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步走在繁华街巷里,江晚泊看向身旁的苏满舟,忽然笑道:“东朝前景不明,朝中政党一盘散沙,眼下你我却在这里偷得清闲,不知道京城还能撑得了几时?”
街道两旁的灯笼高高挂起,苏满舟顿了顿,露出一个极深的笑,前所未有的情绪流露明显,如冰天雪地里灼灼怒放的梅,又似遗世独立的兰花坛现,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唯有声音仍旧清冷,“想必殿下已经得知了一些消息,京城的天子陛下已许久不理朝政,诸多事物要么搪塞要么由那个国师代理。”
江晚泊颔首,“还有十几日就除夕了,苏公子与我一同欣赏这良辰美景岂不更好?”顿了顿又继续道,“其他事暂且放一放。”
苏满舟止步,冰冷的眸子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殿下,你可知已有数名诸侯郡王被灭族?眼下越近年关越不可松懈。”他说的这些,江晚泊在几天前就已了解,李忠耀在信中已提及,并且已经在催促他尽快做出决定。
江晚泊听闻此言,深吸了一口气,道:“苏满舟啊,待本王喘口气行不行?”那毕竟是自己的父王,如若以后真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他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像李忠耀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仁慈的郡王,却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眼看着国土江山衰败,却无动于衷。
灯火阑珊处,苏满舟转眼只见他目光低沉凝重,“殿下....抱歉是我唐突了。”他应当也很累吧,苏满舟这样想着,被委以重任,如今又被紧紧逼迫。
玄色狐裘外袍随微风清扬,江晚泊抬眼看向天空中那几盏渐行渐远的天灯,转头时正望见苏满舟在看他,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凝固。
“苏满舟,你放过天灯没?”江晚泊道。
他对上江晚泊略带笑意的眼,道:“殿下若是喜欢,在下可与你一同放灯。”
江晚泊听罢,拉过他藏于袖袍之下的手腕,飞奔过去,买了两个天灯,一旁小贩还在喋喋不休的给他介绍别的花式的灯。江晚泊问道,“有毛笔吗?我要写字在灯上。”
那小贩在兜里摸索了一会儿,便递给他一支笔,江晚泊接过开始在天灯上写。
苏满舟凑近只看到上面写的几个字。
平安喜乐。
“殿下求的是自己还是?”苏满舟开口问他。
江晚泊把手里的毛笔递给他,示意让他也写一下,“既是所求,说出来就不灵验了。”眼神情真意切,倒叫苏满舟无言以对,只好垂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这盏灯,提笔在下巴处思虑片刻,便动手了。
江晚泊看着他写的便跟着念了出来,“愿殿下一世安好,百世无忧。”念完江晚泊瞬间惊愣住,看着苏满舟的眼神不可置信。
触及江晚泊的目光,苏满舟眼底泛起丝丝笑意,“既然殿下的平安喜乐不可说,那殿下的愿望便是我的愿望了。”
远处有孩童的嬉笑打闹声,还有小贩的吆喝叫卖声,嘈杂一片,但此刻江晚泊似是只听得到眼前人的那句话,还环绕在他脑海里回荡。
“这句话要让女子听到,怕是要以身相许了,”江晚泊转过身抬起手中的天灯,“苏满舟啊苏满舟,难怪了你这副好皮囊。”
待天灯升起之后,江晚泊盯着那盏越来越远的光亮,道:“我看乐灵就不错,一个叽叽喳喳,一个沉默寡言。”
苏满舟把手中的天灯也放开之后,才开口说话,“殿下莫要取笑我了,我当乐灵是妹妹,况且在下已立誓。”
江晚泊见他久久不继续说下去,便问,“什么誓言?”
“此生唯有一把琴作伴,再无娶妻之意。”清清淡淡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蓦然想起那把白玉兰花纹琴,江晚泊与他一道边走边说,“想必那把琴对你很重要,是亲人所留吗?”
苏满舟点头轻嗯了一声,不再与江晚泊搭话。
“本王虽从小耳濡目染这些乐器,却从未学过,如若苏公子有空,可否指导一二?”江晚泊侧目盯着他,不知为何自己今晚一看到他就会心跳加快,特别是盯着苏满舟的眼眸时,更为慌乱了。
难道自己是生病了?竟对一个男子心慌意乱?江晚泊不自然的撇过头去。
苏满舟疑惑的留意到他有些古怪的举动,“殿下怎么了?外面风大,我看殿下脸有些发红,可是着了风寒?”说着就要用手去摸他的脸。
江晚泊退后几步,稳住身形,慌忙摇头道,“无事,可能是...闷的太热了...”
苏满舟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不再触碰他。“可是我感觉外面风挺大的,殿下还是与我一道回去吧。”
江晚泊不自在地轻咳了声,用手拖着自己双颊,拍了几下,跟上那人的脚步。
留下一袭素衣远,琴弦离合,旧曲殇,月泛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