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竟是登州孙团练当面,恕我唐斌失礼了。”唐斌一听孙立名号,便急忙拜下。孙立也赶忙过来扶住,还在心里暗爽,这才不到一年时间的经营,他自己就也能让人闻其名姓,而来纳头便拜,看来自己还是有几分当带头大哥的潜质。
晁盖几人看到眼前这出,便也过来叙话,都各自做了介绍,唐斌自然又是一番见礼,连称有幸,不想自己能在一日之内,结识到如此之多的江湖豪客。随后,孙立便把他们在大名府解救杨挺全家的事,也都告诉了唐斌,唐斌听后,更是对他们这种行侠仗义的行为,叹服不已。
可能是出于交心,唐斌也详细的说了自己的过往。他以前一直在蒲州的厢军中厮混,也得了个都头的职衔,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生活还算如意,每当得闲,便找同郡的好朋友,关胜、郝思文他们喝酒谈天,切磋武艺。他又是个没有野心大志的人,这种生活,倒是合他的脾气,本以为这日子,终会就怎么消磨下去,哪曾想竟然会在平地起了波澜。
唐斌有个姓关的邻居,今年五十多岁,膝下就一个女儿,名字叫做宝瓶,典在当地一户豪强家中,做些女使、丫鬟类的活计,而眼见着就到了该出府归家的时限。这关老汉又十分看重他唐斌,就告诉唐斌,说等他女儿出府之后,就把她许给唐斌做妻,唐斌也觉得自己到了成家的年纪,就给答应了下来。后来过了一段时日,那关老汉要去接他女儿,唐斌为此还专门借了辆马车,陪他一起前去。
可到了那豪强的府邸之后,宝瓶姑娘却没有出来,只有一个管事之人通告关老汉,说他女儿忽然发了癔症,打碎了主人家好几件值钱的家私,现在别说他女儿能不能按约离开,就连他也要凑钱来赔主人家的损失。关老汉自然不信,就要找女儿询问,管事的却是不让,推搡了几下后,竟还让家中奴仆驱赶、殴打关老汉。唐斌是个仗义的汉子,现在更是把这关老汉,已然当成了自家的岳父,又怎么会见他如此受欺,自然要去抵挡,那些家仆又那是唐斌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个个是骨断筋折。
但随后就有官府来人,不由分说的把他二人给捉到了府衙,押在堂前问话,审案的孔目,听完了情由,竟然判下三十大板,监禁一年的刑罚。唐斌年轻,又是经年练武,倒还好些,而那关老汉竟被直接打残,在牢中苦捱了两日,便就一命呜呼了。
后来还是关胜他们凑了百贯银钱,才把唐斌给保了出来,唐斌在出狱后便四处托人,几番打听,终于得了实情,那豪强与本州的知州,倒是姻亲,所以官府下手才会如此狠辣。而那宝瓶姑娘,其实也是另有隐情,那豪强其实就是个色中的恶鬼,家中的女使,只要稍有姿色,就会被他给强占了身子。
宝瓶姑娘因为相貌出众,自然是难逃毒手,而那豪强还不想就此便放过了她,就编造了个说法,想打发关老汉回去,断了他索要女儿的念头。而此事过后,宝瓶姑娘也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死因,可眼见是申冤无路,报仇无门,自己又不堪再受其凌辱,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自悬而死。
像这般让人悲愤的故事,孙立这些局外人,一个个都听得是怒火中烧,睚眦欲裂,恨不得马上亲提三尺青锋,杀尽这可恶之人,就更别说唐斌这个亲历者了。那受害之人,可算得上是他未娶之妻,和已然认下的岳父,真可谓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有比这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吗?
唐斌自然是不会忍的,但是那豪强与知州,平日里都是防护严密,他又怎会有下手的机会,所以也不敢草率行事,而这一等,就是四月有余。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机会终还是被他逮到,一日豪强做寿请来知州相贺,唐斌便翻墙入室,将大包的蒙汗药投入酒菜之中,在他们的睡梦之中,取了二人的首级。虽说以下药杀人,有失磊落,但那也是为了不会误杀到了无辜,如此说来,这唐斌可算是一条好汉。
不过一州之长都被暗杀,这可算是惊天的大案,与这相比,孙立他们杀几个解差,倒成了小事一桩,但也正是如此,孙立却是不能再把这唐斌,给带到登州藏匿。杀官可就等同于造反,乃十恶不赦之重罪,是不可能不了了之的,海捕文书必然是要通传各处,要是一旦被人发现了其行踪,其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在他听完了唐斌的叙述,就对唐斌说道:“兄弟,你要还想活命,恐怕就只有落草一途了,而且还要挑个险要的去处,要多集人马,广蓄粮草,因为一旦让官府知道你的行踪,他们必会全力征讨。”
唐斌听后,默然的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孙立所言无错,可是这险要的地方,岂是轻易可得的,知道的去处,差不多都已经被各路强人早给占了。而且就算是让他侥幸能够寻到一处,没有本钱,他又凭什么能做到,孙立所说得多集人手,广蓄粮草那种局面呢?
