台上，轻拍手掌，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身上。
“各位，自今日起，我每日会与十人进行比试，所用武器不限，赤手空拳亦可。每场比试时间为半个时辰，若在此时间内击败我或逼我离开擂台者则胜出。一旦有人胜出，那么我自会将剑奉上，但从此，无论何事，再与我无关。”
“那，半个时辰内未分出胜负呢？”
“超过半个时辰依旧算我胜出。”
“那，在比武过程中伤了小姐呢？”
“刀剑本就无眼，比武后果自负，若伤到了我，自是我学艺不精，甘愿认输。”
“那，失手杀了小姐呢？”有人极自负地开口。
“剑此时在无上大师手上。”兰忆君微微一笑，众人的目光皆投向无上大师，只见他身后一个年轻的小沙弥手中捧着一把剑柄呈月牙状的宝剑，“我若死了，各位尽可找无上大师取剑。”
她若真的死了，恐怕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走得出京城吧？兰忆君暗忖着，没有忽略那双绿眸中乍现的冷芒。
“如果小姐全胜而出呢？”
“我若全胜，此事自是就此作罢。”兰忆君冷冷地看向那人，“不然，刀门主，你还有何建议吗？”
刀门主僵住，没想到她当真如此不给面子。方才众多人提问她都没有点出，偏偏他一开口……微敛的眸中闪过狠辣的光芒。
见刀门主无话可说，兰忆君也不再针对他，“不管最后结果如后，剑依旧在我手中，或是交给在场哪一位手中，忆君都希望此事就此作罢！”
“那，若是你又一次欺骗我们呢？”有人还是不肯放过，扬声高问。
兰忆君冷然视之，“我只说交出剑，其他的传言解释，各位找刀门主或许会更快一些！”
“那么，不知各位还有何疑问？”兰忆君冷眼看着下方，被这样一双清明褐眸一望，众人竟不敢再言。
见已压住这满场喧闹，兰忆君抬手，“那么，下面便开始进行第一场比试！”
场下的比试基本毫无悬念地皆由兰忆君胜出，也让众人认识到了她的另一面。这个叱咤商场多年的无双女子，其武艺竟也如传言那般厉害吗？虽然九个月前的事情不少人都有耳闻，但毕竟当初与她交手的多为无名之辈，所以倒没有太多人放在心上。而此时，众人心中却有些退缩了。
“看来，邪月上的那份秘籍当真厉害无比！”不知从何处发出一声感叹，便成功将众人退缩的心给再一次挑动了起来。
在他们眸中闪出火热追求光芒的时刻，或许早已忘了自己是否真能敌过兰忆君，或者即便自知不敌，却又打着车轮战的主意……总之，为了一份未知的秘籍，他们彻底地陷入了疯狂之中。
高台之上的沈君遥一双绿眸淡然扫视着台下，把一切都收入了耳中。微皱眉头，凝望着身形飘逸的兰忆君，这已是她进行的第三场比赛了，他不意外她会一直这样胜下去。只是，他不知道明明她就没有那把剑，又为何还要故意模糊其词呢？
另外，他瞥了眼一脸阴冷的毓敏，他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一切事端都是由他挑起的，他不会不知道忆君一身功力出神入化，少有人敌才对。那么，迫她搭下擂台是为了什么呢？
还有那个人……他望向那名始终保持优雅笑容的紫袍男子。七王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他的眉目，竟与忆君极其相似。而此时又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呢？
似若有所感，七王爷毓瑾偏过头来，与沈君遥的视线对上，微笑点头。沈君遥也回以一笑，然后二人都各自移开了视线。
“沈堡主可是疑惑兰小姐为何如此故意推波助澜？”翟翊坐在沈君遥的旁边，见他面色深沉，开口问道。
沈君遥望了望这个无奈背负着一身重担的男子，“还请盟主赐教。”
“赐教不敢当，只是沈堡主太过忧心，有时候可能看得不甚清楚。”翟翊笑着道，“其实，沈堡主也无须想得太多，只要相信兰小姐就可以了。”
沈君遥苦笑，他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见，盟主还没有真正陷进去。”
“是吗？”本想点醒人的翟翊反而愣住了，是他，还没有陷进去，所以不明白他所碰到的局面吗？
沈君遥不再开口，只是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擂台之上那个白衣胜雪的清冷女子。他向来狂妄不羁，可是遇上她，心中便多了一道挂念。有些事情，他已隐约猜到了，只是，还是不免担心。与其说他是在疑惑她为何要如此做，或许，说责怪更恰当吧？怪她，将自己陷入到了危险之中。也是怪自己，不能阻止她如此做，只能看着她，踏入一个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危局中。
不过，无论如何，他会护着她。冷眸瞥向毓敏，毓敏也在此时偏过头，迎上他警告的眼神，却只是扯开一个挑衅的笑容。
台上复又恢复一片平静，但除去无上大师一径闭目凝神面容平静外，其他几人分明各有心思。这场比武之举，当真诡异莫测。
良久，无上大师睁开眼眸，笑眯眯地盯着已结束比试的兰忆君。虽经历了五场比试，但她却依旧气定神闲，白衣素纱，清冷淡然，“小姐武艺又有精进，可喜可贺！”
“大师过奖了。”兰忆君微敛着眸。
自今日前来便未曾开口的洛维此时却是若有所思，“忆君，你的剑法似乎有几分眼熟。”
兰忆君有几分诧异地望向他，若是老辈的人物这么说她自是不会如此诧异，但是洛维，他怎么会知道呢？虽是有些诧异，但是她还是淡淡地开口：“或许洛侯爷看错了。”
洛维眸光一黯，即便是如此，她也要坚持疏远他吗？
“忆君，我还有事，下午的比试我就不看了。”毓瑾走过她身侧，笑得无害而优雅，“反正你一定会赢的，是吧？”
兰忆君瞥他一眼，没有应声。倒是毓敏阴沉的目光扫向了毓瑾，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各位还是先用膳吧！”欧阳柳和南宫瑾并肩走了过来。
众人点点头，跟着二人离开了。
