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政府轮值主席雷·布拉德利面色严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珍妮·温斯。如果人类眼神的温度可以具象化，那么此刻圆桌会议室的温度应该已达到冰点。
布拉德利面前放着的一份黑色文件夹，是联合政府同意仿生人升维的秘密授权。
“温斯女士，我应该不需要跟你强调法律的权威性，对吧？”
“是的，主席先生。”
“禁止生命体升维的法律不会改变，所以一旦你拿到了这份升维授权，也就意味着以后仿生人再想争取与人类平等的各项人权，在法律上将得不到任何支持。”布拉德利停顿了一下，语气略有缓和，“你想好了吗？仿生人虽然在法律上不算自然人，但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下，你们基本已经获得了许多事实上的人权。”
“我们的立场从来没变过。升维，不是为了我们族群自己。我明白有许多保守派议员对仿生人始终不信任，因此联合政府能顶着压力做这件事，我从内心里感激你们。主席先生，请相信，你们在拯救人类自己。”
“我还是需要再次跟你强调一下，这次授权是秘密进行的，不管公投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向外界承认这次授权。所以你们只能选派一小队志愿者升维，一旦公投结果是反对的，这支小队，也将是唯一一批获准升维的仿生人。”
“谢谢您，主席先生。我将亲自带领这支升维小队。”
“另外，你的幕僚长克里斯·霍本已经向联合政府提出申请，自愿参与到其中。”
“可是……您刚刚才说，生命体升维是法律明令禁止的。”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刚说授权是秘密的。即便是未来我们的继任者，也不会向公众承认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此刻的对话。霍本一直是仿生人平权的坚定支持者，但他说服了我们。以人类的一员的身份，他告诉我，‘应该有人类参与这次冒险’。”布拉德利倾身将面前的文件夹向前推了一下，随即又缩回了皮椅当中，“升维地点就在南极，你和你选出的小队将经过半年左右的秘密试训。如果你考虑好了的话，就签字吧。”
周兆鑫仔细向进程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询问并学习了引力窥孔系统的操作与注意事项，在经过几次脱机演示之后，他基本上了解了应该怎么做。为了以防万一，路方远带着安忆，亲自在连通器下方的监控室做支援。
系统启动的过程略显无聊，高度自动化的系统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在向周兆鑫反馈实时数据，而操作者需要做的只有等待。系统自检结束后，高维空间连通器的轰鸣声开始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有还无的、低沉的嗡嗡声，周兆鑫感觉身上的汗毛略微竖立了起来。
“别担心这个静电，很快会恢复正常。”通讯器中传来路方远的声音，在谐频精神链接无法使用后，主控室与监控室之间的通讯又重新启用了传统的通讯方式。
周兆鑫通过悬窗看向外面，肉眼所见并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经过此前的学习，他知道，此刻四维空间的大门已经开始向他缓缓打开了。按照既定流程，周兆鑫启用探测程序，调出无人机探测器。
百余台闪着红灯的探测器排着队从连通器底部缓缓上空，从上方看去，让他想起了北京三环堵车时的经历。在第一架探测器上升到整个连通器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时，整个主控室突然被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尽管周兆鑫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是被这突如其来变化吓得心中一紧。随后，他看到了探测器的内部结构。连通器内部仿佛变成了一个放大镜，将探测器内部的三维结构拆解成毫无逻辑的混乱部件。这让他只能大致推测出哪些是芯片，哪些是主板电路等。整个过程持续了几秒钟随即消失，接下来是另一片红光，另一次探测器内部结构的投射。
这是探测器进入四维碎片时的反应。那片笼罩整个连通器的红光，不过是刚刚在三维空间里探测器上红色的指示灯发出来的微弱光线。而周兆鑫也发现，每一个探测器在进入四维空间后，它在三维空间的投影都不是完全一样的，内部结构混乱得“很随机”。每一片红光过后，主控室的计算机上都会向周兆鑫反馈一次通讯器做高维跃迁的状态报告。在所有探测器都进入四维空间后，计算机提示可以开始进行相关操作了。
“路主任，如果我不想让探测器去观测未来，而是查阅已经发生的历史，有办法做到吗？”
“可以的，不过如果你想做这个，其实完全不用启动引力窥孔，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我想查的是我们未曾发生过的历史，没有被‘选中’的那些。”
“……明白了，理论上可以。”路方远想了一下，回答道，“虽然我们此前没这么做过，不过技术上并不难，只是可能比较耗时。因为涉及到对还没发生过的历史进行重新演绎，这部分计算会比较麻烦，也有一定概率上存在细节丢失的问题。你要知道，没发生过的，就真的没发生过了。”
“我们试一下吧，每到一个历史走向的关键节点的时候，让我来选择历史走向。”周兆鑫说，“马修的研究方向可能是对的，只不过他阴差阳错只找到了这条路的下半段，而我希望能沿着他的路往回走，找到上半段。”
“好吧，有时间和地点吗？大概的就行。”
“中国，1967年。”
