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成功者才有说话的资本。
失败者忙于逃命,没时间总结。
尽管摩根大通在2008年前三季度的利润水平比去年同期下降不少,但这已经远远好于业内专家的预期。戴蒙自己心中对风险的把握和拿捏很到位。
当雷曼兄弟、美林证券、花旗集团等几乎所有的金融机构都需要政府救济才能活命的时候,摩根大通虽然没赚到令人景仰的利润,但仅其自食无忧的安全姿态就足以显示它就是胜利者。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相互比较的不是谁吃得多,而是谁的生命指数更高。
所以戴蒙有足够的资本将他面对次贷危机的经验分享给大家。
在2008年9月,次贷危机的焰火即将达到峰顶、美国财政部正在酝酿出台7000亿救市计划的时候,摩根大通网站上推出一篇文章:《建立要塞式资产负债表:保护银行资产安全,实现平稳增长》。
显然这是一篇带有总结性的文章。
也明显包含着说教的意味。
说教是胜利者的权力。胜者总是习惯于用他取胜的经验来鄙视失败者的失败决策。
即使有些人对说教的口气很不爽,但也毫无办法。
人家就是胜利者,不服也得服。
华尔街上几乎每一个高层管理者都在认真阅读这篇文章。
尽管内心复杂,但还是感受到了真理。
有些道理看起来是非常简单的。
真理都是大白话。
摩根大通的这篇文章提出了两个重要的原则。
这两条原则不说大家也都懂。
第一个原则是说企业要有主动出击的能力,以便能够抓住促进发展的黄金机会。
听起来简直是废话。不具备能力,怎么可能抓住机会呢?
这个因果关系很简单。
问题来了。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原则,或者对这个原则不屑一顾,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抓住次贷危机带来的发展机会呢?
次贷危机就像是土匪一样打劫了所有的金融机构,每家都在忙于逃命,每天都在失去客户的信任。如果哪家能够显现出雄厚的实力,市场自然会轻易地被其收入囊中。
失去了主动出击能力的各大金融机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戴蒙率领着摩根大通将贝尔斯登和华尔街互惠银行收入囊中。后来戴蒙甚至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二个原则与第一个原则相比,依然是没有什么新意。
戴蒙说:管理者必须增加企业的防御能力,以保护资产质量。
这也是废话。没有哪个高管不想让自己的企业始终处于安全线之内。
但就是有99%的人做不到。
在利润面前,每个人都忘记了警戒线,或者他们侥幸地期望,一切都是安全的。
这是普林斯等人陷入次贷危机的真正原因。
他们不是不懂这两条准则,只是没有很好地坚持罢了。
戴蒙与他们的最大区别,就是始终在这两条标准之下去考量一切决策。
在这一点上,他就是沃邦本人。
沃邦是戴蒙比较推崇的人。
这哥们是17世纪最著名的军事家,法国人。1651年入伍进入军事工程队,参加过1667至1668年的遗产继承战争、1672至1678年的法荷战争、1688至1697年的普法尔茨王位继承战争和1701年开始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军事斗争经验极为丰富。
让他声名显赫的是他在工事上的成就。沃邦自1678年开始担任军队的筑城总监,后来掌管全国所有的筑垒工程。一生共建造33座新要塞,改建300多座旧要塞,领导过对53座要塞的围攻战。进攻时几乎是攻无不克,防守时他所打造的城堡几乎是铜墙铁壁。
戴蒙崇拜的不仅是他的成绩,而且崇拜他的思想。
沃邦对要塞的理解是:不仅要有强大的防御能力,而且还要有主动出击的能力。
这两条正是戴蒙所遵循的。
根据沃邦的要塞思想,戴蒙针对金融业提出了沃邦模型。
如果早按照这个模型去管理,也许现在就会和摩根大通一样高枕无忧。
相信许多管理者都会禁不住这样去想。
这里面是否包括普林斯,以及他的继任者潘迪特,甚至是否还包括威尔及鲁宾?
答案不得而知。
如果不是放在次贷产品疯狂交易的年代,摩根大通的这篇文章也许会被人批评为疯子。
但处于目前风雨飘摇的危机年代里,看看这篇文章里的观点,就像是当头一盆冷水。
很多人被浇醒了。
除了上述两条重要的原则之外,这篇文章里处处有如今被证实是多么重要的观点。
比如,这篇文章认为银行要有抗压性资产。道理很简单,只有拥有强大的抗压性资产银行才有承受一切损失的基石。反过来,如果持有的资产都是高风险的,暴风雨一旦来临就必死无疑。
这就意味着企业高层必须对各类资产进行分类。显然,次级类资产就属于高风险那一类。
这就是花旗集团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原因。
还比如,这篇文章认为银行要提高贷款损失准备金。这是提高防御能力这条原则的具体举措。很多风险是无法预知的,就像是这次次贷危机,在戴蒙眼里就觉得它深不可测。
在进入一个无法知道底部有多深的洞穴之前,必须要带足干粮。
这些干粮就是贷款损失准备金。
这一点,普林斯所领导的花旗集团也没有做到。
这篇文章还表达了一个忠告,那就是:不要太贪。
银行要关注长期利益而不是短期利益,不要因为利润而放松了对风险的警惕。
说白了,企业管理者要有战略眼光,要在危机之前发现危机。
摩根大通在以自己的成功经验来提醒他人。
但这种提醒似乎已经晚了,很多人已经奄奄一息。
经历过的人才能准确地调侃所经历的人或事。
戴蒙总是喜欢以他年迈的奶奶来揶揄某些人的无知。
戴蒙的爷爷是一个股票经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奶奶也懂得股票知识。
戴蒙说:如果持有有潜在风险的资产,就必须敏锐地观察形势如何发展和变化,适时地抛售或购买。这是一种基本技能。
就连我奶奶都懂得,戴蒙总是会喜欢这样的话结尾。
言语之中尽显对华尔街许多高层的嘲讽。
一个年迈的老太婆都能按照最基本的规律去做事,你们这些所谓的华尔街精英却在利润面前完全失去了理智。陷入目前的困局,责任在于其他人吗?