“今日十场比试既已结束，明日辰时开始进行第二日的比试，还请各位暂且回去休息！”兰忆君一袭白裙，淡然扫视台下众人。没有太多意外的，她很轻松地赢得了今日的十场比试。
回到后方，兰忆君淡淡开口：“洛侯爷与三王爷可是要回府？”
“放心，明日辰时，小王不会错过的。”毓敏低沉地笑着离开了。
“忆君……”洛维无奈地看了看兰忆君，也只能黯然离开，但临走前，他还是留下了一句话，“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不待她开口，他便已经离开了。
“大师，翟盟主，还有这位姑娘，两位远道而来，忆君理当尽地主之谊，此处虽简陋了些，还请二位不吝在此落脚。”
三人点头，跟着一旁的青衣小仆离开了。
“忆君，洛维的一片痴心你真的毫无感触吗？”待所有人都离开了，沈君遥悠悠叹了一声。
兰忆君望向他，“洛维只是还没有醒。”
“是吗？”他不置可否。
她有些无奈，“若你见过他的妻子，就会真正相信我了。”
“或许。”
“时日已经不早，君遥早些歇息吧。”
“你也是。”他叮嘱，“注意安全。”
“是。”她微笑，任心中淡淡的温暖流淌。
“你回来了。”清冷的声音极似兰忆君，但却低沉了几分，可以听出分明便是一男子的声音。
兰忆君淡定地关上房门，对桌边静坐的男子的出现丝毫不显意外，“你来了，红钰呢？”
“我让她在府里休息。”男子转过身来，面容清俊，褐眸茶晶，目光冷淡，竟像极了兰忆君。只是他身着一袭紫袍，却比她更多出几分因环境不同而自然生出的华贵，“许久不见，你倒惹了不少麻烦。”
“七王爷也不够安分吧？”兰忆君轻嘲地说道，也道出了这个男子的身份。
七王爷，名为王爷，实际上却什么权力也没有，只是挂了个虚名。据传生下他的那名妃子曾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梅妃，但或许是怪罪梅妃因生他之时难产而死，所以多年以来，他便极不受宠。连王爷的名号，也是因为规矩随便封下的。
今日宣布七王爷为公证人之时，对这个向来默默无闻的王爷，台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至于沈君遥和南宫瑾等人也只是知道他与红钰关系匪浅罢了。而此刻，这个并没有得到太多关注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且，似乎与兰忆君非常熟悉。
七王爷毓瑾听后只是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忆君，你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
得理不饶人？若让旁人听见了，怕是会极诧异吧？毕竟，一向清冷淡漠的兰忆君对待事情总是毫不在意一般，又如何会不饶人呢？
“好吧，是我的错，我的动作太大了点，所以引起他的警惕了。”毓瑾这样说着，却是没有半分愧疚的样子，“不过，其实，你自己也有责任啊。谁让你把无名山庄的规模威望搞得那么大，结果引起他的觊觎了。”
她眯眼，“所以，这是我的错啰？”
“你总得承认你有错。”毓瑾耸肩。
她默然不语。
他也不在意，“算了，都无所谓了，反正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
“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兰忆君望了望他平静的面孔，这个男子，看似无害，却是比任何人都要致命。
“也没什么，只是很久不见了，来看看你。”
“红钰对你说了什么？”她对他的谎言不屑一顾。
他愣住，旋即笑开，“你啊！嗯，红钰希望我能够帮你。”他说得轻淡，她却听出了里面的不豫。
“她多心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她淡然地说着，“怎么，她还是不肯接受你？”
这回换他沉默不语。
“你们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明明彼此就相爱着，可是，偏偏又要把对方推开。”
“……”
“你回去吧，这边的事情我会应付好的。”
“我知道。”
“要我帮你吗？”
“你不是已经在帮了吗？”他终于抬头，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虽然这场局他并没有全部看透。可是，不管有意或者顺便，她已经在帮他了。
兰忆君也不意外，“我现在只是在帮红钰而已。”
他皱眉，旋即了然，“也是，不过放心，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
“那么，不送！”
“嗯。”他点头，正要离开，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上午走的时候，在后门那里看见了一个枯瘦的老人。”
“老人？”她挑眉，确实觉得奇怪。
“看起来他似乎一点武功都不会，可是，我总觉得有点奇怪，有点熟悉的感觉。”
兰忆君本只是有点疑惑，听到熟悉二字，却突然沉静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小钰。”
他还想再问什么，看到她的样子，却也明白继续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反正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也无所谓了。忆君的事情，她自己会解决。何况，无论她做了这么多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也都有人帮她了。
脑中浮现出那个邪肆慵懒，绿眸竹涛的男子。
忆君，已经寻到了她的幸福吗？
而他的，又在何方呢？轻叹一声，这个结，难解啊！
窗外，一个枯瘦的身影蹒跚地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