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鸡已三鸣,火塘也散去最后的余温,孙立紧了紧被子,嘟囔着,“果然是好梦易醒”。
“哥哥醒了吗?”而这时屋外就有人在叫门了。
虽然有万般的不愿,但这赖床的名声,自己还是不敢背的,起床穿衣那是一气呵成,一边行事一边还招呼着,“醒了,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寒气太重,我担心大家会受凉,就让人煮了些热汤,哥哥也趁热吃点儿,也好暖暖肚肠。”听这声音,门外的来人应该就是那旱地忽律,朱贵。
忙开了门,先将朱贵给迎进了屋来,这才说道:“这大清早的,真是辛苦朱贵兄弟了,你先坐,待我擦了脸就来吃汤。”
这一番收拾过后,整个人也是神清气爽了许多,端起汤来,三两口便给吃净了一碗。这汤里的姜味很重,微带些许辛辣,很对孙立的胃口。
于是不由的赞道:“真是好汤!咱们寨子里果然是藏龙卧虎,竟有这样的好庖厨,兄弟们平日里倒真是有口福哪!”
朱贵连忙摆手,谦逊的说道:“哥哥廖赞了,小弟先前在家乡就是开酒店的,旁的本事不济,也就这一手厨艺还能见人。”
孙立听说,这汤竟是他亲自做的,自然又是一番夸赞,还多吃了一碗。
他这做派,让朱贵是打心眼里高兴,言语中逐渐带着亲近。
“天王哥哥先前让我沿着湖岸,捡几处紧要的地方开设酒店,本意是为山寨做个前哨,顺便也能做些接待的事情。”
“可哪里会想到,这正事办的算是马马虎虎,但因为酒菜还好的缘故,倒是吸引了附近的一些老饕,还为山寨赚了些钱财。吴教授也是因为此事,才让我一并来兼顾,这山寨里的伙房。”
孙立听他所言,觉得有趣,便笑道:“这倒是有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意思了。不过你既是山寨的耳目,往日里还是要警醒些才好,咱们虽然不是为了什么打家劫舍,但官府那里也要小心应对,官军前来征讨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就是你大放异彩的时候了。”
朱贵立刻回应道:“哥哥放心,这事儿我也省得,毕竟是关系到山寨的安危,我是万万不敢懈怠的。”
孙立见他态度端正,便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后又对他说道:“你时常需要抛头露面,难免不被那有心人看重,要是家里还有什么亲眷,为了他们的安全,不妨就接到山上,左右也是个团圆。”
朱贵说道:“家中父母早逝,旁的亲眷倒也罢了,就是还有个胞弟,名叫朱富,是最不让人省心了。”
“我和他本来是在家乡合开了一家酒店度日,我来下厨,他做跑堂,生活也算勉强。因为我们兄弟自小就爱惜这武艺,终日里打熬筋骨,他的悟性比我高,手段也好,还得了个笑面虎的诨号。”
“后来我因为犯事而远逃,便将酒店交于他一人打理,来到山寨之后我也曾托人投书,邀他前来入伙。可他回信却说,自己刚拜了个师傅,正在学什么真本事,要等个两三年后再来寻我。”
“可是以我所想,山寨里的兄弟,多有那武艺高强之辈,哪里还需要他再拜什么名师,就又是几番相劝,可他就是不听,想起来还真是让人犯愁呀!”
孙立听他所言,却在心中暗想,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朱富所拜之师,十有八九就是那青眼虎李云,他若提早上山,又怎惹日后的故事,看来这原著的轨迹,还是甚为的坚韧呢。
想到这里,他便出言宽慰朱贵,“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兄弟也是一心向学,本是件好事,何况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也算不得长久,你日后行事小心一些,对他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就在他俩谈得兴致渐浓之时,吴用和王伦联袂而来,朱贵看他们好像是有正事相商,觉得不好耽搁,就要起身告辞。
吴、王二人见朱贵在此,先是一番相谢,说他早上让人送来的汤好,叫他们吃得浑身暖和,是精神焕发。朱贵则又是一番自谦,闲话了几句,这才离去。
待朱贵走后,孙立便问向吴用,这清晨来寻,是所谓何事。
吴用那里还没有答话,王伦却抢先将山寨的库存,给孙立做了一番详细的汇报。
“山寨有粮六千三百石,钱八万五千贯,各类绢布约为二百匹,其它如茶盐酱醋、草药、灯油,也够三月所需。但是最缺的还是兵器,刀枪合计也不过千余件,弓弩箭矢更是少的可怜,以至于寨中还有半数的兄弟,只能用棍棒来操练。至于甲胄,全寨山下只有区区二十一领皮甲,头领们都不够分配,现在也都凑给了周通……”
孙立这边听得正是一阵糊涂,心想他们两个这一大清早的找来,难道就是为了和自己对账。可这忽然听到周通的名字,却又让他想了起来,现在山上还有这么一位。
于是便出言打断了王伦所说,向他们问道:“王先生暂且稍等,你们不说我倒是真给忘了,我那周通兄弟去哪里了,昨日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吴用答道:“周通兄弟现在统管咱们山寨的哨探,前些时日带了三十几人化妆成官军,正在沿湖四周查探。”
