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谷静清幽,水潺潺,曲径林秀。
封禁了自身近六层神力,结局终是以所想那般,败于众仙之手,废于沉香之恨。
经脉尽断,手足皆废,元神衰竭,法力全失,修为已是难以恢复,戬之心情,了无所怨,深邃暗淡眸中,唯有欣慰与落寞。
“主人,你,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呢?”犬儿化人,泪如雨,泣不成声,那明眸中,带有愤恨,亦有悲伤。
傻犬儿,以吾平生所行之事,纵使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或许,他们会因此放过你我,可,自己乃是天罪之人,那高高在上的几位,会任由吾安然无恙?
伤已重难愈,口不能言,一腔心事,只有默默无言。
咳中带血,更显苍白,哪怕经脉寸断,手足无行,仍咬牙以三尖两刃撑住身躯,他平生是何等孤傲,纵然举世为敌,亦不曾后退一步。今时今日,纵使已成废躯,亦是以自己最强一面,向与天地,一身气节,不弱也。
傲然屹立,可再战矣!
犬望主人,心酸泪落,不止的是无奈。
残躯废体,依然是天地间最强的存在,顶着伤痕累累,蹒跚步至戬前,撑着神兵,“主人,我我为你疗伤。”
把杨戬轻抚盘膝,坐其后,双手抵背,法力源源不断涌入戬之体内,欲以修复其体内经络五脏。然,戬之伤,已是难治,哪怕是老君出手,亦是难说,遑论其微薄法力。
且,戬之身,此时已然经不住法力的涌入,当口嗜血,染红了天地,倒于地上,感受着地的冰凉,体内翻涌不止,四处流窜的法力,更让他疼痛不堪。
泣血,红了江流,气若游丝,。
犬儿见状,忙托着瘸了的腿,一点一点的靠近杨戬。
用尽全身气力把杨戬抱起,每走一步,便牵扯伤痕无数。
可,哪怕痛入骨髓,疼彻心扉,仍然咬牙坚持,带着杨戬,一步步朝着昆仑虚洞迈去。
略显心疼的看着咬紧牙关,誓要带自己回修行地的犬儿,心想着:这傻犬儿,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肯放开我离开我么?你对我这般,可以前我对你却是无情,犬儿,杨戬今生该还的都已经还了,如今,只剩你这般不离不弃之情,叫我难还。
看着虚无洞窟已在眼前,哮天犬痛苦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欣喜“主人,快到了,属下法力低微,无法救治主人,木公他老人家本领高强,一定能够救治好主人的。”
说完,脚步不由得又加快几分。
暗自摇头,惋叹的看着犬儿:傻犬儿,木公他已经以命重创了王母,如今,只怕是消散三界了,又如何还能救治我这么一个罪人呢?
只是,木公牺牲,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哮天犬自然是不知道他此行,只能是空带希冀了!
入了昆仑虚,哮天犬轻轻的把杨戬放在地上,并且脱下身上残破不堪的长袍,垫于杨戬身下,生怕他会因为地气而使伤势加重。
走至崖壁间,抬头仰望“木公,求求你救救主人吧!木公!”
音彻虚洞,余音绕梁,可久久无人回应。
扑通,哮天犬双膝跪地,连连叩首,不停叫喊。
他只道是自己诚心不够,无法说动木公现身,可又如何知道,此时,这诺大昆仑虚,哪还有木公身影。
杨戬看着哮天犬,欲动身劝阻,说明一切,可,一牵一引动全身,炽烈得疼痛,让他难以翻身,又是溢血,黑袍湿透,额不停冒着冷汗。
:傻犬儿,何苦呢?我不过一废人尔,何以值得你这般对待?
闻得杨戬有所动作,哮天犬跪匍着来到其面前,抱着他“主人,哮天犬没用,找不来木公为您治病。”痛哭疾首,悲哀之意难以掩饰。
“咳咳,咳咳……!”杨戬有些自责,轻咳有血沫吐出,脸上气色,柔情苍白,气息又弱了几分。
“主人,莫要动气,莫要动气,是哮天犬无能!”哮天犬见得地上血沫,眼带自责,恼恨自己。
傻犬儿,终是我杨戬拖累了你,众叛亲离之际,尚有你相守,这情,叫我如何来还,如何来还?
