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郓城县的陷落,这帐中诸将那可都是十分的意外和吃惊。
意外是因为看不出晁盖、孙立这样做的意图。而吃惊,则是因为他们得知了梁山人马还是借助这火药之威,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攻破了城门。再联系起先前炮打营盘之事,就更是让他们了解到,这“轰天雷凌振”的可怕之处了。
所以不管是周昂、宣赞,还是陆谦、王彦,此时都在心中嘀咕着,“哪怕是为国家计,此次征伐可不能只盯着晁、孙二人去看了,这凌振也是个留不得的祸害呀!”
想是这么想的,可如今水军尽没,能不能踏上梁山还是两说,所以这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的找出,这克制梁山火器的办法。
于是周昂便出班禀报,“太尉,想这贼人火器犀利,有碍大军征讨,此事当速报朝廷,急调有司人手,前来压制一番才是。”
高俅自是认可此事的,就连忙写下这求援的文书,命人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尽快的送往京师。
周昂见高俅已将此事安排妥当,就准备接着询问一番这大军下一步的方略。如若按他的意思来办,既然当下已是无法涉水作战了,就不如调集人马先把那郓城夺回来再说。毕竟这失土可是重罪,高俅身居高位可以不怕,但他们这些小人物可真是吃罪不起。
而就在此时,那核算折损的行军司马,进帐禀事,正好打断了周昂的说词。
可让众人始料不及的是,此一战的折损也太大了些。这水军将士已是死伤过半了,另有约三千人马被梁山俘获,其主将刘梦龙更是生死不知。高俅听闻,自是怒火中烧,竟一脚将这帅案给踹翻了。
周昂见此哪还敢再多言语什么,很是小心的退了下去,低眉顺眼的站在班列之内,仿佛生怕高俅会拿他撒气。
可高俅倒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一言不发的瘫坐在帅位之上。但是其面色阴沉的吓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在他面前碍眼,否则的话,难免会惹火烧身。
高俅也真是气坏了,这心想昨夜还在置酒庆功,可随即就遭此横祸,看来这伙儿梁山贼寇是片刻的安宁也不想留给自己了,这要是不把他们给赶尽杀绝,以后怕是再难有个舒心的日子过了。
还有这一众部属也真是让他厌恶的紧,平日里都自诩什么将门之后,武圣遗脉,可真到了要他们使力的时候,一个个还不如那酒囊饭袋好用。上万的人马,就几个时辰便化为乌有,还让贼寇给杀到了自己的帐前,要不是此时尚在用人之际,定是要让他们好看……
就在高俅恨得咬牙切齿之时,还真有那不识眼色的跑过来建言。
只听那关胜言道:“太尉明鉴,此时天色放明,贼人已无遁行之所,我等挥师去剿必建奇功。”
高俅一听是关胜在言语,立马就想起了先前他是如何的逼迫自己,这脸色自然就更加的难看了。斜眼看向关胜,是压低了嗓音说道:“就凭你,也敢言说这立功的事情。”
那一旁的王彦,自是了解这高俅的做派,就单从这眼神、语气便能判断出高俅此时已是动了杀心。他有心周全关胜一二,便急忙从中插了一嘴。
“兵将具已丧胆,怎堪征战,我看诸位还是速去约束兵马,准备退守济州,再做计较才是。”
可关胜却不死心,竟又上前一步,而且这话音也大了许多。
“太尉身负国家重任,怎可稍遇挫折便心灰意冷,现如今我水军将士皆失贼手,若不施于救援,日后又拿什么来征战水泊,临阵梁山?”