责任在自己。
怪不得别人。
说到次贷危机爆发的原因,美国民众有着不一样的意见。
危机愈演愈烈,随着雷曼兄弟的倒下,华尔街的其他金融机构寝食难安,纷纷向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申请援助,希望在国家力量的帮助之下渡过难关。
尤其是花旗的援助申请。
雷曼兄弟的倒下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美国当局不希望未来因为花旗集团的倒闭而使华尔街甚至整个美国经济陷入混乱之中。他们必须为解救以花旗集团为首的若干金融机构想出些办法来。
所谓的办法就是美国国会拨款给华尔街。
但这个提议受到民众的反对。理由是:次贷危机是因为华尔街的贪婪而造成的。华尔街必须为他们的贪婪埋单,而不是由美国大众来埋单。
这是当时7000亿救助计划迟迟难以通过的主要原因。
想一想,民众的说法很有道理:华尔街一直凭借各种创新的金融产品从民众的钱袋里赚取利润,而一旦这些创新产品出了问题,他们又要从民众那里寻求帮助。
这不是把普通民众的利益不放在眼里吗?
所以他们就一直制止美国财政部拿着纳税人的钱去救助这些贪婪的资本家。
但是不救能行吗?不救就得死。
其中就包括花旗。
创新其实不是华尔街的错。
在如今这个时代里,任何行业都需要创新。不创新,行业就不能进步,社会就不能得到发展。管理大师德鲁克曾说:创新是一个企业家所必须拥有的基本技能。
但是,创新泛滥就是错了。
何况华尔街金融创新越来越脱离真实价值,成为一种缺少稳固根基的数字游戏。
等于说,是华尔街将自己炒到虚无的天上的。
这一点应该向巴菲特学习。
巴菲特是戴蒙最为敬重的人物之一。他们之间的好感是双向的,巴菲特喜欢戴蒙的严谨和能干,戴蒙在第一银行工作时,巴菲特就称赞他的年报是他看过的最好的年报。
而戴蒙最喜欢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论。
有一件事充分说明了巴菲特的投资特点。
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的时候,互联网盛行,几乎所有的投资者都开始在这个新兴行业排兵布阵。而巴菲特却不为所动。不动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不懂这个行业。
不懂就无法评判这个行业的价值,就无法作出正确的投资决策。
他懂石油,懂铁路,懂可乐,所以他就投资这些企业。
在互联网行业弄潮的人开始讥讽巴菲特已经老了,不懂这个时代了。
这让巴菲特很无语。
真正的远见不是在别人的评价中体现出来的,是通过业绩来衡量的。
新世纪刚刚来临,互联网泡沫就纷纷破碎,很多投资血本无归。
而巴菲特却继续品尝他在石油、铁路、饮料等行业中赚取的高额利润。
这就印证了一个道理:你一定要弄懂你准备做的。
所谓懂,就是要懂得其中的价值到底值多少。
戴蒙认为,这些忙于追求利润的人就是忽视了对价值的判断,才使得企业在业务经营上出现了重大偏差,最终只能喝下高额亏损的苦酒。
创新没有错。创新泛滥也只是说明整个行业在犯错。
而你如果跟着行业犯错,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任何人都完全可以在别人醉的时候保持清醒。
爱他就会爱他的一切,甚至在漆黑的夜里也会朝他所在的方向凝望。
估计恨也大抵如此。
戴蒙静静地观察着花旗集团的一举一动。
时机越来越成熟。
从第一银行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在和花旗集团赛跑,只不过花旗始终跑在前面。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次贷危机就像是陷阱一样将花旗集团领进了沼泽之地,而他却始终奔跑在坚硬的跑道上。这让他看到超越花旗的机会。
这的确让人激动。
当你准备和对手大干一场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手已经自废武功。
唯一的心情就是欣喜。
欣喜若狂。
难道我要成为华尔街的新帝王?
冷静之后,戴蒙也许会这么想。
能够梦想成真吗?
在2008年3月之前,这个梦想看起来并没有落地,还在空中飘着。因为毕竟次贷危机的底部在哪里谁也看不清,虽然摩根大通暂时是安全的,但没有人能保证未来还会安全。
理性的戴蒙还有必要再冷静地观察一段时间。
他本来是克制地看待未来的发展。但因为一个电话改变了这一切。
这个电话来自于贝尔斯登。
打电话的是拉扎德的投资银行家盖瑞?波尔。他正在为贝尔斯登服务。
戴蒙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