天罪之人,何其大的名头,压了自己最疼的妹妹在华山二十年,一次次把自己妹妹唯一的儿子,逼上绝路,好几次,还差点死在自己手上,更是把妹妹的好友诛杀使其魂飞魄散,虽然最终被自己所救,可,终究是自己所害。
抬眼眺望四周,熟悉的地方,却已经没了从前法力未成时那教导自己的声音。
在这里,他设三关,让木公为主阵人,逼迫自己外甥,也是在这里,一道无辜的冤魂,沉入了自己神兵所化的开天斧中,再难转世。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自己最后一次前往华山,相见妹妹时妹妹那惊慌的睡影,:三妹,沉香现在应该是把你救出来了吧!新天条也该出现,今后,你终于能如愿以偿的和丈夫孩子过日子了!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沉香,舅舅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好的少年时,终**你陷入死局,希望,你今后,能够好好照顾好你母亲,不要在伤了她心。
娥子,这下你该放心了!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要保护的人了!也不会再有那么一道阴骛的目光,在神殿里看着你了!
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在脑海浮现,每出现一人,杨戬心中就欣慰一分,他从八百年前,筹划的这一切,不就是现今的模样么?一切罪孽,自己承担就行了,他们,负责幸福就好。
“舅舅,等一切平静了,你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就在华山,等我和沉香有了孩子,你就替我们带孩子!”仍然记得,神殿斗室里,那小狐狸一口一个舅舅的欢叫着。
“真君,等改了天条,你便辞了这司法天神好不好?”龙四美眸如水,带着希冀的眼神,仍是历历在目。
“杨戬二哥,以前我在想,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可是,长不大了,不能嫁给你了!”哪吒那娇俏的小身影,那玩笑又认真的话,让他曾经哭笑不得。
一幕幕,似是在他眼前从新出现,只是,他已经回不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将死之人,他们,也恨他入骨,想必,如今的他们,或许都在为消灭了自己这么一个充满罪孽之人而开心吧!
苦涩,无奈,庆幸,无数的感受,在心头涌现,最终,化为一阵深沉的暗叹。
冰冷的洞窟,温暖的人心,却始终融化不了内心那冰封起来的记忆。
累了,身体不堪重负,终是在哮天犬无声呐喊中,闭上了眼睛,手重重的垂下,一切,都在这一刻,得到结束。
心没了跳动,经脉没了活力,这充满罪恶的灵魂,也将要消散。
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没有亲眼见到妹妹被救出,没有亲眼得见天条的更改,更没有亲自带哮天犬回归灌江口。
可是,不甘又能如何,自己已经到了最后的一刻,就算想,也做不到了!
“主人,哮天犬求你了,别睡,别睡啊!”安静的洞窟,哮天犬的长啸不停回旋,可,哪怕他如何呼喊,也唤不回杨戬那闭着的双眼睁开了!唤不回那已经不曾跳动的心了!
紧紧拥着杨戬,双手不停地颤抖,他仍在呐喊,期盼能把主人唤醒,可,时间不停地过去,声音也变得沙哑,杨戬,却始终没有睁开那原本温柔的双眼。
失声痛哭,心如死灰,或许,是如今哮天犬唯一的心情。
托着身子,把杨戬轻轻的放在那曾经杨戬修炼时的寒冰床,如同往常一样,自己静静的匍匐在旁边,睁着双目,看着主人。
不同于往常那般安静,此时目落雨下,不停哽咽,身躯也在颤抖。他知道,主人,已经回不来了,自己能做的,就是静静的陪着主人那愈渐愈冷的躯壳,直到自己伤势加重,生命最后一刻,在无尽的虚空和那万劫不复之地,继续陪伴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