说来也怪他关胜不会说话,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怎好去损伤这太尉的脸面,现在可好,这分明就是逼着高俅来害他自己。
反正高俅听后,恨得是银牙咬碎,心头冒血,可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这养气的功夫也算是纯熟了。自然不会就此便将关胜斩于帐下,留给他人做口舌。他在略微思索一番过后,便有了计较,拿定了主意。
“关将军果然有乃祖遗风,心忧社稷,是忠肝义胆。不过对这水洼草寇我已有打算,就不劳将军费心了。我这里倒是另有重任委你,就是那郓城之事,要知此地乃我大军粮道咽喉之所在,自然是不容有失。而此事,正是要借重将军之虎威,还望将军不要推辞辛劳才好。”
高俅这话所得实在,对他关胜又是如此的赞誉有加,你让关胜又如何推却。
而且这郓城县的重要性,关胜也是清楚的,于是,他便当即抱拳应道:“太尉有命,关某自然不敢不遵,既然此事紧急,还望太尉早下钧旨,多拨兵马粮草,以助此事速成。”
高俅听了自是展颜一笑,对帐中诸人说道:“还是关将军最为公忠体国,知道此事是宜早,他不宜迟。既如此,当速调陈、颖两州兵马,韩、彭二位团练,随关将军一起征伐郓城。临阵军略均以关将军为首,其他人不可掣肘,不可怠慢,限期三日夺回城郭,但有逾期军法难逃。”
关胜一听此言,登时便惊起了一个激灵。心想,这事可不对呀!这一不清楚贼兵有多少人马,二不知晓那郓城的城防如何,就轻易定下这三日违限,这分明就是要给自己下蛆呀!看来这高太尉确实是惹不得,可这事关生死,他又怎能忍让,当即便准备询问这其中的缘由。
“太尉说笑了……”
“好胆!谁人敢拿军机大事玩闹,枉你关家世世披甲,代代从戎,怎么就出了个你这样的混汉。今日将令已发,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三日后得了郓城,本官自会为你请功,要是延误了军机,我送你去见你那祖宗。”
高俅根本就不给他这说话的机会,轻易就将此事下了定论,而且已表达出谁敢抗命,他就拿军法与谁说事。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帐中诸将可是没有一个能想到的,这可算是露了泼皮的本色,看来也真是气的急了。
可想这关胜可是世家之后,虽说现如今是没落了,但这骨子里的傲慢却没有消减半点,而被人如此折辱也是他生平头一次。谁要是细看他那些攥得发白的手指和快要渗血的面庞,都会不由自主的退上几步。关胜自己在心里也做了决定,但凡高俅再敢更进一步,他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为祖上挣个脸面回来。
高俅也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关胜他们可以退下了。
而关胜也减了这应有的礼节,转身急走了几步,眨眼间就出了大帐。
韩滔、彭屺作为当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是低眉顺眼的跟了出去。看样子,他们这是要认命了,就像是准备陪着关胜,去历上一劫似的。
要说这帐中之人,哪个不是那多智之辈,关胜这事,众人也都是有所预料的,也都知道高俅不会轻饶了他,只是不敢为他求情罢了。
可那丑郡马宣赞却不同旁人,他性子刚直,又是关胜的朋友,对此事是怎可能坐视不管。
当即便为关胜申辩道:“这先失了营寨,后丢了城池,刘统制已是凶多吉少,现在又要逼死这关胜。高太尉,若是此番征战得个大败,你打算如何向官家交待呢?”
这宣赞但凡是个善口舌的,也不会怄死了郡主,所以他这番申辩,除了帮不了关胜,还要将自己搭进去。
这从随后的将令,就能看个分明。关胜领了先锋,他宣赞佐之,外加韩滔、彭屺所带三千人马,三日的粮秣,前去夺回郓城,要他们即刻出发,是不得有误。
而当关胜他们动身之后,高俅也把自己的打算与其余的将佐,是和盘托出。
“既然水寨残破,已无力阻挡这贼人的袭扰,我等不如先退守济州。待调得水军,火器前来助战,再与那贼人一决高下。”
有了这关胜的前车之鉴,谁还敢提什么反对的意见,便依着高俅的吩咐下去准备了。
而郓城此时,在经过一夜的忙碌,终是把那些守城的兵丁,衙中的僚属,全都圈在了一处。为了防范官军的反扑,他们先把那炸毁的城门,用砖石给封了个严实,又紧接着在城头上支起了二三十口油锅,至于灰瓶、条石什么的也都是堆的满当,总得来说这准备的还算是周详。
其实这也不怪孙立他们小心,毕竟这是他们头一次占了城池打反击,难免会紧张一些。
可是就这么一直等候到了正晌午,也没见半个来援的人影。孙立觉得要真就这么的死等下去,那是谁也不得轻松,于是便听从朱武的建议,把这人马分作三班,也好有个轮换倒替。
孙立则被分到了第三班,此时便可以下城休息。而他也有心去看看这城中的情况,便带上了小满,想先去那衙署找宋江了解一番详情。
可当他踏进这衙中的大堂时,却看到宋江正与两个大汉谈笑风生。孙立上前两步,又仔细的看了一番,果不其然,正是那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横二人。
而宋江此时也看到了孙立的身影,便急忙上前说道:“这朱仝、雷横你也是见过的,如今已答应我要入伙山寨,怎么样,称得上是一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