也许是看出了唐斌的迷茫,晁盖突然说道:“我倒是知道个去处,那可真算是处险要,完全可以被当作开基立业之地来用,就在济州境内。早些年这黄河发水,淹了济州、郓州各半州之地,滚滚河水倾泻到了梁山脚下,与巨野泽连接成了一片,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水泊,港汊纵横数千条,四方周围上千里。而水泊中的梁山,是前有浅滩后又山,足有二三十里方圆,浅滩沟谷可以种粮,养活个一两万人也不成问题,要是得了这个地方,集起上千人马,附近州府谁还敢来招惹你。”
孙立接过晁盖的话,说道:“我也知道这梁山泊是个好去处,就是不知道它现在是不是那无主之地。”
晁盖回道:“倒是不曾听说,有谁占了那里,不过就这黄河,也是连通着水泊,离那梁上已是不远,咱们何不直接过去看看,不是也就清楚了。”
孙立觉得晁盖说得也对,先过去看看再说,说不定那王伦还没过来,而且要是真能占了这梁山,以后的后路不是就有了着落,真到那时,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这奠基人之一,不应该就只给个地煞了吧!。
可没想到的是,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看到后面跟上了几条渡船,不用问也知道,这必是那渡口的巡检,派过来追查他们下落的。孙立心想,看来是不能再走水路去梁山了,要是把他们也引去,惊动到济州官府,到时派来官兵围捕自己,那可就不妙了。于是他们还是则了一地靠岸,卸下了车马,不敢做半分停留,一路马不停蹄的又向梁山泊赶去。
天色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他们又都是人困马乏,孙立一想,已经跑出大几十里路了,应该是不会有人能追得上了,便安排众人,就地点堆篝火,在此歇息一番再走。
孙立拿着装马料的口袋,挨个给每匹马跟前倒些,这几日马匹们都快跑的脱力了,也多亏了闻焕章、吴用他们事先准备的周详,若是没这些精料,光靠吃草马匹早就顶不住了。
这时吴用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在靠得极近时,才对孙立说道:“这梁山泊这可是块宝地,能知道这里面的深浅,那是咱们的造化,这么轻易的透漏给外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孙立先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靠近,才对吴用说道:“教授多虑了,我也知道那是块宝地,但宝地是要来用得,不是要来藏得,我看那唐斌是个赤城的汉子,咱们能帮他这次,日后他也必定会报答咱们。何况杨员外一家人,怕是以后不能轻易露面了,也要有个落脚之处,如果梁山真是无主之地,咱们干脆帮唐斌立下一寨,也好安顿他们。而且以后一旦有那落难的豪杰来投,咱们也有个安排不是。”
吴用见孙立想的仔细,并非如晁盖那般只是一时脑热,自然是十分欣慰,便又对孙立出计,以全孙立想法。“咱们与那唐斌相处时日尚短,有道是日久见人心,所以不能不防。而梁山泊之所以能被称作险地,所凭仗的,不过就是那八百余里的泽国,要是没几个懂水性的头领相帮,是根本成不了事得。而我却正好认识几个,这水中的蛟龙,他们明是非,讲义气,都是了不起的好汉,不如一并请到山上坐把交椅。这样的话,以后若是那唐斌能够表里如一,咱们自然是兄弟和睦,但如果他想来这歪的斜的,咱们也有个掣肘不是。”
孙立一想也是,这唐斌毕竟不是一百单八将中人,原著中对他的评价也不过是“刚正不阿”四个字,若是以后这大势真不可为,再把梁山给玩丢了,那不是成了笑话。再者如吴用所说,要是梁山泊没有如李俊、张顺、阮氏三杰,这样的水军头领在手,这八百里水泊对梁山来说,那就不是天险,反而成了囚笼。
想通这些,孙立自然会同意吴用的安排,便对吴用说道:“教授所言有理,不如到时我和教授一起去请那些豪杰出山,以壮梁山声色。”
吴用见孙立听得进谏纳之言,便很满意,点点头后接着说道:”这样当然最好,他兄弟甚是看重面皮,如果能诚心相交,是必定不会相负咱们的。不过还是先登了梁山再说,他们兄弟的家就安在水泊边上,到时前去延请也是不迟。”
在他二人定计之后,那边篝火也已烧起,晁盖便喊他二人,赶快过去烤火,孙立心想这个老大哥呀,对兄弟真是没得说。
直到东方泛白,天色微亮,孙立他们才开始赶路,尚不到午时,终于看到这茫茫无际的大泽,丛丛芦苇点缀其间,数不尽的小岛星罗棋布,形成无数港汊,若是不识其中水路,是必然会有所迷失。
找了好几条渔船,这才把他们全伙拉上,孙立所乘之船,渔夫是位年过花甲的老丈,满头须发已是花白,可操舟弄船的本事却很娴熟,路径也熟悉的很,想来他也是久在这水泊之中讨取生活的。
而那老丈也觉得他们一行来的蹊跷,于是就向孙立打听,“小老儿自幼在这水边长大,也时常去那梁山采摘些草药、野果,知道那山上的一些情况,那里是一无道观庙宇,二没有古坟遗迹,我是实在想不通,各位官人要去那荒山野岭办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