“就在前两日,他还传回个消息,听说是蔡相要整顿地方防务,京东、河北的各处军州乃是重点。大量的甲具、兵器被派发到各地,以备操练新军所用,我们还商量着,是不是要抓个机会,也好搞些器械来用。”
王伦接着说道:“现在山寨的钱粮,都是靠着哥哥支应,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何况这军中器械,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而且孩儿们算是操练日久,已经远胜一般官军,也是时候放出去历练一番了。”
直到这时,孙立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他早先是担心梁山的实力,不愿他们过早的暴露在官府的眼前,就曾劝过晁盖,要他谨小慎微,不要轻易招惹地方。现在看来是得到了较好的落实,山寨几乎没有动过干戈,以至于让吴用他们认为,这寨中兵马若想下山,是先要得到他的首肯才行。
孙立想到了这些,于是对他们笑道:“你我兄弟以后不可如此说话,真是太过于伤神。吴教授既然主理兵机,此事你拿主意便好,但有一点你要主意,这事还是要做得隐秘些才好,现在山寨的实力毕竟还是太小,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招惹官府为好。”
吴用自是信心满满的回道:“这事你尽管放心,我们已有万全的对策,不过就是多走上几步,到濮州下手,自然是不会做那引火烧身之事的。”
孙立接着说道:“钱粮只有三月所需,那可是远远不够的,还是要多造些库房,最起码要够三万人半年的用度,才能有效的抗拒风险。至于其它你们也不必担心,咱们的买卖只会更好,募集些钱粮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又迁来那么多的作坊,山寨还怕会无有所出吗?”
王伦接道:“迁来的工坊倒是都已开工,可因为缺人,难有一番作为。木工坊就建在金沙滩的水寨旁,正在大力扩建,以期日后可以制造船只。锻造坊也建起了三座高炉,就是还缺好的铁匠,现在也只能做些修补的事情。只有印刷坊算是完全恢复了出产,也确实是为山寨,带来了不少的收益……”
孙立也不再等他说完,站起身来对他们说道:“左右也是无事,你们不如陪我出去走走,让我也看看咱这山寨的景象,具体的事情,咱们在实地也好商谈。”
也没有再找别人,就他们三个,沿着山中小道,到山寨几处紧要的地方,实地查看了一番。
寨中头领们所住的地方,大都在聚义厅后面的山腰上,大小不一的建了几十处院子,小的有三五间房,正好够一家所用,大的有八九间,就让独身的好汉们混住。
山前山后,各有一处平整的地方,都有七八里方圆,前面的用来屯兵,建起大寨几处,还有马场若干,后面想建一座小城,用来安顿家属亲眷。
吴用指着周边的山峦,对孙立说道:“依杨员外之策,我们开垦了这些山地,从湖里挑出的淤泥又最是滋润庄稼,说不定在几年过后,咱们也能自产自足呢!”
几年过后是如何的景象,孙立可不敢想象,不过想着那漫山遍野的梯田,还是能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而这杨挺,倒是善于经营,看来他是把这山寨当成自己最后的归属了。
想到这里,他又顺便问了一句,“杨员外一家,在这里过得还好吧?”
吴用回道:“自然是好,现在山寨的经营,哪里能离得开他,山前开荒,山后筑城,都是他在看顾。他也是时常会念叨着你,只是前些时日偶感风寒,现在家中休养,所以昨天才没来相见。”
“原来如此,稍后带我去看看他们一家,我也甚是想念他那幼子杨太。”孙立说道。
沿着山路向下,蜿蜒十余里,建起的三处关隘,将山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待出了三关,就是极为广阔的金沙滩,水军大寨只占其一隅,因为现在人少,倒显得是十分的冷清。
孙立他们先来这水寨,是因为此处才是山寨之命脉。阮氏兄弟虽然也在山上居住,但每日里必留一人在水寨里看守,而在今日当值的,正是那活阎罗阮小七。
就在这寒冬腊日的时节,阮小七也是一身单衣,此时正在营中操练着儿郎。水战常用之兵,无非就是弓弩、单刀,而阮小七的刀法真可谓刁钻,虽说看起来不像是正经的套路,但却胜在实用。
孙立在一旁看的出神,不由得高声叫好。
阮小七这才看到孙立就在营外,立刻迎了上来,笑盈盈的说道:“哥哥起得倒早,我还准备在操练之后,就去看望于你,不想你们倒是先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的船舱里炖好了酸鱼,趁热时吃味道才好,走,咱们船舱里边吃边聊。”
这鱼,自是渔家来做,味道最好,肉块绵软,酸辣鲜美,香味浓郁,一碗过后便是汗流浃背,浑身舒畅。
王伦对着众人笑道:“还是跟着哥哥有好处,睁眼就有热汤吃,临湖可尝鲜鱼美,七哥平日在山寨里哪有这般雅兴,若不是哥哥,我等还不知要等到何日,才能尝上这一口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